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才人勉強靠著後頭的迎枕,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雲舟。


    雲舟早已是含翠殿的掌事宮女,去到哪裏都得一聲“姑姑”為敬稱。


    她態度恭順,眉眼柔和,正彎著腰給劉才人喂藥。見劉才人如此說,拿了帕子給她擦拭道:“才人您哪裏的話?不過是奴婢恰巧有事過來,這才撞見。也幸而是貴妃娘娘心裏還記掛著您,吩咐奴婢來給您送些春季的首飾和新衣,這才撞破您的宮女竟如此作踐您。您放心,那三人都被奴婢給打發了,才剛遣了人去宮苑局隻會一聲,估摸著晚膳時分定能為您挑來幾個得心應手的伶俐人來,您就千萬寬心吧。”


    雲舟喂好了藥,正要起身,卻聽見幾聲尷尬的聲音。劉才人仍失神地靠在迎枕上。雲舟何等伶俐,當下不動聲色地退下,片刻後就整了一桌清淡的養身小宴來,又叫了兩個小宮女在隨侍在側,自己也在一旁說笑著作陪。又待到日落時分,親自叮嚀那四個新撥來凝雲閣伺候的宮女要仔細伺候,這才行禮告退。


    這世上沒有白吃的東西,也沒有白得的恩惠。劉才人雖才學不顯,但這些道理是懂的。又見秦貴妃著人送來的都是些時新鮮亮的衣裳,並些雅致不落俗套的首飾來,心裏也明白了一二分。當下決定好好調養起身子,以備來日。


    而鄭王府裏,範思語終日獨守空房。鄭王也不過是每兩日過來用個午膳,每迴來必定要範思語伺候著,還要叮囑多照顧腹中胎兒。其餘時間便都在議事堂,休息也隻在徐氏與張氏兩位側妃處。


    她斜斜倚靠在廊下,手撫上尚未顯懷的腹部,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來,眼中卻滿是落寞。


    她的乳母也跟著過來,見此也有些心疼少不得上前寬慰道:“王妃娘娘切莫傷懷,無論如何還要顧念腹中的世子。”


    範思語聽了這話卻笑了,抬起頭來,眼中含了一絲水花來。


    “乳母也要如此勸我嗎?”


    她的乳母聽了這話心裏也難受,可有些話必須要說,有些話卻說不得。她緊緊地將範思語摟在懷裏,道:“您用了午膳,奴婢給您唱小時候常聽的搖籃曲哄您午睡吧?”


    範思語便順勢摟住乳母的腰身,將臉埋進去。是啊,她何嚐不知道呢?在這王府裏,有些話能說,有些話有些事卻是萬萬說不得也做不得的。


    而岐王府裏,薛氏終於“病好”,這幾日開始張羅著在府中宴客,還張羅著要出去踏春。吳氏錯過了出發的時辰被撇下,她不知道那盆牡丹究竟是誰送來邀雪閣,是淮瑾還是誰,都不重要了,她錯過了這次機會,下一次卻不知道還要等到什麽時候。更不敢去孟淑妃處告狀,怕自己被數落辦事不力,便隻好真的在閣中裝起了“風寒”。


    可憐秦府醫,給薛氏“看病”要開兩種藥方也就罷了,這側妃居然也是如此,直在心裏感歎王府府醫不好當。


    慈姑與張鬆仍管著府內大小事務,遇事也有商有量,彼此間很是客氣。


    朝華的三間鋪子委托給了載疏,每月的進項十分可觀,他遵照淮瑾吩咐,暫時幫著管理朝華的這一部分進項。


    淮瑾手裏的資金與鋪子也成倍增長著,正打算往周邊郡縣拓展。載梳不得不考慮開始培養副手,如今正到處物色人選,好等淮瑾迴來時做個定奪,也幫著他分擔一二。


    馮朝顯正是頭懸梁錐刺股的時候。國子學裏大部分都是官家、世家子弟,少有出身白身家庭的,馮朝顯便是其中最特別的存在。


    最開始時確實有人想要欺辱於他,可是都被他四兩撥千斤地化解了過去。那些人遇上事了,也都靠馮朝顯幫著遮掩、解決。人人都爭著與他同坐,下了學還一起約著讀書策論。


    馮朝顯如今住的宅子裏有一位管家,那位管家無論何時都能迴應馮朝顯提出的任何要求。有時他的同窗不請自來,管家也會自己安排好宴席,每月都會給馮朝顯屋子裏添置東西,預算無上限的樣子。


    他心裏當然知道這些錢都來自哪裏,也更堅定了好好讀書的心,每日不到子時從不吹燈安睡。


    久而久之,國子學裏有人傳言馮朝顯並非出身白身家族,卻並不明說他出自哪裏,是官還是勳貴,日子久了自然更叫人好奇。


    之後便也再無人拿他的出身來說嘴,人人心裏都有些忌憚,便學著他頭懸梁錐刺股,大家都靠才學論先後,國子學裏學風日日向好。不到一年,他便已經是這國子學裏最搶手的存在。


    淮安郡那邊泄了洪之後水位下降,百姓們拿著淮瑾分發到每一戶的糧食靜靜等待此次水患消退。每一戶都出了青壯年勞力幫著去淮河邊上修建堤壩。因是魏家提供的石頭,大部分都是大塊的,便需要沙石填縫隙。淮安郡郡守每日裏都在堤壩上監工,百姓們自發輪崗,抬石頭的抬石頭、混沙石的混沙石、填縫隙的填縫隙,堤壩進度飛快。


    淮瑾與朝華終於抵達了潮州,這裏的情況卻比淮安郡那邊更要嚴重些。


    這裏的地勢與淮安郡不同,處處都是山。晴天時尚且崎嶇難行,就更不要說如此天災之下。


    “諸位不要靠在山坡腳下行走,那裏有山體滑坡與落石危險,我們繞道!”


    為了


    朝華與積雲在一輛車上,淮瑾坐在前頭趕車的地方控著馬不讓失控。下頭的水位已經到了腰部,帶來的護衛、車夫全都幫著拉馬推車。幸而帶來的糧食、藥材與沙石大部分都已經留在了淮安郡,隻剩下三輛車。


    如今,淮瑾分了一隊人馬在前麵探路,一隊殿後,還有一隊是徐海壽帶著的,緊緊護著淮瑾三人在的車上。


    載義帶了兩個人先行去了此地府衙打探情況。天色已經暗了,他們還被困在這裏,前後都是山體,騎虎難下。


    暮色四合之時,所有人都疲憊不堪。“咱們就在原地休整片刻吧!將剩下的糧食和水先分給護衛們!”


    徐海壽原想勸說,但他跟了淮瑾一段時間,發現淮瑾對。


    身邊人一向很好,事事並不以己為先,便咽下了那句話。轉而去後頭的車上拿吃的分給護衛們。


    過了片刻,前頭有了火把亮光與人聲。


    “殿下,我找到人來接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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