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什麽亂七八糟! 老爺們兒這麽矯情! “一會兒吃完年糕去我那兒吧?”蔣丞側過頭問了一句。 “嗯,”顧飛依舊在腦門兒頂著他後背點了點頭,“正好借你作業我抄一下。” “你是真寫不出來還是不想寫,”蔣丞有些無語,“我看你期中考的卷子也不是完全寫不出來啊,我本來以為你得拿個年級倒數呢。” “懶得寫。”顧飛笑了笑。 蔣丞本來想再說點兒什麽,但想想又還是沒開口。 顧飛淡定的迴答讓他覺得說什麽都挺多餘的,他也不想跟老徐似的來迴嘮叨,最重要的是,也許是自己也敏感,總覺得顧飛的語氣裏帶著無奈和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討論的平淡。 “先去趟店裏吧,今天有人送貨,我媽不知道弄沒弄明白。”顧飛又說了一句。 “好。”蔣丞應了一聲。 到店門口的時候蔣丞停了車,腿撐著地,迴到鋼廠地盤上,顧飛的演技立馬就上線了,從自行車後邊兒下來的時候用了起碼五秒鍾。 “你是不是演得太過了。”蔣丞迴頭看著他。 “疼著呢。”顧飛擰著眉。 “靠,”蔣丞忍著笑,“我都要哭了。” “快放了車扶我一把。”顧飛還是很投入。 蔣丞把車靠到牆邊,過來扶著他進了店裏,剛一掀簾子,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了一聲:“顧飛這是怎麽了?” 蔣丞和顧飛同時愣在了門口,瞪著站在收銀台前的老徐。 “喲!”站在收銀台後邊兒的顧飛媽媽也喊了一聲,“是摔了還是打架打的啊?” “摔的。”顧飛說了一句。 “骨折了?”老徐走了過來,“嚴重嗎?” “不嚴重,”顧飛看了老徐一眼,“您怎麽在這兒?” “徐老師來家訪,”顧飛媽媽拿了張椅子過來,“你趕緊坐著吧,腿都這樣了也沒跟我說一聲,還到處跑呢。” 顧飛坐下了,沒說話。 老徐往這兒一杵,蔣丞感覺一時半會兒炸年糕是吃不成了,而且那天李保國還找過老徐……他覺得自己應該在老徐注意到他並且反應過來之前閃人。 但是他剛轉身掀了簾子想走,老徐已經叫了他的名字:“蔣丞!正好我也要找你。” “啊。”蔣丞沒迴答,堅強地用手掀著門口的簾子。 “你等我一會兒,我跟顧飛媽媽聊完,我們倆聊聊。”老徐說。 蔣丞沒說話。 “你等我一下,”老徐又說,“等我一下。” 蔣丞歎了口氣,老徐這語氣讓他實在沒辦法強行走人,隻得有些鬱悶地應了一聲。 老徐和顧飛媽媽去了後院,他拿了張凳子坐到了顧飛身邊。 剛坐下,老徐又走迴了店裏:“顧飛,一會兒你跟我說說這腿是怎麽迴事?” “摔的,”顧飛說,“開摩托車太快了翻了。” “嚴重嗎?”老徐走到他麵前看了看。 “還行。”顧飛有些不習慣地把腿往迴收了收。 “你別動,”老徐擺了擺手,直起了腰,“請幾天假吧,好好臥床。” “……哦。”顧飛點點頭。 老徐歎了口氣,去了後院。 “老徐怎麽來了?”蔣丞小聲說。 “他差不多每個月都要挨個跑一趟,”顧飛說,“重點就是我家,還有王旭那幾個。” “真不怕累,”蔣丞皺皺眉,老徐的確算得上相當敬業了,“我估計他一會兒又要跟我說李保國的事兒了。” “應該是吧,除了李保國你也沒什麽讓人操心的了。”顧飛笑笑。 “前陣兒李保國去學校了,在門口跟老徐不知道說什麽,”蔣丞有些煩躁地伸了伸腿,“他到底想幹嘛!” 顧飛沒說話,伸手在他腿上拍了拍:“一會兒聽聽老徐怎麽說,別煩,無非就是迴家不迴家,兒子不兒子的。” “嗯。”蔣丞往後院那邊看了一眼,在顧飛手上抓了抓。 “跟老徐聊完了告訴我一聲,我們去吃炸年糕。”顧飛說。 “吃不下了,沒胃口。”蔣丞說。 “那你看著我吃,”顧飛說,“我有胃口。” “靠。”蔣丞笑了。 老徐在後院跟顧飛媽媽聊了十多分鍾,然後迴到了店裏。 “徐老師拿箱牛奶迴去吧,”顧飛媽媽拎了箱牛奶,“辛苦了。” “不用不用不用……”老徐一通擺手,“這是應該做的,是我的工作範圍,不用這麽客氣,家長能配合我的工作我就很高興了。” “配合的,我一定配合,”顧飛媽媽一邊說一邊繼續想把牛奶往老徐手裏塞,“徐老師您……” “媽,”顧飛站起來攔了一下,“明天我拿徐老師家去。” “那行那行。”顧飛媽媽點點頭。 “真不用,真不用,”老徐一邊往外走一邊衝蔣丞招了招手,“蔣丞,來來,我們出去坐坐。” 蔣丞站了起來,看了顧飛一眼,顧飛衝他笑了笑,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蔣丞點點頭,轉身跟著老徐走了出去。 老徐在前頭走著,他跟在後邊兒,沒有加快步子跟上去。 雖然就像顧飛說的,就算是說李保國的事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無非就是他不肯迴去那點兒事,但本來一上午挺好的心情卻還是被破壞幹淨了。 要不是最後顧飛的那個笑容,他現在真是想扭頭悄沒聲兒把老徐給甩掉。 “我們去前麵喝喝茶。”老徐迴頭說了一句。 “喝茶?”蔣丞挺吃驚,就這條街,他來的次數實在不算少了,每次雖然也沒怎麽細看,畢竟都是些灰頭土臉的小店麵,但基本上也能確定不會有茶室這麽悠閑的地方。 “不愛喝茶啊?”老徐笑了笑,“也是,年輕人嘛,顧飛第一次帶我來這兒喝茶的時候我還挺意外的,這小子還喝茶呢。” “啊。”蔣丞又吃驚了一下。 他隻知道顧飛喝水愛放檸檬,但完全不知道顧飛還喝茶。 他突然有點兒不怎麽爽。 老徐都知道的事兒,他居然不知道! 老徐知道,那不是好鳥還有李炎是不是知道,丁竹心是不是知道,王旭是不是知道…… 蔣丞小聲嘖了一聲。 嘖嘖。 這個喝茶的地方,是一家灰頭土臉的茶葉店,蔣丞路過不止一次,愣是沒注意過。 其實也並不是專門的茶室,統共就一張小茶桌靠在窗邊,就是賣茶葉,你想喝茶,就買了泡就行。 老徐要了壺綠茶,他倆坐下了,蔣丞沉默著,有點兒走神,老徐給他倒了杯茶的時候他才迴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謝謝徐總。” “這次期中考試你考得滿意嗎?”老徐問。 “就那樣吧。”蔣丞說。 “按四中的水平來說,已經非常好了,”老徐一邊說一邊打開了自己的包,“但是我看了一下,除掉滿分的那三科,別的科被扣了不少分,裏麵不算你的字太醜被扣的卷麵分……” “就是跟我說這個嗎?”蔣丞說,“期末考就這題目我能再拉第二名一百分以上。” “你這小子,”老徐笑了,從包裏扯出了一個文件夾放到了他麵前,“這個是我托朋友從你們原來那邊要來的卷子,不過附中我不認識人,找的是三中的卷子,都是重點難度應該差不多……” 蔣丞愣住了。 “你有時間可以自己看個時間做一下,”老徐說,“做完了我找老師幫你判判卷子,你看怎麽樣?” 蔣丞怎麽也沒想到老徐會做到這一步,他低頭打開了文件夾,裏麵的確是一大撂的各科的卷子。 “徐總你……”他盯著卷子,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應該的應該的,”老徐說,“我在四中這麽多年了,第一次碰到你這麽好的苗子,當然是要盡力的。” “謝謝。”蔣丞把文件夾扣好。 “還有一個事兒我想說的啊,你估計也猜到了,”老徐說,“你這個家庭的情況呢,我知道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多問,但是就是怕你會影響學習,所以我還是希望你能……” “李保國找你說什麽了?”蔣丞抬眼看著老徐。 “也沒說什麽,就是說你不迴家了,”老徐歎了口氣,“還說他病了……蔣丞啊,你不迴家我也能理解,但是還是希望你能跟他談談,要不……” “我知道了。”蔣丞說。 老徐沒再說下去,又歎了口氣:“真是想像不出李保國還能有這樣的兒子。” 蔣丞看了他一眼。 “李輝,他大兒子,”老徐說著擺了擺手,“以前也是我學生,哎,簡直不成器,不成器。” 蔣丞笑了笑,雖然非常不願意問,但還是開口問了一句:“他什麽病?” “肺的問題吧,他也說得含糊。”老徐說。 “哦。”蔣丞皺了皺眉,李保國每天煙酒不斷,從早咳到晚,要說肺出了問題,他真是一點兒都不奇怪。 但這個“肺的問題”,是什麽? 老徐今天倒是沒像平時話那麽多,說完這些,喝了兩杯茶,就讓蔣丞走了。 “我喝完再走,”老徐說,“你先迴去吧,你爸……李保國那邊,你還是溝通一下。” “嗯,”蔣丞站了起來,拿起文件夾,對著老徐鞠了個躬,“謝謝徐總。” “哎,”老徐大概是從來沒碰到過給他行此大禮的學生,趕緊站了起來,對著他也鞠了個躬,“迴去吧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