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跟潘智學學,”蔣丞看了一眼易靜那邊,“潘大爺這一年年的,甩人被人甩都跟吃飯喝水一樣,他要不說你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談了什麽時候又分了,人渣。” “早晚有人能治他。”顧飛笑著說。 “我就等著看呢,”蔣丞說,“等哪天他因為失戀愁眉不展了,我肯定在一邊兒笑足一百八十天。” 顧飛邊吃邊樂,笑了好半天。 蔣丞開始用晚上的時間做附中的一模題,每天自習都提前一節課迴去,讓顧飛給他監考。 “現在開始發卷子,請大家保持安靜,不要交頭接耳,”顧飛一邊說一邊從文件袋裏把最後一份英語卷子抽了出來,“考試時間120分鍾,大家不要緊張,認真審題,合理安排時間……” 他把卷子放到了蔣丞麵前。 蔣丞拿過卷子,先寫上了名字,然後開始迅速地翻看。 顧飛坐到一邊,拿出手機開始計時。 這是附中那套卷子最後一份了,之前做的他都掃描好發給了潘智,潘智再在那邊打印出來找老師判卷子。 有時候顧飛能體會得到蔣丞身上的壓力,就光附中一模這套題,就相當興師動眾了,蔣丞原來的班主任老袁還打過好幾次電話。 這些人的期待,全是滿滿的壓力。 不過蔣丞的狀態還可以,他在學習上的那份自信,能撐得起這些壓力。 牛逼啊,男朋友。 顧飛舉起手機對著蔣丞埋頭做題的背影拍了一張照片。 附中的一模題相當難,蔣丞做完之後感覺心裏都有些沒底了,不過他還算平靜,無論這套題做得怎麽樣,起碼他能知道自己的差距,隻要高考不是明天開始,他就還有時間。 距離四中一模還有一天的時候,潘智把幾科的成績和總分都發給了顧飛。 “等這次考完了你再看成績?”顧飛問。 “嗯。”蔣丞點點頭。 “潘智說很牛。”顧飛又說。 “我隻要分沒比他低,他都會說牛的,”蔣丞笑了笑,“我其實就是想看看來這兒一年了,我到底有多大差距,心裏有個數才好追。” “嗯,”顧飛趴到桌上,側著臉看著他,從抽屜裏摸出了兩支長得不一樣的小瓶子,“來,把這哥倆喝了。” “怎麽感覺一天喝好幾次啊,”蔣丞拿過來兩口喝掉了,顧飛買了幾盒提神健腦還有提高免疫力之類的保健藥天天讓他喝,“早上不是喝過了嗎?” “一天兩次啊,”顧飛說,“看來真得喝了,現在腦子就夠複習用,多一根線都裝不進去。” 蔣丞拿著倆小瓶子笑了半天:“你腦子裏能裝很多線麽。” “也裝不進了,”顧飛歎了口氣,“我現在腦子裏都是你的事兒,那天二淼問我七九得幾,我硬是從四九開始背過去才答出來了。” 蔣丞收了笑容,悄悄在他腿上摸了摸:“辛苦你了。” 四中的一模考試終於讓人有了緊張感,不是再像平時考試那樣隨便拉拉桌子就考,而是把幾個班的人混在了一起。 蔣丞左右都是不認識的人,往右偏頭的時候看不到顧飛熟悉的側臉,看不到他低頭抓鬮答題的樣子,還挺不習慣的。 不過這次考試用的是市裏統一的卷子,因為有了之前附中的題墊底,蔣丞感覺容易了一些。 這就是差距啊。 蔣丞一邊答卷子一邊聽著腦子裏的這句迴響。 每科考試都有人提前出考場,平時就已經放棄的人,這會兒也就是來走個過場,證明自己真的做不出來題。 蔣丞時間倒是基本夠用,但也還是反複檢查到最後一秒,這種時候就沒有必要再裝逼了。 讓他欣慰的是,在隔壁教室考試的顧飛也沒提前交卷,而且也沒有抓鬮答題。 “真沒抓鬮?”蔣丞看著他。 “真沒,”顧飛說,“好歹要給我男朋友一點麵子,陪著複習了這麽久,考試還要抓鬮豈不是很丟人。” 蔣丞沒說話,眯縫了一下眼睛。 “不是麽?”顧飛笑了笑,“一天天的揪著我給你抽背。” 蔣丞嘖了一聲,還是沒說話。 “是不是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顧飛問。 “啊,”蔣丞不知道該怎麽說,看顧飛的樣子似乎是早就已經覺察到了,對自己的這個行為也似乎沒有什麽不滿,但他也不敢輕易承認,“抽背不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嗎?” “丞哥,”顧飛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膀子,“你小心翼翼的樣子……” “我什麽時候小心翼翼了。”蔣丞打斷他的話。 “你小心翼翼的樣子,我特別感動。”顧飛堅持把話說完了。 蔣丞頓了頓,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就小心翼翼吧,畢竟是我男朋友,換了別人我現在也沒功夫管。” “有人對自己這麽上心,”顧飛把胳膊搭到了他肩上,“感覺還是很不一樣的。” “是。”蔣丞點點頭。 顧飛這話是在說他自己,但蔣丞卻有著相同的感受。 誰對誰上心,其實是件很難的事兒。 人人都在渴望得到,卻未必人人都能等到那一份付出。 “你之前的分,”顧飛掏出了手機,“現在看嗎?” “嗯,”蔣丞被顧飛的這句話拉了迴來,“上了630嗎?” 顧飛沒有馬上說話,他皺了皺眉:“潘智的話果然不靠譜。” “628,很好了,”顧飛點開潘智發過來的語音,把手機放到他耳邊,“你聽他說吧。” “老袁說了,複習都沒複習完,而且這次判得特別嚴,他這個卷子也是按嚴的判的,我看了一下排名,總分第四,隻比第三低了兩分,按他以前的水平來說基本持平吧,也沒退步,還有,這次他沒被扣卷麵分,你知道他以前那個屎一樣的字吧,居然寫得都不像屎了,一邊複習還一邊練字,你說他是不是很牛。” 蔣丞嘖了一聲,把手機還給了顧飛。 “怎麽樣,卷子本來就難,還判得嚴。”顧飛說。 “第一多少分?”蔣丞問。 “637。”顧飛看了他一眼。 蔣丞又嘖了一聲。 停了一會兒之後又再嘖了一聲,接著就一嘖不可收拾,從教室一直嘖到了學校門口,嘖了能有八十多次,感覺口水都嘖幹了。 “你舌頭還好麽?”顧飛歎了口氣。 “差了十分呢。”蔣丞說。 “九分。”顧飛糾正他。 “九分啊,一道題了,”蔣丞擰了擰眉,“這就是差距。” “還有兩個多月。”顧飛說。 “拚了。”蔣丞一揮胳膊。 蔣丞這句“拚了”,大概隻有顧飛能夠理解。 畢竟蔣丞四中的一模總分是648,全市第一,老徐激動得在講台上嘴唇都哆嗦了。 隻有顧飛知道,對於蔣丞來說,這次考試的卷子難度小,他們這裏就算是市裏最好的高中,也不可能跟之前的附中相比。 按蔣丞的標準,他還是需要去拚。 很簡單的兩個字,要做到卻挺嚇人的。 顧飛一直覺得蔣丞的狀態已經是拚了,但不知道他還能更拚。 其實每天複習的時間並沒有增加,但明顯蔣丞的注意力更集中了,複習的時候往他身上瞟的時間大大減少。 甚至連吃宵夜的時候視線都會停留在書上。 這樣的蔣丞,讓顧飛覺得吃驚,也覺得驕傲,但慢慢的一天天過去,他更多的感受卻是慌張。 這就是差距。 蔣丞說過這樣的話。 對於蔣丞來說,差距指的就是那幾分。 而對於他來說,差距卻要複雜得多。 這差距如果要追根溯源,會一直一直往深處走,最後你會發現,從根兒上開始,差距就已經在那裏了。 這些差距,隨著時間的拉長,隨著環境的改變,隨著身邊人的變化,會一點點加大,一年,兩年,三年……也許最後會變成僅憑著兩個相互依靠著的高中生的情感根本填不滿的鴻溝。 “顧飛。”蔣丞放下書。 “嗯?”顧飛看著他。 “給捏捏脖子。”蔣丞笑笑。 顧飛走到他身後,在他脖子上一下下捏著:“是這兒嗎?” “嗯,”蔣丞低著頭,手又摸到了書上,“舒服。” “歇會兒吧?”顧飛問。 “歇著呢,”蔣丞把手又收了迴來,停了一會兒他偏了偏頭,“哎,我問你。” “什麽?”顧飛在他臉上勾了勾。 “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蔣丞問。 “有麽?”顧飛笑了,“你還有空感受這些呢?” “沒有嗎?”蔣丞迴頭看著他。 “沒有,”顧飛說,“我就是……有點兒緊張。” “緊張什麽?”蔣丞有點兒茫然。 “說不上來,”顧飛想了想,“畢竟我也是個要高考的人啊。” “靠,”蔣丞愣了愣,扭頭樂了半天,“你說這話怎麽這麽不可信呢。” “那我說什麽你信啊。”顧飛也笑了。 “你說你喜歡我,”蔣丞仰起頭,靠在他肚子上,“這個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