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寧會同意突然的換人,最大的原因,還是劉康國。


    將前往緬國的六位戰士送到了機場後,劉康國身上剛亮了幾分的光芒重新消弱,已經由溫寧最初見到時的夜晚篝火,變為了屋中僅僅能夠照亮方寸的燭火,似是要隨時熄滅一般。


    其他人看不到這種變化,卻也能從劉康國的身姿神態中看出幾分。


    本是挺直了脊梁,於醫院中奔波忙碌而從不顯疲態的老人,此刻微微佝僂著,伸出的雙手布滿褶皺,修長的手指也不複力氣。


    對李醫生等人來說,他們為了劉康國著想,不願這樣一位舉世功臣在年邁時遭遇危險。隻想讓老人安穩度過人生的末段路程。


    但是對劉康國自身而言,這是剝奪了他所堅守的信念。


    以及,他強撐著的,最後想為人類做出貢獻的願景。


    “我是真的老了啊。”走出機場時,劉康國輕聲喃喃。


    看著自己的雙手,頭一次失去了鎮定的表情。


    江舜來接溫寧,而劉康國則將坐醫院的車,繼續迴到醫院。


    “劉老!”江舜早已聽聞劉康國的名聲,麵對這樣一位老人肅然起勁。


    劉康國抬起頭來,他倒是第一次見著江舜,擠出了幾分笑容:“小妍的男朋友嗎?模樣真不錯,配得上我們小妍。”


    江舜一下子紅了臉,偷瞄溫寧。


    但溫寧哪裏是會羞赧臉紅的人?一點異樣都沒有地點了點頭。


    江舜一下子放鬆了下來,有些失笑。


    醫院接送的車還在停車場,江舜沒有將溫寧立刻接走的想法,而是留了下來,陪二人多說說話。


    他心思向來細膩,很快就意識到了劉康國的失常。同時也注意到了溫寧隱隱的擔憂。


    “我們學校醫學院的莫文林莫教授,劉老您還記得嗎?我常聽到他提起您的事呢。”江舜偷偷牽住溫寧的手,麵對劉康國十分恭敬。


    劉康國來了精神:“那老東西還賴在學校裏教壞學生呢?他就那一套純理論,屁用沒有,就會蠱惑人。”


    雖然話語上極為不客氣,但是那突來的驚喜並未隱藏,想必與這位莫文林十分熟悉,才會如此說笑。


    “莫老師前些年返聘迴來的,老是念叨您。我看機會合適,您一會兒有空兒沒?我們學校的楓葉紅了。若是有空,可以去觀賞一番。我跟莫老師也說一聲,您二老正好也可以碰上一碰。”


    “成!好些年沒見那老東西了。小江啊,那再麻煩你一趟,先送我一趟家裏,我去拿上幾瓶好酒,晚上跟老莫碰碰杯。”說著,就給司機打電話,敲定了行程。


    說來,他好些年沒有喝過酒了。


    心裏有些鬱氣,大男人的,約上好友,喝個酩酊大醉,說不得就能排解了。


    等到了學校,收到消息的莫文林已經等在了校門口,見到劉康國,咋咋唿唿地開始往外兒蹦詞。


    “你怎麽還沒老死?這麽些年沒你消息,還以為你累死在手術台上了。”


    “嗬,我身體好得很。再說了,死在手術台上我也光榮,哪像你,懦夫一個,就知道窩在這屁大的學校裏。醫院才是我們的戰場。”


    罵罵咧咧的,可謂紮心刀子往外冒,但是,江舜與溫寧都能注意到,這兩位老人竟然在相見時,都紅了雙眼。


    除此之外,沒過多久,李醫生不知道從哪裏得來了消息,同樣罵罵咧咧地趕到了學校,加入了兩位老人的口舌之爭中。


    “你們聚會喝酒不叫我,當我死了啊?”


    “沒人當你活著。一把年紀了,早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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