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殿裏,各處歡聲笑語。


    文姝引著衛王在殿外追逐跑動,又逗他學詩。小小的人兒粉雕玉琢般可愛,口裏一字一句念著聖人教他的詩句,雖不懂什麽意思,但能背出來已經很不錯,引得宮人們大唿衛王聰慧過人。


    又兼之表情認真嚴肅,連皇後也滿臉笑意。文心扶著皇後在廊下看宮女帶衛王玩耍,笑道:“娘娘,別瞧殿下小,可是什麽都懂呢,陛下教他的詩句他每一首都記得清清楚楚,還知道引陛下來咱們宮裏看您呢。”


    皇後麵上仍浮著笑意,眼神柔和,心無旁騖地看著衛王道:“陛下來不來,咱們的日子都要好好地過。如今正有賢妃陪伴陛下左右,咱們幾個宮裏的老人倒都樂得清閑。況且本宮要撫育衛王,每日裏的行程都排的滿滿當當;淑妃帶著定安和她侄女,每日裏也忙的團團轉,陛下來不來對咱們來說都沒什麽要緊。”


    文心湊趣道:“正是呢,咱們宮裏天天熱鬧的都跟過年似的,衛王殿下的到來,真是讓娘娘如獲新生。不過……”文心話音一轉,“貴妃娘娘如今倒清閑呢。”


    皇後眼波流轉,卻道:“那可是未必。如今貴妃恐怕是咱們宮裏最忙的忙人了。”


    文心試探道:“可是合宮事務繁雜?”


    皇後眼神仍放在衛王身上,停頓道:“誰知道呢,左右跟咱們沒關係就是了。”


    文心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起衛王近日的飲食來。皇後一一聽著,生怕有什麽不妥之處。


    如今皇後宮裏的每一個內侍、宮女都是跟了她十多年的老人,人人都可謂是心腹。就連最低等的灑掃宮女也都是在外頭熬夠了資曆才被撥進殿裏伺候的。福寧殿如今上下一心,可謂是鐵桶一隻。


    眾人都知道要在這宮裏生存下去,擇木而棲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福寧殿裏的每一位都仰仗著衛王,自然無不盡心。皇後若是一人保護衛王恐怕吃力,但這麽多人站在身後為他們保駕護航,皇後要做的,就是靜靜等待來日。


    雲都城中短短幾個月風向一變再變。先是鄭王兩次代替聖人上落霞山祈福,讓鄭王在民間的民望一增再增;後是國子學中不知怎麽流傳起聖人身子不適的流言;如今五殿下兩歲生辰之日獲封衛王,皇後母家堂兄弟封伯、皇後亡母獲追封,又讓眾人覺得聖人在不斷抬舉皇後母家,或許是在為衛王鋪路。


    如此形勢急變,坊間說什麽的都有,雲都城不可謂不熱鬧。


    今日聖人再度輟朝,各坊間酒肆都在傳聖人身子不適或許是真的。


    秦尚書日日率眾到思政殿外求見,五日後,聖人臨朝。


    “陛下,賢妃德行有虧,不當四妃之位,請求殿下廢其妃位,專心國事。”


    禮部侍郎出列諫議,聖人聽了這話不免冷笑道:“愛卿此話何意?賢妃日日陪伴解朕煩憂,後宮之中唯有她一心為朕,德行何來有虧?”


    禮部侍郎是個老頭,年紀上來了,說話有些慢。他拱手低眉道:“賢妃引著陛下耽於享樂、無心國事,更有傷龍體、動搖社稷,此乃德行有虧,還望陛下保重龍體、專心國事;更兼之賢妃膝下無子,列四妃之位難以服眾,請陛下廢其四妃之位。”


    聖人麵上看不出喜怒,又問:“那依愛卿所見,降為什麽位分合適?”


    禮部侍郎思考一二道:“不如就降為原來的婕妤,也不算太低。”


    “哈哈哈哈哈,愛卿的話,倒有些可笑。”


    聖人先是大笑,後又斂了笑意,沉聲道:“朕聽說愛卿家裏隻有一個年少時就跟著你的妾室。她跟了你幾十年,為你誕育兩子兩女,且這兩子都有出息,已經中了進士下放到地方做官了,可也不見你抬她做正妻。恐怕也是嫌棄你這妾室出身低微,不肯抬舉吧。你這家務事朕尚且不插手,朕不過是寵幸個妃子,還要你們來說嘴嗎?配不配的,是朕說了算,明白了嗎?”


    禮部侍郎被說的滿臉通紅、欲言又止,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下了。


    後又是吏部。吏部的官員聯名請求聖人早立太子以安國本。有吏部打頭,工部也站了出來,還帶出幾個戶部的官員,俱都諫議聖人早立太子。


    “此時立太子,為時尚早。”


    聖人隻留下一句話便起身離開,源書高聲唱著“退朝—!”


    留下滿殿麵麵相覷的大臣。秦尚書麵沉如水,情勢比他想的還要嚴峻些。


    淮瑾與淮嶽始終保持沉默。


    兩日前在岐王府書房內。


    “三哥的意思是,咱們得摘幹淨?”


    淮嶽同淮瑾在書房密談。


    “是啊,”淮瑾點點頭,撥弄著茶葉,“現在的形勢,最著急的必定是二哥。想來秦尚書和秦貴妃近日裏該有所動作,這幾日務必約束好府中下人和身邊的心腹,若是出現異常的情況立刻跟我說,咱們現在最要緊的是要自保,別摻和到二哥與五弟、秦貴妃與皇後的爭鬥當中去。我已和母親說過最近要小心宮中是否有可疑人物,緊閉宮門過日子。咱們這幾日也別再見麵了,免得被有心人看到。”


    “好,我聽你的,三哥。”


    議政殿裏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淮嶽慢慢地跟著淮瑾退到外頭分別乘馬車各自迴府了。


    很快,聖人三度輟朝,這一次輟朝的時間比第一次還長。


    皇後、秦貴妃、孟淑妃與賢妃都在思政殿起居殿外候著。裏頭,高奉禦與李奉禦連夜會診,得出的結論是聖人中毒了。


    “中毒?”皇後聞言站了起來,“此話可當真?”


    高奉禦上前答話:“迴皇後娘娘,千真萬確。聖人體內的毒素已積累了有些日子,之前聖人覺得困乏,臣等都認為是暑氣所致。那時聖人體內毒素較少,尚診不出來,但如今毒素堆積,導致聖人吐血,是臣等失職,請娘娘降罪。”


    皇後正要說話,秦貴妃站起來罵道:“你們這些不中用的東西,聖人都吐血了你們才診斷出來,要你們有何用?不如丟到護城河裏去喂魚!來人啊!”


    “且慢,”孟淑妃也站來起來,對著皇後行禮,“皇後娘娘,兩位奉禦縱然有罪,但是陛下的身子一直是他們在照看,若是此時治罪,那提誰來侍奉陛下、給陛下解毒呢?依妾身所見,不如讓兩位奉禦戴罪立功,盡快將聖人中毒的原因查出來,也好早日解毒。您看如何?”


    秦貴妃還欲再說話,皇後抬了抬手道:“就按照淑妃的意思,請兩位奉禦盡快給陛下解毒,找出陛下中毒的原因來。”


    “臣等領旨。”


    兩位奉禦繼續進去診脈。皇後憂心忡忡,淑妃麵不改色,賢妃卻一直哭哭啼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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