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都不要想,快睡。 可是我累了。 我累了。 我累了,丞哥。 你別再拉著我了。 睡。 快睡。 求你了蔣丞,快睡吧。 快睡著。 顧飛放棄了。 顧飛居然放棄了。 蔣丞覺得自己牙關咬得很緊,全身都是繃緊的,連腳趾似乎都是勾緊的。 手也一直握著拳。 攥在手心裏的大拇指被握得隱隱生疼。 胃裏又開始難受,但是他知道自己什麽也吐不出來了,水都沒有了。 他縮成一團,努力想要緩解胃裏被翻攪出來的陣陣不適,但沒什麽用,難受的感覺很快彌漫到了胸口。 心髒像是被人一把抓住,擠壓,他喘不上氣,每唿吸一次,都會有疼痛從胸口竄出,順著神經向全身爬行。 前胸後背,胳膊…… 心髒病要犯了。 蔣丞你是不是有心髒病啊。 他笑了起來。 笑得很厲害,有點兒停不住。 但他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嗓子已經完全沒了聲音,笑都笑不出聲音了。 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挺不容易的。 他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哭了,整個人都是蒙的,一直也迴不過神來,他以為自己就會這麽扛過去了。 但還是哭了。 哭得挺傷心的還。 娘炮啊。 眼淚其實不算多,蔣丞往自己臉上抹了一把,大概是哭不出聲音吧。 原來嗓子啞了是這樣的,笑不出聲,也哭不出聲。 手碰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蔣丞睜開眼睛,枕頭邊的晴天娃娃正看著他,黑色的眼睛很亮。 這一瞬間蔣丞感覺自己大概要崩潰。 他把娃娃抱進懷裏,狠狠地摟著。 啊—— 他想聲嘶力竭地哭出聲來,用力的,大聲的,用盡全力的哭泣也許才能讓他稍微好受一些。 但是不行。 他隻能聽到自己啞子裏的沙沙聲。 太不盡興了。 太不痛快了。 蔣丞在床上團了一夜,不知道自己是醒著的還是睡著了,一整夜都是混亂的。 睜開眼的時候能看到床頭的牆上有一塊小小的陽光。 他盯著看了很久。 “蔣丞,”床下傳來了趙柯的聲音,“有粥,起來喝點兒粥。” 嗯。 蔣丞想應一聲,但嗓子依舊沒有聲音,似乎比之前啞得更徹底了。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慢慢坐了起來。 頭發漲,坐起來的瞬間覺得身體裏裏外外所有的重量都在往下,墜得他連腰都有些直不起來。 晴天娃娃還在他懷裏,眼睛還是很亮。 他把娃娃放迴枕頭邊,收迴手之後想了想,又伸手過去,在它腦袋上輕輕拍了兩下。 他從床上下來的時候,從來沒說過一句粗話的趙柯看著他發出了由衷的一句感慨:“我操。” 蔣丞摸了摸臉,感覺還行,摸不出什麽來。 ……一夜愁白頭? 他迅速拉開抽屜摸出了鏡子照了照。 頭發還是黑的,很好。 不過頭發很亂,眼睛是腫的,臉上看著也挺髒,還有被枕巾壓出來的道子,除了這些就是臉色挺難看的,黃黑暗淡。 把鏡子扔迴抽屜裏之後他又抽了張濕紙巾在臉上胡亂抹了抹。 “嗓子好點兒了沒?”趙柯把放在他桌上的一個飯盒打開了。 蔣丞清了清嗓子,試著“啊”了一聲,沒有聲音,他搖了搖頭,坐到了桌子跟前兒,接過趙柯遞來的勺,低頭大口開始喝粥。 “還想吐嗎?”趙柯坐到旁邊問。 蔣丞搖搖頭。 “那還好,”趙柯說,“你昨天吐得太嚇人了,魯實和齊齊晚上跑去買了一堆藥,什麽止吐的腸炎的。” 蔣丞轉過頭衝他笑了笑。 “你現在笑的這樣子,”趙柯歎氣,“我給你拍張照發出去,保證表白牆上麵不會再有你名字了。” 蔣丞低頭對著飯盒一通樂。 消無聲息的。 “一會兒你請假吧,”趙柯說,“再休息一上午。” 蔣丞搖了搖頭。 “不請假?”趙柯看著他。 蔣丞搖頭。 “……不差這半天吧?”趙柯說。 蔣丞摸過手機按了幾下遞到他眼前。 -我不能停下 “……隨便你吧,”趙柯看了他一眼,站了起來,“那快點兒吃,今天課人多,一會兒去晚了又得擠後頭坐了。” 大概是因為沒睡好,蔣丞去洗漱的時候就覺得腳底下發飄,鞋底兒前所未有的柔軟。 洗臉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清醒了很多,但直起身,臉上的那點兒冰涼消失之後,他整個人又迴到了混沌裏。 跟在趙柯身後往教室走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是穿行在迷霧裏。 看不清,聽不清,踩不實,仿佛宿醉過後。 “要我攙著你嗎?”趙柯迴過頭問。 滾。蔣丞笑著迴了個口型。 “我雖然不愛管別人的事兒,”趙柯放慢腳步跟他並排走著,“但是你如果實在想找人說說,我還是可以聽一聽的。” 蔣丞指了指自己嗓子。 “能說話之後。”趙柯說。 蔣丞點了點頭。 不想說。 什麽也不想說。 蔣丞現在不想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 他根本不能去想,不願意去想。 顧飛為什麽會這樣。 顧飛說出這樣的話時,是什麽樣的心情。 為什麽。 為什麽? 那個說過我是你的後背的人,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冷靜而冷漠,甚至沒有給他留下一絲迴旋的餘地。 為什麽? 我沒有家了,顧飛。 但有你就可以,你是家人。 這種失去一切,沒有實感了的感受,蔣丞現在無法承受。 教室裏人已經挺多了,魯實衝他倆招了招手,他倆擠過去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