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淑妃甚少主動召薛氏、吳氏二人一同入宮。


    “你說,是不是有什麽事啊?最近朝上有什麽大事嗎?怎麽娘娘專程召我和吳氏一起入宮?”


    靜安居裏,近身服侍薛氏的,除了王恆和語嵐之外,還有兩個新撥上來的二等丫鬟夢澤、夢君。王恆正給薛氏梳髻,見她說起這些,忙打發夢澤、夢君二人去外頭。


    “你們快去外頭催催早膳,娘娘一會要入宮,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吃上飯,早膳不可馬虎,緊著去催。”


    “是,王嬤嬤。”


    二人放下手裏拿著的衣裳便退下。語嵐上前接過。


    王恆手腳輕快地繞著發髻,斟酌著道:“娘娘自不必憂心,您可是岐王殿下明媒正娶迴來的王妃娘娘,淑妃娘娘喜歡您還來不及呢,說不準是新得了什麽好東西,才叫您二位入宮的。如今咱們王府裏也就您二位是正經有名分的主子,瓊芳閣那位,終究隻是普通妾室,難登大雅之堂,您往後多去宮裏給娘娘請安,娘娘自然會越來越喜歡您的。”


    “嗯……你說的有理。”


    薛氏閉著眼睛,任由王恆拿著首飾替她裝點。如今王恆捏準了薛氏的脾氣,素日裏隻拿好話哄她,在薛氏麵前很是得臉,又把著靜安居的大事小情,語嵐倒被忽略了。夢澤夢君兩個小丫鬟也忙著拍王恆的馬屁,已儼然是靜安居的半個主子。


    好容易收拾好了,又趕著吃了兩口飯,薛氏就由王恆扶著上了馬車。吳氏一早等在門口,見薛氏來了先給薛氏請安,待薛氏上了馬車之後她才上車。


    待二人到了長平宮請安落座,剛至巳時。


    “你們來我這裏,我很是高興。定安和她表姐已去了弘文館讀書,今日恐怕沒有機會見你們,就咱們幾個說說話、吃些點心,也是好的。”


    孟淑妃端坐在堂中榻上,周身貴氣,與往日不同。


    吳氏如今正謹小慎微,怕薛氏腦子一熱說些什麽於她不利的話,便不敢先開口搶薛氏的先,還是薛氏先開口道:“母親宮裏的果子就是比別處精細些。”


    “是嗎?”孟淑妃眉眼帶笑,“你若喜歡,待會我讓蘇英裝些給你帶迴去。”


    “如此,多謝母親了。”


    吳氏見薛氏已開口,方笑道:“娘娘今日與往日很是不同,瞧著雍容華貴,整個人都耀目奪輝。”


    孟淑妃低著頭,罕見地帶些嬌羞道:“倒屬你眼尖,我今日簪的是陛下新賞賜的頭麵,聽聞是西域某國進貢來的寶石,你們若喜歡,待會一人帶迴去一件。”


    二人聽了這話忙起身謝恩。


    吳氏謝恩後落座道:“這一整套的寶石頭麵,若是一起戴了反顯堆砌。不如像娘娘這般點綴一二,更顯珠光寶氣,嫻雅端麗。”


    一番話說得孟淑妃心花怒放。薛氏也陪著笑臉,三人隨意說些閑話。半晌,孟淑妃方道:“我前日聽陛下說,南邊恐有水患……”


    孟淑妃說完就低頭喝茶,又悄悄抬眼觀察二人的反應。


    她發覺吳氏事事都不爭先,總等薛氏先表態才說話,心裏有些怒其不爭。又見薛氏雖是正室,可行事說話都不如吳氏來得婉轉,心裏難免憂心。


    果見二人猶豫一番之後,仍是薛氏先開口道:“天災人禍,總是難免。若是有什麽兒媳能做的,必定不推辭。兒媳這手裏有些現銀,若是南邊真發了水患,兒媳便將銀子捐出去,也算聊表心意。”


    薛氏一番話,無功無過。


    吳氏聽了這話,卻斟酌著問道:“南邊若有水患,陛下該派人去賑災吧?”


    孟淑妃心道,還是吳氏更有眼色。歎了口氣點頭道:“是啊,往年有派大臣去賑災的,也有派勳貴去的。可今年瑾兒不知怎的熱衷此事,數次殿前奏對,針對水患一事諸多行動,如今已經動用國庫買糧置藥,像是想要請纓去南邊平水患的樣子……”


    也不怪孟淑妃憂心,南邊不僅有山匪、水匪,地勢更是複雜,山路崎嶇陡峭,水禍若發,山體滑坡、泥石流等衍生災害也層出不窮,更遑論與水禍並發的疫病了。


    薛氏此刻有些支支吾吾:“殿下……是要去南邊嗎?”


    孟淑妃又歎口氣:“多半是了。這孩子,向來是個拚命三郎。當初接下史書修撰這個苦活,也是沒日沒夜地伏案,眼睛日日都是熬紅了的。好容易修好了,又去查糧荒案,也是危險重重。後來又接了皇陵修建的活,為了趕工期,將自己的辦事處就設在落霞山腳下,那邊塵沙漫天的,吃喝也簡陋,生生在那邊熬了半年多。如今他想去南邊,我是真怕他不要命,讓自己累出個好歹來……”


    孟淑妃說著竟有些哽咽,吳氏忙抽了帕子上前,輕聲安撫道:“娘娘且寬心,這差事未必就是咱們殿下的,說不準聖人派了哪個大臣去呢,畢竟南邊險象環生,實在不太平,便是為著祖宗社稷著想,聖人也未必會派殿下去。”


    薛氏坐在下首,見吳氏出言寬慰,忙接了話茬道:“是啊母親,那邊那麽危險,陛下肯定不會讓殿下去的……”


    孟淑妃卻搖了搖頭:“你們呀,還是不了解瑾兒。瑾兒是個做起事來不要命的主,我是怕他……怕他會向聖人主動求去。”


    薛氏聞言有些慌:“母親,若是殿下主動求去,該當如何?”


    “自然是恩準他去。”


    孟淑妃直截了當地下了結論,三人便都沉默了下來。


    孟淑妃又道:“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必須有個人陪著瑾兒同去,也方便照料他的衣食起居。你們……誰願意去?”


    孟淑妃朝薛氏望了望,又看向吳氏。


    私心裏她想讓吳氏去,畢竟吳氏是她親自給淮瑾選的側妃,穩重不說,更飽讀詩書精通畫法,與淮瑾必然是有共同語言的。二人若是同去南邊培養出感情,那可真是喜事。


    可理智又讓她覺得該讓薛氏去。如今鄭王妃範氏已有了身孕,日後若是生出男孩,那孩子甫一出生便是皇長孫,他們一門的地位便會水漲船高、與日俱增,自然就會威脅到她們母子三人的地位。若是薛氏同去,朝夕相處下薛氏有了身孕,那不就是意外之喜?


    左思右想之下,孟淑妃搖擺不定,便隻有問問她二人,究竟誰願意與淮瑾同去。


    孟淑妃話一出口,薛氏有便些慌張,她站了起來行禮告罪道:“母親……我……我……”


    “怎麽?”孟淑妃看著她略有不悅。


    薛氏咬了咬牙,想自己遭淮瑾厭棄,如今還要被迫陪著他去南邊出生入死,她怎麽甘願。留在府中好好的當她的王妃不好嗎?


    想到這裏,她心一橫道:“兒媳身子不適,已有多日,恐怕和殿下同去沒辦法照顧殿下起居,恐會拖累殿下……”


    孟淑妃正要發作,想召醫正來請脈,便聽得吳氏搶道:“娘娘!妾身願陪殿下同去南邊治水患。若是殿下真的主動求去,聖人也恩準了,妾身一定與殿下即刻動身,隨侍殿下左右,不叫殿下為瑣事憂心,專注水患一事。”


    “好哇!”孟淑妃轉了身子向吳氏,又握住她的手,“你能如此想,實在是本宮與瑾兒的福氣。南邊雖苦,可若你二人攜手同心,一定能夠遇難呈祥、逢兇化吉!”


    吳氏略一低頭,語帶嬌羞:“能為娘娘、為殿下解憂,是妾身的福氣。”


    孟淑妃心口的大石落下,語氣也輕鬆起來,又叫蘇英收拾了好些衣裳首飾叫吳氏的丫鬟雀燈拿著,又打賞了薛吳二人各一樣紅寶石首飾,便放了二人出宮迴府。


    馬車穩穩地行在朱雀大道上,吳氏捏著帕子裏的紅寶石步搖,麵露喜色、意誌昂揚。這送上門的大好機會,她怎麽能不抓住?殿下再討厭她,也不能不遵母命。屆時朝夕相處之下,她溫柔小意地伺候照顧,何愁奪不迴寵愛與信重?


    她所受的屈辱、失去的榮耀,她要一樣一樣,親手從馮朝華手中奪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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