“姨母,您深夜尋了棠兒來,所為何事?”柳棠兒盛裝而來,在燭光的搖曳映襯下,倒出來那股子淩人的氣勢。


    她可不蠢,下午才吩咐了府門外的小廝將那個賤人擋在門外。


    如今她可不信這老太婆找自己來有什麽好事兒!


    “也沒什麽事,左不過就是一些家長裏短的,想找你來聊聊。”姨母半邊身子依靠在那把柞木包鐵戧銀交椅上,頭上的抹額還和上次一樣,是歪的。


    柳棠兒坐在一邊,舉止恭敬有禮,語氣卻疏離,“姨母有什麽便快快說吧,棠兒如今不比從前,隸兒迴來了,還要迴去照顧著。”


    “是呀,說起隸兒,側妃確實是忙一些。”姨母讓人將東西端上來,“春日風大,也容易咳嗽,側妃用點老身方才讓人燉煮的梨湯吧,對肺最是好了。”


    柳棠兒瞧都沒瞧桌子上那盅梨湯。


    “多謝姨母,隻是今兒晚上有道燉果子狸,是王爺今兒午後與弟弟們一同打的,又取了蜜酒釀蒸熟,味道極鮮,王爺命人端來與棠兒。棠兒一時高興便多吃了些,如今已然積食了,倒也不好再吃別的。”柳棠兒握著帕子,輕點了一下鼻尖。


    姨母見狀,隻是笑笑,絲毫沒有露出一點不悅,道:“王爺寵愛你,才有了大公子,你也不是個恃寵而驕的,真真是極好的。”


    說完,她又道:“皇後曾與老身這個姐姐說,王爺年歲已然不小, 但膝下子嗣卻少,以前那些侍妾通房的有那麽幾個幸運的懷孕了也都掉了,到底是沒福氣。”


    姨母說到此處,竟難過的掉了幾滴眼淚。


    她哽咽著,伺候她的嬤嬤過去拍拍姨母的背,寬慰道:“老夫人您別難過了,如今王妃與側妃也賢德,這可是為皇室開枝散葉的大事,定然不會不依的。”


    姨母破涕而笑,“是呀,定然不會不依的。”


    柳棠兒耐著性子聽著,她還挺好奇的,這個死老太婆到底能玩出什麽花兒來。


    她轉頭看向柳棠兒,道:“皇後的意思呢,你如今有大公子要照顧,王妃呢,還要掌家。這府裏也該選些新人了,一來也讓王爺有個知心人,二來呢,也為皇室開枝散葉。”


    柳棠兒麵色無虞,心下卻一震。


    她遲遲沒有迴話,依舊靜靜地坐著。


    姨母當下冷了臉,道:“怎麽?我那個皇後妹妹才誇你賢德,你便要露出狐狸尾巴來了?”


    柳棠兒低了低頭,眸光一轉,隨後捂著嘴撲哧一笑,語氣裏不乏嬉笑與逗弄,“姨母,您在和棠兒開玩笑吧?這樣大的事竟不與王爺王妃商量,反而來與棠兒商量。難不成您一點都不將王爺王妃放在眼裏?”


    她見姨母擰著眉,柳棠兒話音一轉,繼續道:“還是說您胡亂揣測皇後娘娘之意,讓人以為皇後娘娘對王妃有意見?”


    姨母拍桌而起,她的臉陰沉得可怕,“好一個柳棠兒!”


    “來人!快去喊恭兒來!恭兒最是孝順!老身要告訴恭兒!讓他好好瞧瞧,他這個妾室有多麽無禮!”


    “誰敢!”柳棠兒霸氣起身,一記冷眼射向剛要邁出去的小丫鬟。


    “夜已深,王爺正與兄弟們用飯,本宮看誰敢去打擾!”柳棠兒這話震懾力極大,誰也不敢去掃大晟最有權力的幾位王爺的興致。


    更何況此事說破天也是婦人們拌嘴,若是將此事鬧到王爺們跟前,以後王爺不知該怎麽被兄弟們嘲笑呢!


    她又道:“這裏是平昌王府!不是姨母那個破落的門戶!在這裏做事都給本宮警醒些!”


    姨母被這話戳中了自尊,氣得渾身顫抖,她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指著柳棠兒,道:“你想做什麽!你竟敢如此對待王爺的嫡親姨母?老身可是當今皇後的親姐姐!”


    “你是王爺的嫡親姨母,可不是本宮的!皇後久居深宮,還能管你這檔子閑事!若是讓皇後知道姨母您來王府撒野!看看皇後是向著自己兒子還是一個姐姐!”柳棠兒一甩袖子,靜靜地盯著姨母看。


    她說這話十分篤定,如今秦老夫人也在府上小住,王爺的所有想法都在秦老夫人身上,若是這姨母衝撞了秦老夫人,那王爺便半點情麵都不會再留了。


    更何況平時這位姨母來的時候,王爺也隻是維持表麵的客氣罷了。


    “來人。”柳棠兒緩緩坐下,她打量一眼姨母,像是高堂上的判官一般,道:“姨母近日要禮佛,為了更加虔誠,要齋戒沐浴,不出院子,不見一人。都懂嗎?”


    “你!”姨母身邊的嬤嬤看不下去便要上前理論。


    “要是不想死就給本宮老實些!本宮可不是那個南宮溫若,一昧的答應你們的要求!”柳棠兒目光突然變得狠厲,指著她們像是發泄情緒一般。


    眾人都被柳棠兒嚇得後退兩步,都縮著脖子像個鵪鶉一般,連連點頭,“是,奴婢遵命。”


    “柳棠兒!你!”


    柳棠兒半轉頭,眼神極為犀利地盯著姨母的眼睛,嚇得她不再發一言。


    隻能暗暗生氣。


    柳棠兒在此逞威後,心情舒爽地離開了。


    此刻,一直在樹後的夏雨緩緩而出。


    她勾了勾唇,“一群蠢貨。”


    她左拐右拐地去了後花園,終於在一個角落找到了南宮溫寧和秋實檀兒三人。


    她俯在南宮溫寧耳邊,道:“柳棠兒把老太婆囚禁了。”


    南宮溫寧正懶懶地用長剪子夾著黑木炭,聽到這消息手上都有力氣了,“這蠢貨都不用我給她下套了。”


    她抬腳踢了踢檀兒,“記得告訴姐姐,那邊無論有什麽事來,都不要去。不然攤上了就倒黴嘍!”


    秋實已將滾輪躺椅都拉了過來,這是邢斐燁家的木匠做的,在江南地區極為流行,近些日子才傳到京城來。


    南宮溫寧特意讓秋實去邢斐燁京城的鋪子裏‘買’的。


    得虧是白天,不然邢斐燁得罵罵咧咧追出來二裏地。


    這椅子平日裏可坐輪椅推著,若是碰上喜歡的地方,便可拉開作躺椅。


    這四把躺椅還是用西北高山上的雪鬆木做的,躺在上麵極是舒爽。


    南宮溫寧是越躺越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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