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迴到府中時尚未黃昏。煙霞色的光鋪滿了院子,海棠花一夜之間開了滿樹,草木豐沛、霧盡風暖。暖風夾著花香,吹動時花枝輕顫、花瓣略飛,好一派小園春光。


    棠雪和棠雨聽見動靜迎上來,給朝華淨手,又張羅著茶水點心,一時忙亂。


    “主子,才剛你們迴來前弋揚護衛將您買的琴送了過來,您快拆了讓咱們也開開眼。”


    棠雨最熱衷這些事。積雲笑著上前:“豈能勞動主子?我來拆。”


    說著就挽了袖子上前。朝華與玉娘分左右坐在榻邊,看著積雲一點點將包裹拆了。棠雪早就去前院找張掌家要了一張琴案,更叮囑不要往外傳,同趙嬤嬤兩人一道將琴案給搬了迴來,如今正放在廳裏正中的位置。


    “這琴案就擺在這裏,寬敞,練琴也方便些。”


    玉娘滿意地點點頭。朝華也道:“如今天雖暖了,早晚仍涼,在內室學琴更方便些,也不至於擾了殿下。”


    幾人圍著拆好的琴左右看看。此時已至黃昏,趙嬤嬤去領膳盒,若水嬤嬤見外頭落了些花瓣,便出來略掃了掃。


    玉娘忽想起一件事來:“娘子,這琴原本是有名字的,不過有些買主在買了琴之後會給自己的琴另外取名。阿知才剛忘了告訴您這琴的名字,正好,您便給琴取個名字吧。”


    朝華坐下輕輕地撫弄兩下,琴音曠遠。


    “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近來讀詩讀到這一首,意境優美,靜喧合一、頗具禪趣,正與這張琴音相合,不如就叫’鬆間月‘吧。若我此生也能有幸過上這樣的生活,就不負我這張琴了。”


    玉娘點點頭:“這會有些晚了,倒不適合學琴。娘子每日的日程是什麽?咱們不如先定下每日學琴的時間,若有特殊情況就另算。”


    “玉娘此言有理,”朝華點點頭,又坐到玉娘身邊,“每日晨起要練十頁大字,之後便略看看書,因我識得的字不甚多,有好些書看不了,最近也不過是仍舊琢磨《論語》,殿下說了好長時間要帶我讀書,左右抽不出空閑來。練字、看書便要花去一個時辰左右。有時候還要同莫家大爺對賬,不過這個是一月一次,並不頻繁。其餘便沒什麽事了。”


    玉娘想了想,道:“那就上午學琴半個時辰,下午歇了晌之後再練一個時辰的琴,每日如此。您學琴不心急的話,這個強度便夠了。”


    “自然是不心急。學什麽自然是穩紮穩打最好了。”


    “我這邊的琴譜你先看起來,熟悉一下,明日一早咱們便開始教學。”


    “是,謹遵玉娘的吩咐!”


    幾人笑鬧了兩句,朝華便拿了琴譜到廊下坐著看。


    若水嬤嬤在外頭聽見了幾句她們說的話,見朝華出來了便想著上去說些什麽。


    此時天色暗了,屋裏已掌了燈。趙嬤嬤恰好拿了膳盒迴來,淮瑾也從書房那邊過來了,若水嬤嬤見人多了便行了個禮退下。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淮瑾大早上便出去上朝。


    朝上,潘寅果然就清明祭的事情托了好大一番說辭。


    “此次祭祀,年份上雖平常,可畢竟是我朝落霞山陵墓建成後的初次祭祀,須得敬告祖先、格外重視。”


    聖人這幾次上朝都有些精神不濟,此刻聽了這話,強打精神道:“依卿所見,何為‘格外重視’?”


    潘寅又作一揖:“迴陛下,鄭王殿下乃長子,代您祭祀乃眾望所歸。依臣之見,鄭王殿下若能在清明祭之後留在落霞山陵墓祈福,必能保佑我大周繁昌。”


    “如此,著鄭王留在落霞山代朕祈福十四日。”


    魏思見聖人精神不濟,忙上前道:“退朝——!”


    淮瑾心中大慰,麵上不顯,到了外頭後追上鄭王。


    “二哥留步!”


    鄭王穿著親王服製,迴身衝著淮瑾爽朗一笑。


    “三弟,何事?”


    他人前受聖人重視、臣工仰望。人後後嗣有繼、夫妻和睦、母族興旺,實在是春風得意得緊。


    淮瑾也噙著笑意,上前作揖道:“恭喜二哥,此次主祭意義非凡,更為國祈福,弟弟心裏著實為你高興。”


    鄭王聽了這話,攬了淮瑾的肩膀:“旁人恭喜我,我倒沒什麽感覺。但三弟你恭喜我,我打從心底裏高興!今日有事嗎?沒事的話到我府上去喝幾杯酒。上次我去了你府上你給我引薦餘危解我困境,我還沒有請你到我府上去過呢,今日高興,正是時候!”


    “二哥相邀,弟弟豈有拒絕的道理?正好明日二哥就要出發去落霞山了,弟弟為你餞行,還望哥哥此行順利。”


    兄弟二人相攜著往宮外走,直喝到下午時分。


    而瓊芳閣這邊,朝華早早起身,正於窗下練字。


    若水嬤嬤拿著掃帚在外頭徘徊,幾次之後,朝華終於發現了不對。十頁大字練完之後,朝華高聲對著院子裏道:“嬤嬤,進來喝口水吧!”


    若水聞言行了禮便進來站在廳裏,棠雨斟了盞茶遞給她。


    “多謝。”


    朝華一邊淨手一邊問道:“嬤嬤可是有話要同我說?”


    若水也不扭捏,知道這屋裏並沒有外人,便鼓起勇氣道:“您是不是想讀書?”


    朝華隨意點點頭,自嘲一笑:“是啊,可惜沒有師傅帶我,我一個人看書總是費勁些,有些字縱使懂,會寫,可字的意思、引伸義我都一知半解,讀書讀了好久,總是不得其法。可能與我沒有正統地受過啟蒙有關吧。”


    若水聽了這話不再躊躇:“不如,我教您讀書吧?”


    棠雪正好過來,聽了這話有些奇道:“嬤嬤您識字嗎?”


    朝華卻正色起來,叫丫鬟們迴避,拉了若水細細問道:“嬤嬤您是不是有話同我說?”


    “是……其實我是之前淑妃娘娘身邊的伴讀……”


    原來若水小時曾是孟淑妃未出閣時的伴讀丫鬟,日日跟著學些讀書寫字的,她又有慧根,便都一一學了下來。原本孟淑妃是要帶她進宮的,但沒想到進宮前夜她突發急病,竟臥床不起,孟淑妃無奈之下換了另一名侍女蘇英入宮隨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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