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灑下縷縷清輝,大殿之內葉玄周身漆黑,看不見神色隻是渾身顫抖不止,念綺幽緊閉雙目,眉頭緊皺,仿佛陷入夢魘一般。


    大殿之外,花妍月聽到玄夜開口之後,哪怕心中已經有所猜想,但依舊如遭雷擊,神魂不穩,有些渙散,玄夜輕咳一聲,花妍月連忙收斂心神,穩住神魂。


    花妍月隻記得之前玄色怪鳥口吐通幽二字,當聽到鎖鏈聲響之時便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意識與氣機,不知過了多久,當恢複意識之後,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座冥地,遍地冥火,散發著慘綠詭異的光芒,不時傳出的陣陣鎖鏈嘩嘩作響之聲更是聽得她神魂欲裂,冥地中心處依稀可以見到一灣冥泉,散發著徹骨的冰寒,仿佛沾上一絲氣息,神魂就會被冰封破碎。


    好似得到了某種許可,身前出現了一個綠色漩渦,花妍月定了定神走了進去。


    隨後她就見到了此生令她心神險些崩碎的一幕,放眼望去,不知身處何處,無道韻,無法則,無靈氣,就像一片未知混沌之中,腳下有一片無垠的大海,海中靜靜堆砌著近萬座大大小小的墳塚,海水拍打著墳塚,激起朵朵浪花,升起陣陣水霧。


    有些淡薄透明的神魂受到水霧滋養之後,竟然開始漸漸凝實起來,原本耗費無盡歲月修養殘魂之後堪堪恢複到天尊初期的神魂,在之前布陣之後損耗頗多,已經跌倒了遁一後期的境地,竟然在得到水霧滋養之後,不僅恢複還提升到了天尊中期。她不敢去想這一整片無垠的大海會不會都是魂力所化。


    花妍月穩住心神之後看向身側,原來身邊靜靜立有一根櫃杆,櫃杆上掛著一盞魂燈,花妍月心中了然,原來自己是從此魂燈之中走出,魂燈之上就是那道熟悉的身影,那隻玄鳥。


    她沒敢過多探究,這裏的一切都令她感到恐懼,她生前身為血魔大帝第九妃,但是血魔大帝雖自稱大帝卻不是那傳說中的帝境,而是踏天境中期的強者,可以稱之為準帝境,魔族眾人尊稱罷了,畢竟帝境隻是傳說,踏天中期已經可以橫掃一切。


    她也並不是血魔大帝的第九位紅顏,隻是魔族為了彰顯大帝的身份尊貴,將魔族姿容前十的女修通通賦予了帝妃的稱號,最為可笑的是,本來不停更換身份長久隱居在一座座偏僻的魔族小鎮裏感悟七情六欲道的她,也是因為這個好似萬般榮耀的稱號,在魔帝閉關失敗後遭到了血腥針對,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好在之前封妃典禮之上魔帝賞賜下一座親手煉製的冰殿以及一座血殺陣法,她的一縷殘魂得以在冰殿之中苟延殘喘,不知過了多少歲月,演化成了無極宗的血色平原。


    一場無妄之災,一縷殘魂隔著漫長歲月遇到了最為適合的念綺幽,後又陰差陽錯被拘到了這裏。


    之前一直神魂有缺,神念不穩,本就修行七情六欲道的她才會脾氣多變,轉換無常,此時神魂已全,神念更是已經達到天尊中期,花妍月也恢複了生前時的平靜與柔和。


    即已到此,無法左右,日後便安心處之吧。


    花妍月繼續閑逛,直到她來到了那處深淵煉獄的裂縫之處,感應到一縷氣息之後,她心神就隻剩下了一個念頭“隻求速死!”然後就被玄夜心念一動召到了身前。


    花妍月穩定心神之後鄭重作揖道:“花妍月拜見帝尊,感謝帝尊饋贈。”


    玄夜點了點頭開口問道:“說說你的故事?”


    花妍月自無不可,緩緩講述她的來曆與經曆。玄夜始終沒有出聲,就這麽默默聽著,心裏嘀咕著:“此女是收為人寵好呢,還是留作他用呢。”


    此時大殿之內隱隱傳來葉玄與念綺幽的大笑之聲,花妍月有些不解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敢問帝尊,此事為何?那漆黑身影又是什麽存在?”


    玄夜撇了一眼女子,開口淡淡說道:“那黑漆漆的髒東西本尊人寵罷了,至於此事乃是一樁因果。”


    花妍月聽玄夜口中說出“髒東西”三個字,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想來是自己之前的心神被對方聽了去。


    花妍月心知肩頭玄鳥不是一尊真正的大帝,古之帝者乃是禁忌存在,一縷氣息就可以滅世,玄鳥顯然還不具備這種威儀,隻是又想到那處輪迴海的無垠海水,花妍月也不知道該怎麽去推測了,想來不是大帝,也與大帝二字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見玄夜沒有繼續開口,花妍月也沒有多言,隻是靜靜的站在原地,想來如今是可以離開這座冰殿了,但是以後自己又該身歸何處呢,那處混沌之地?


    玄夜似是想到了些什麽,開口問道:“你如今這神魂狀態看著與人族無異,你那本體什麽樣?”


    花妍月聽聞後微微一愣,隨即恍然開口說道:“我本是魅魔一族,與人族倒也沒有什麽區別,隻是血脈差異罷了。”


    玄夜點點頭,有些可惜又有些糾結,心裏想到:“此女雖是魔族,但也沒有魔軀,帶出去也不顯得本尊威風凜凜,雖長得姿容絕美千嬌百媚的,但這個歲數怕是太大了,哎,就先這樣吧。”


    要是花妍月能夠知道玄夜心中所想,也不知道該是慶幸還是該感慨修行險惡了。


    時間匆匆而過,玄夜就趴在花妍月肩頭看著大殿之內,他不說話,花妍月也不敢出聲打擾。


    此時大殿之內,一抹紫衣與一個黑漆漆的髒東西正在貼身肉搏,很正經的那種,兩人心神被道韻吞噬,此時隻能感覺到無邊的憤怒與怨恨,隻想撕碎眼前的一切,便有了眼下大殿中的一幕。


    沒有靈氣法訣波動,也沒有什麽廝殺招式,就是極為原始粗暴的你來我往互換拳腳,或是扭打在一起,相互撕扯。


    念綺幽得到部分傳承境界已無限接近破虛境大圓滿,七殺太陰體也有其玄妙之處,與渾身彌漫大衍獄劫勁氣息的葉玄打的旗鼓相當,有來有迴。


    之所以能夠有現在的勢均力敵,玄夜當然功不可沒,之前他張嘴吞噬了葉玄身形的半數往生絲,使葉玄的戰力也維持在破虛境之下,如若不然,念綺幽怕是早被狂暴的葉玄撕碎了。


    玄夜吐出一道冥火,冥火在不間斷的記錄大殿之內的場景,整個鳥都顯得那麽愜意。


    花妍月一邊留心場內動靜,一邊不經意好奇的打量玄夜,“這位前輩是否有些過於令人捉摸不透了些。”這幾個月以來,她就看著玄夜不時吐出一道道冥火,用來記錄場中場景,那漆黑的身影隨著七情六欲道的不斷轉化,時而開口咆哮不停,時而低頭嗚咽出聲,時而蜷縮起來瑟瑟發抖,時而仰天哈哈大笑,在經曆著七情六欲的心神折磨,玄夜看的卻是津津有味。


    那女子念綺幽先得部分傳承之後,已經算是有了七情六欲道的大道雛形,此般經曆雖然突兀一些,但是她身為七殺太陰體天生無情無欲,能有此般經曆,就像在心湖之上砸下巨石,巨石可以搬走,但是心湖上的深坑卻是已經留下,日後再感悟七情六欲道時也會有很大的裨益。


    但是那漆黑身影卻是純粹遭受心神折磨罷了,磨煉道心?是否有些過於酷烈了,看來前輩的人寵也不容易啊,難怪那般無恥變態。她也沒敢去想是不是仆隨主性。


    大陣之內彩色霧氣已經由之前的紅色轉為了粉色,玄夜看到這一幕後眸光大亮,開口桀桀笑了兩聲。


    花妍月見到這一幕之後卻是神情一變。


    她奪舍念綺幽之後在心神的許諾都是真話,無奈想要離開此地溫養殘魂重迴巔峰,不得不行此奪舍之事,來日也自會給念綺幽一份補償與造化,師徒之事也是真心實意。


    玄夜將花妍月困在他開創的冥地之內,那些鎖鏈和冥火可不是什麽飾品裝飾之物,如若花妍月滿身因果業障,怕是下場比那唐厲也好不到哪去,在冥地之內能夠安然無恙,可見花妍月不是什麽心狠手辣之輩,其實花妍月能夠七情六欲道修到近乎大成,正是因為道心相契,可謂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


    眼見著大殿之內已經被濃厚的粉色霧氣籠罩,依稀可見一女一影也開始有些異樣動作,花妍月同樣身為女子,哪怕畏懼玄夜仍是開口說道:“前輩,此事似乎不妥吧。”


    玄夜饒有興趣的打量了一眼有些氣憤與冰寒的花妍月“哦?”了一聲,見到眼前女子怒氣更盛又要開口,心中有了些計較,便老神在在的開口說道:“此事無妨,那小子就是一團黑絲,連個身體都沒有,你擔心什麽?那丫頭就當大夢一場罷了。”


    打散了空中冥火,見花妍月依舊將神念集中在大殿之內,玄夜調笑開口道:“怎麽,您老人家這麽大歲數了,還想看看現在的年輕一輩有沒有什麽新花樣?”


    花妍月聞言就是一愣,有些惱怒嬌羞的瞪了一眼玄夜,這時她似乎也沒有了最初的畏懼和拘束,再次問道:“此事為何?”


    玄夜看到花妍月的風情之後,微微一愣,“我勒個擦,春天到了?”


    聽到她再次問起此事,玄夜開口說了一句古怪至極的話:“那小子說過一句話,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本尊也許諾過,要讓他見識見識什麽叫做莫大造化。”


    玄夜說完之後,空中仿佛出現了一根早已存在的無色絲線,起初隻是極為淺淡,隨著大殿之內場景的不斷變化,此時已經逐漸凝實,難以斷去,並且絲線的兩段也開始分出幾縷線頭,向外延伸而去,線名因果,起於冰魄,凝於此時。


    花妍月反複思索著那句“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又見到玄夜並未遮掩而出現在空中的那條絲線,耳邊還不時傳來陣陣喘息之聲,有些恍然大悟,隨即沒好氣的白了一眼肩頭的玄夜。


    不曾想玄夜大怒道:“大膽魔女,安哪敢壞本尊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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