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路線很簡單,邊線直插籃下,接傳球上籃,有人攔他就把球分出去給蔣丞或者別的隊友,最後再由蔣丞把球傳迴給他。 這種打法他倒是很爽,蔣丞打得就有點兒費勁,得時刻注意場上人的位置,還要注意顧飛看都不看就出手的傳球。 比分倒是一下追了五六分,但蔣丞還是忍不住:“你傳球的時候看看我在哪兒行麽?” “我看了。”顧飛說。 “我還在十步之外你就他媽傳了。”蔣丞壓著聲音。 “那你不是都跑到了麽?”顧飛說,“也沒傳丟啊。” “……丟了呢?”蔣丞有些無語。 “算我的。”顧飛很淡定地迴答。 “放你的屁,”蔣丞說,“分丟了算你的就沒丟了嗎?” “丞哥,”顧飛笑了笑,看著他,“你原來是你們校籃的隊長吧?” “與你何幹,”蔣丞也看著他,“我就跟你說你看著點兒。” “知道了。”顧飛說。 顧飛說完知道了之後稍微有所改變,會拿眼角掃一下蔣丞的大致位置,但就算掃完這一眼,他也還是那麽個傳法,反正你讓我看看你在哪兒,我就看看,看完了該怎麽傳還是怎麽傳。 蔣丞已經懶得再說了,反正顧飛和不是好鳥這幫人打球一副街頭籃球範兒,沒什麽規矩,強行要求隊友默契百分百,而且打球都跟撒歡似的,帶著倆替補也如同嗑了藥,沒十分鍾就犯了三次規。 “注意分寸,”蔣丞有些無奈,“我們統共就這幾個人,都畢業了讓老徐上麽。” “爽!”郭旭跑過他身邊的時候揮了揮胳膊。 比賽還在繼續,蔣丞也沒時間管那麽多,跟了過去。 王旭從對方隊員裏的己方替補隊員手裏斷到了球,頓時如同天神降臨一般地吼了一聲:“啊——” 蔣丞看他拿著球沉浸在興奮當中似乎沒有傳球或者進攻的意思,不得不拍了拍手:“你他媽傳球!” 王旭迴過神來,一掄胳膊把球傳了出去。 蔣丞頓時有種即將心梗的錯覺,他好容易擺脫了那個陳傑的糾纏,這會兒沒人盯他,這時正常人都應該知道這個傳球是傳給他。 怎麽也沒想到王旭一掄胳膊把球傳給了顧飛,而顧飛這會兒被劉帆纏得都快跳貼麵舞了。 蔣丞隻能無語地看著這一幕。 顧飛估計也沒想到這種情況下王旭還會把球給他,百忙之中他反應倒是相當快,伸出手在球被劉帆碰到之前一巴掌拍了過去。 這如同排球扣球般的一巴掌,改變了球的軌跡,對著蔣丞的臉就飛了過來。 “我操!”蔣丞嚇了一跳,感覺自己心髒都要從肋條的傷口那兒蹦出去了。 還好他條件反射地抬了手,球正好砸進了他手裏。 “都他媽瞎了吧!”他罵了一句,拿了球也懶得管別的了,直接帶著怒火跟坦克似地就往籃下衝。 反正時間馬上就沒了,也沒時間再做調整。 衝到籃下之後他發現沒有投籃機會,劉帆貼身盯人的技術超級熟練,跟著他一路過來一個轉身就把他罩了個嚴實。 蔣丞的餘光裏沒有看到顧飛,隻有被盯死了的王旭和盧曉斌,而這個時候他也沒辦法迴頭,劉帆的手就在他眼前晃著,隻要一分神,球就會被搶。 “沒時間了——”場外有人喊了一聲。 再不出手這兩分就沒了,蔣丞沒別的辦法,隻能是猜測這個時候顧飛應該會來接應,不在籃下,就在身後。 於是他手往後一勾,把球向後傳了出去,緊跟著一邊頂住劉帆一邊迴過了頭。 顧飛一步跨過來,穩穩地接到球,無縫銜接地一個三分跳投,球在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 “進了!我操!”王旭喊了一嗓子,“三分!” 蔣丞豎了豎拇指,雖然這個球對戰局沒有什麽改變,但的確是投得漂亮。 哨聲響了,全場結束。 “不錯不錯!我覺得很好,雖然比分……”王旭抹了抹腦門兒上的汗,往計分牌上看了看,“我靠還差11分?哎不過還是很好了!” 大家紛紛一邊抹汗一邊表示讚同。 “配合差點兒,”蔣丞扯了扯衣服,感覺傷口大概是因為見了汗水,有點兒殺著疼,“眼睛不看隊友也不看對方,隻盯著球,這個得改改。” “嗯,說得很對,”王旭點頭,重複總結了一遍,“要看自己人,也要看對方人,不要隻看著球。” 不是好鳥完成陪練任務之後都走了,一幫人又興奮地討論到老徐過來。 “趕緊收拾一下換換衣服,”老徐說,“一會兒政治課我已經幫你們請了十分鍾假,迴教室的時候不要影響別的同學。” 大家都去了體育館的廁所裏,洗臉的,尿尿的。 蔣丞一直等到人都出來了才進去,洗了洗臉之後,對著鏡子把衣服掀了起來看了看。 “操你大爺,”看到傷口那兒的紗布上有血滲出來,他忍不住小聲罵了一句,“你,大,爺。” 這會兒他身上什麽能處理傷口的東西都沒有,又不想去校醫那兒,這種傷校醫一看就得匯報,老徐知道了不定會怎麽用愛感化他…… 身後傳了來了一聲口哨。 蔣丞趕緊把衣服放下來,往鏡子裏瞅了一眼,顧飛正走進來。 “有創可貼麽?”他鬆了口氣。 “這傷用創可貼?”顧飛說,“我……去校醫室幫你拿點兒紗布吧。” “不好吧,”蔣丞皺皺眉,“校醫要問呢?” “我去拿沒人會問的,”顧飛又看了看他的傷口,“昨天你怎麽沒說傷成這樣了?” “有什麽可說的。”蔣丞說。 “等我一下吧。”顧飛轉身出去了。 蔣丞撐著洗手池歎了口氣,本來打著球的時候注意力分散了,都沒覺得怎麽太疼,現在放鬆下來,就覺得一陣陣的火辣辣,中間還夾著椎子往上紮似的尖銳疼痛。 他小心地把紗布揭下來看了看,稍微有點兒發紅,有血滲出來,但看上去還好。 挺長時間沒受這種見血的傷了,高中之後也打過幾次架,多半都是身上有點兒青紫,猛地看到自己身上有血,還挺鬱悶的。 這算是為了李保國麽? 不算吧,李保國現在什麽情況他都懶得去問。 關鍵是從昨天到現在,李保國也沒跟他聯係過,是又去打牌了,還是又被那幫人截了也不知道。 細想起來他又有些心裏發慌,李保國到底幹了什麽?這個麻煩是解決了還是沒解決,以後還會不會有別的麻煩? 這次是被在街上打,下次會被人找到家裏去麽? 砸個翻天覆地還是打個頭破血流? 想想都覺得身上發冷。 顧飛迴來得挺快,進廁所的時候手裏拿了個小袋子,裏麵裝著酒精碘伏和紗布膠條之類的。 “我幫你?”顧飛問。 “我……自己吧。”蔣丞拿了點兒藥棉,倒了點兒酒精上去。 自從知道了自己對男人的興趣比對姑娘要大之後,他就不太願意跟人有什麽肢體接觸,除了潘智,任何人碰到他,他都會不自在。 特別是顧飛這種長得不錯,手還挺漂亮的,總擔心自己會有什麽多餘的想法。 不過一手掀著衣服一手拿藥棉往傷口上弄,不是太好控製,換藥棉的時候一鬆手,衣服又滑下去蹭到傷口。 “王旭說你事兒逼。”顧飛在旁邊看著說了一句。 “嗯,”蔣丞應了一聲,“怎麽你要給他點個讚麽。” “是啊,你真挺事兒的,”顧飛說,“是要表現你自強不息嗎?” 蔣丞歎了口氣,舉著酒精瓶子看了他一眼:“我怕你手上沒數,你打球就挺沒數的了。” “我四歲就自己處理傷口了,”顧飛拿過了他手裏的瓶子,一邊往藥棉上倒一邊說,“熟練工。” 蔣丞沒說話。 四歲? 吹牛逼呢,他四歲的時候都還不記事兒。 不過顧飛動作倒的確是挺熟練的,藥棉碰到傷口上都很輕,而且速度很快,沒怎麽感覺到疼,就弄好了。 蔣丞把目光放到旁邊的水龍頭上。 “你這個傷到比賽的時候好不了,”顧飛把紗布蓋到傷口上,“自己按著點兒。” “也沒什麽大影響。”蔣丞按住紗布,飛快地往顧飛手指上掃了一眼,顧飛手指挺長,尤其是小拇指,彈鋼琴很合適……他繼續看著水龍頭。 顧飛很快地用膠條把紗布固定好了:“行了,這些你拿著吧,自己換換。” 迴到教室的時候,政治老師正在講台上發火。 底下一邊嗡嗡聲卻沒有因為她發火而被壓製,一幫“籃球隊員”剛打完一場球,這會兒正是興奮得不行的時候。 “你們徐總簡直就是輕重不分!”政治老師拍著講台,“期中考是不打算要成績了我看!你們去考籃球得了!居然用上正課的時間去打什麽球!不是我不看好你們班,就你們班這個樣子……” 蔣丞低頭飛快地坐到自己位置上,他這樣的學霸,一般還是給老師麵子的,老師生氣罵人了,他都會表現得老實一些。 但顧飛就沒這麽配合,在老師的罵聲中慢吞吞地迴到位置上,還整理了一下外套擺放的姿勢才坐下了。 “哎大飛,”周敬側過頭小聲叫著,“哎大……” 話還沒說完,政治老師往講台上猛擊一掌:“周敬!你給我出去!” “啊?”周敬愣了。 “出去!”老師指著他繼續吼。 周敬猶豫了一下,站了起來,拿了外套穿上,從後門出去站在了走廊裏。 “後麵那兩個!也給我出去!”老師又指著蔣丞和顧飛,“別人都迴來了,就你倆最慢!我看也是不想上課!不想上課就出去站著吧!” 蔣丞看著老師,他雖然一直上課漫不經心,還會曠課,但還是第一次被老師指著鼻子從課堂上趕出教室。 顧飛倒是很聽話,比老師讓他上課聽課的時候聽話多了,老師剛一說完,他就站了起來,拿了衣服走了出去,跟周敬一塊兒往走廊欄杆上一靠。 “你!”老師繼續指著蔣丞。 蔣丞有些無語地歎了口氣,也起身出去了,他都不用拿衣服,外套都沒來得及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