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們教導起來,確實盡心盡力。風燭殘年,本以為就要了此殘身,沒想到還有人看得起。這些讀書人一輩子就在乎個信念,“仁義禮智信”是刻在血脈裏的。


    蕭月嵐和秦修竹無比尊敬,自然帶動整個軍營也是尊重無比。老夫子們對吃穿用度從不上心,唯獨這人人見麵一句“先生”,激起了無比的責任心。


    北原城的官兵,從士兵到軍官,都是普通的良家子,家丁,侍衛等。忠心沒得說,但文化上麵,就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即便選拔上來的軍官,也是經常大字不識幾個。


    這可不行。


    從嚴!不能讓人說北原都是武夫。


    所有已經是將校的,必須學會的就是行文寫文,總不能連個軍事簡報都不會寫吧。學不會的,降級!


    所有伍長,隊長一類基層,必須看懂,學不會的,降級!


    今後所有士兵,可以累計軍功行賞。但是想升職,必定要考行文寫文。


    要動武,先動腦。秦修竹還親自寫了六個大字,貼在議事廳。隻要來開會的將校都能看見,提醒他們老老實實的學文,沒有什麽可講條件的。


    這在軍營中掀起了讀書狂潮。


    這群漢子們一開始被鼓動得雄心勃勃,能打能殺,還寫不了幾個字?


    結果真的寫不了幾個字!


    於是隻能求,一級一級往上求,最後沒辦法的就求秦修竹,能不能通融。


    不行,秦修竹唱紅臉,學不過要打板子。


    於是隻能找郡主,郡主人漂亮還好說話。


    沒問題,通融,可以多給點時間,但是必須學會。


    好吧,補課,挑燈夜戰。


    大家開始學了起來,有不懂的見人就問。原來讀過書的成了寶貝,連識字的侍女都成了寶,手握書卷的軍士逮著就問。


    隻要認為自己學好了,就可以參加兩月一次的考校,考校過了自然就萬事大吉。


    其實並不難,隻要舍得下功夫,從目不識丁到能寫簡單的軍報,也就半年的事。原來有點基礎,或者本來就能識字斷文的,大都很快就考過去了。沒考過的也給了足夠的時間,秦修竹估計不會太久,這些人都能合格。


    然而今天來找事的老夫子們,可不是為了軍士們來的。


    “這事本來我等是找郡主說的,郡主不在,說是在秦大人這裏。我們就來了,結果剛才侍衛說郡主也不在這裏,我們就想著是不是可以和秦大人說說。”


    “哦,無妨,郡主雖然不在我這裏,但有什麽事的話,我可以派人去找她?”


    “無妨無妨,嗯,郡主既然不在,和秦大人說也是一樣!”


    “好的,老先生請講!”


    “前些日子,郡主帶了一大批女童來北原城。不得不說,了解了這些女童的身世以後,對郡主可謂是佩服敬重。這可是心懷天下蒼生,郡主真是慈悲心腸啊。”


    “但是這教她們讀書,我等確是遇到了一些難題。”


    “哦?老先生請講!”秦修竹心想,是不是這老先生重男輕女,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啊。要真是這樣,那可是不好說啊。


    “秦大人,這些女童,她們似乎極為不願學?”


    “哦?有這事?不願識字?”


    “也並非不願識字。憑心而論,這些女童有些確實很聰明,但是,這,這……”


    “老先生但講無妨!”


    “她們調皮搗蛋的程度,不亞於男童啊。”


    “啊?這,這是怎麽迴事?”


    “而且,擅自更改聖人之言,隨意調侃,這簡直是有辱斯文哪。”


    “啊?還能這樣?”秦修竹一臉不信,但卻是很禮貌的。


    “比如說,就剛才,老夫說學而不思則罔,小小女童就笑嘻嘻的迴答不思不學則爽。”


    “前天,王夫子念文,說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底下的女童就接一句,一鍋燉不下。”


    “這課堂可是亂了套了。”


    秦修竹聽得目瞪口呆。


    “嘿嘿。”身後傳來女子的笑聲。


    幾人迴頭一看,原來是蕭月嵐帶著沐卉來了,正巧進門也聽見了。


    “郡主!”眾位老夫子起身行禮。


    “免禮了,都說了,夫子們可以免禮,怎麽還是如此,都快坐下吧。”


    蕭月嵐在秦修竹旁邊坐下,望著這些白頭老夫子們,“剛才我進門聽見了,這些女童也確實是頑皮,不過想想還挺聰明的哈。沒上幾天學,居然調侃起聖人,接的還挺押韻的。”


    “話是這麽說,但是老夫教書這多年,哪裏見過這樣的啊。”


    “是啊,我們都教了大半輩子書了,調皮的有,逃學的也有,但還真沒有拿聖人言開玩笑的。”


    “有個女童,老夫罰她反省。結果她說吾日三省吾身,吾沒有錯。”


    老夫子們這下打開了話匣子,一個個開始曆數這些女童的“罪狀”。


    “不好教啊。”老夫子們頭疼。


    “女童,還不如頑劣男童。打不能打,罵不能罵。罰抄就是不抄,一個個牙尖嘴利,這,這怎麽教啊!”


    “是啊!”


    秦修竹聽得頭大,同情的看著眼前一個個苦著臉的老夫子,腦海中浮現課堂中的情形,想到剛才那些聽到的事,又忍不住想笑,想必課堂上更加生動有趣吧。


    秦修竹忍住了不笑,不代表其他人能忍住。


    蕭月嵐居然低頭笑出了聲。


    郡主居然笑了,這種時候郡主居然笑出了聲。就算是美若天仙的郡主,此時在老夫子眼裏也顯得調皮搗蛋,和頑劣女童一般讓人無語懊惱。她旁邊那個侍女,捂著嘴轉過頭,明顯是拿老頭們的痛苦當笑話了。


    這,這。還好,秦大人不這樣,一臉同情的樣子。果然,還是男子靠譜,能理解大義啊。女子啊,還真是……


    “唉,難怪聖人說,唯女子與……”某個老夫子實在忍不住了,說了一半戛然而止。


    秦修竹愣了,這話說得。


    旁邊侍立的使女驚得嘴巴張大了。


    門口的侍衛立刻站的筆直,假裝什麽都沒聽到。


    “哦,那個,郡主不算。”老夫子趕緊補一句。


    氣氛變得更尷尬了起來。


    蕭月嵐像錯了的女孩子一樣,鼓了鼓腮幫子,伸手拿杯蓋撥動著茶葉,眼珠子滴溜溜的轉。


    沐卉低著頭不吭聲,不知道在想什麽。


    老夫子們一臉木然,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麽當不了官了。


    終於還是秦修竹打破沉默救了場。


    “老先生們先迴去,這件事放心,我肯定會想出一個辦法。既不會對這些可憐的孩子苛刻,又不會讓她們再調皮頑劣。”秦修竹安慰道。


    “好好好,那就有勞郡主和秦大人了。”


    老夫子們紛紛起身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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