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宣召?”淮瑾正在同載疏商議買糧買藥的事情,聞言抬起了頭,略有疑惑。


    “是啊,”慈姑恭敬立在堂中,垂首斂目,“淑妃娘娘向來喜歡側妃娘娘,側妃娘娘進府後就時常帶些小點心入宮陪伴淑妃娘娘,所以娘娘宣召,本屬尋常。隻是……”


    慈姑抬眼看了一眼淮瑾,斟酌著道:“隻是這幾日側妃娘娘在院中甚少出門……這……奴婢少不得來請您示下。”


    淮瑾甚少關注靜安居與邀雪閣的動向,下麵的人自然識趣,尋常並不會特意來稟報這兩處的相關事宜,他不知道吳氏常入宮也是常有的事。而慈姑自然也聽說了邀雪閣的事,更知道淮瑾說的那句“不再踏進邀雪閣”,如今正是拿不準主意的時候。


    淮瑾想了想,便道:“我雖不再去吳氏院子,但吳氏仍是側妃,自然是可以隨意進出的。既然是母親宣召,她如常去便是,以後她的動向也不必來迴稟我,她是這府裏的側妃,享有一切側妃應有的尊榮。你也給底下的人知會一聲,不許拜高踩低,我府裏不容這樣的下人。”


    “是,奴婢知道了,這就去迴去吩咐安排。”


    慈姑行了禮正要退下,淮瑾站起來卻叫住了她。


    “慈姑,馬上夏日裏了,天氣熱,你和蓮姑不要太操勞,務必善自保養,有事吩咐底下的人去做,你隻管拿主意就是。另外從今日開始你和蓮姑於名份上都不再是這府裏的奴婢,你們兩個照顧我長大,名份上算作我的乳母也使得。你們年歲大了,在宮裏熬了那麽多年吃了那麽多苦,如今在我府裏養老也是天經地義。我會和張鬆知會這件事,您還是這府裏的管家,以後的月例漲為每人每月二十兩銀子。玉泉堂還空著,離蓮姑住的鏡湖榭也近,您便搬到那邊去住著,豈不好?再把涼兒與琍芳指給您,您就和蓮姑一起,在府裏頤養天年。”


    淮瑾從案上下來,微笑著站在慈姑麵前。


    慈姑確實老了,因年輕時操勞,鬢邊的白發比同齡人要多,如今已染了兩層。她看著自己從小帶大的殿下此刻笑著站在她麵前說要給她養老,忍不住落下淚來。


    “哎喲,瞧奴婢……瞧我,怎麽這般感性起來了……殿下賞賜我,我自然歡天喜地地接著。我再去和蓮姑說說,她保管也高興。我……我這就去了……”


    慈姑抬手擦了擦眼淚便退下去安排。府裏眾人都高興,朝華知道這件事後還張羅了一桌席麵來,又叫了院裏的謝嬤嬤和鄧嬤嬤去若林苑幫著慈姑搬東西。


    涼兒和琍芳就更高興了,她們去了玉泉堂之後就都是大丫鬟了,月例漲了不說,伺候慈姑活計也少了很多,各自開心地在房裏收拾行李,到了那邊還能有自己單獨的屋子,簡直快活。


    慈姑的事按下不提。


    卻說如今最緊要的便是買糧買藥。


    “幸而殿下早有準備,您按照市價從戶部支取的銀子將咱們原先屯下的糧食和藥材都買下了,咱們買賣之後連夜盤點,發現還賺了三成,這可是很大一筆銀子,小的已經兌了金條存在了庫房裏。”


    載疏眉眼掩飾不住地高興,淮瑾掙錢從不漏了底下人,果然聽到淮瑾吩咐道:“這次事情辦得漂亮,辦事的夥計們都辛苦了,每人賞賜二兩銀子。你也從賬上領二十兩銀子,好好攢攢老婆本。”


    載疏見淮瑾又提起這件事,臉色微紅,忙岔開了話題:“那殿下,咱們接下來做什麽?”


    淮瑾站起來走到門邊,看著天空,道:“接下來就等各處報災,聖人降旨。隻希望能趕在二哥迴來之前,這樁差事才有可能落到我頭上。”


    載疏也站了起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殿下您在忙前忙後張羅,聖人怎麽也不會將差事給鄭王殿下的,您就放心吧。”


    淮瑾蹙著眉頭搖搖頭:“不,你不了解父親。自大哥夭亡後,二哥就成了長子。前些年中宮一直沒有誕育嫡子,父親是將二哥作為儲君培養的,單看他為二哥選的妻子就知道父親必然是對二哥寄予厚望。至於咱們,父親是怎麽考慮的我們都看不清,自然要萬事周全,才能在二哥的陰影下求得一息生機。”


    載疏沉默著看著淮瑾的背影,當初單薄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能夠讓身邊的人都倚靠他,也能好好地保護身邊的每一個人。別人也許不知道,但他是知道淮瑾是如何一步一步從無到有走到盡頭這一步的。這其中多少隱忍、多少艱辛,他都一一看在眼中。


    他的岐王殿下,絕不止於此。


    想到這裏,載疏又充滿了氣力。


    “殿下,鋪子裏還有好些事情等著,小的這就去忙了。如今咱們手上又有了許多計劃外的銀錢,也許可以在雲都多開三家鋪子,小的這幾天去各處看看,看開在哪裏、開什麽鋪子最合適,到時候等您迴來了鋪子說不定也就能開起來了。”


    “好,去吧。知道你要來,我給載義準了半天假,你們一道吃個飯也是好的。”


    “是,多謝殿下。”


    載疏道謝後就離開了書房。


    而隔壁瓊芳閣裏,時不時地傳出幾聲琴音,雖磕磕絆絆,但聽著有些進步。淮瑾原本有些累,聽著聽著就笑了。


    隻是那封他為朝華請封的折子始終沒有迴音,恐怕被聖人留中不發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淮瑾第一次十分迫切地希望下邊能快些傳迴災情消息來。


    如今這個情形,再去給餘危送信已是來不及,隻能期盼餘危能夠早些報災,否則……


    淮瑾坐在房中思考,不時翻看些前些年水患救災的各地文書手劄。很快就到了晚間,他如常從暗門到瓊芳閣預備用晚膳,卻險些吃了個閉門羹。


    “你們主子呢?”


    淮瑾見丫鬟們將他的膳擺到外頭桌上,米飯上還落了兩瓣海棠花瓣。


    “是娘子吩咐叫將晚膳擺在外頭的?怎麽不見她人?”


    淮瑾半天沒見朝華了,略有些想念。


    卻見棠雨抿著嘴笑,棠雪上前答話:“迴殿下,咱們娘子說她在裏頭用飯,叫您一個人在外頭呢。”


    積雲此時在裏頭伺候朝華用膳,略有些驚慌:“主子,咱們將殿下晾在外頭真的好嗎?”


    “有什麽不好的,”朝華抬起頭來,嘴微微撇著,“誰叫他……”


    說了一半發現這話不好說,忙止住話頭。淮瑾此時來到門前輕輕叩門:“朝朝,讓我進去,外頭冷。”


    “積雲,你去給殿下加件披風。”


    淮瑾在外頭隱約聽見裏頭在說話,以為是要開門讓自己進去。等了好半天卻隻等來一條半開的縫和一件朝華新給他做的靚藍色披風。


    “朝朝,朝朝……”


    外頭的人拿著披風不死心地繼續敲門,朝華聽了撂了筷子走過來隔著門道:“我是不會開門的!”


    “為什麽呀,朝朝?底下的首飾鋪子進了一條項鏈過來,正適合你戴,你快開開門讓我進去好嗎?”


    “不開!除非……”


    “除非什麽?”


    淮瑾順著朝華的話往下說。


    “除非你再也不像上次那樣了……”


    淮瑾原地笑出了聲,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好,我答應你再不那樣了,你快讓我進去吧,可別耽誤咱們吃飯的時辰了。”


    外頭的兩個丫鬟站在下麵想笑又不敢笑,硬生生忍著。


    直到門開了,積雲出來,門又關上了,幾個丫鬟到了房裏吃飯才一起笑出了聲。


    可夜裏,才吃過閉門羹的男人卻在榻上說話不算數,朝華隻恨自己輕信了他,懊惱不已,又被翻來覆去地折騰來又折騰去。夜半方歇。


    第二日淮瑾去長平宮請安,又叫內侍悄悄去給福寧殿的宮女真舒送信。下午,淮嶽果然出現在了若葉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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