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時,金石乘儲尚接電話的時候跟金刀說,自己想退學迴高中複讀,而且跟原來班主任已經聯係上,他迴來還不收學費,唯一的麻煩是他爸爸不同意,當初他爸讓他複讀,他卻毅然決然去上大學了,如今又反悔,簡直是挑戰權威。


    金刀想起當初是自己勸他該上本科上本科的,錄取的學校的確坑了金石。想到這裏金刀覺得自己也有一半的責任,心一橫就跟金石說:“兄弟,你迴來複讀,生活費我給你解決,前途重要。”


    金石非常感謝兄弟:“兄弟,心意領了,有你支持就夠了。生活費不用擔心,我在大學花銷不大,留了一些錢,迴高中吃喝半學期沒問題。”


    “你確定?兄弟之間不需要臉薄說不出口哦。”金刀滿臉不確定的問。


    “我確定!錢不是問題,就是你別給我說漏嘴了。我迴來複讀的事情誰都不知道。”金石堅定的說。


    “信你一次,真有困難跟我說啊。”金石咧嘴笑了。“好的。”


    聚會結束,三人揮手告別,各迴各家。金刀騎著電動車迴家,順道到鎮上超市買了生薑、豆腐。


    一到家金刀和母親忙碌起來了。母親要炸過年吃的圓子。鍋中放入糯米、肥肉、豆腐、生薑沫,加水煮熟。金刀在土灶台下麵添柴火。


    煮熟後,放少許香蔥,母親用鍋鏟攪拌均勻,還得使勁揣一揣,盛起待冷。鐵鍋重新刷幹淨了,咚咚咚,倒入小半鍋菜籽油。金刀勻速加柴,火要保持不滅不旺。母親將混合的糯米團成小圓球,一一放入油鍋中,瞬間熱油沸騰,放入的圓子被淹沒,像一朵綻放的“金花”。


    不多時,圓子漂起來,金刀知道熟了,撈起來放到另外一個幹淨的盆裏。如此反複無數次,一下午炸了滿滿兩大盆。


    父親不喜歡做廚房的事情,和妹妹站在旁邊吃著評論著。父親的嘴裏時而讚語時而責備,母親時而微笑時而給一個白眼。金刀喜歡看這樣的場景,好像人間的煙火氣都在此。


    “媽,圓子炸完還做什麽?”金刀詢問。


    “沒啥了,我收拾一下,晚上咱們吃火鍋,好弄,管不管?(當地話,“行不行”的意思)”


    “管。”金刀爽快的迴應。


    “明天過小年,上午我們把果子炒了,下午我去幫你小娘家(小娘,小嬸的意思)。”


    “管,明天上午我也沒事。”


    ......


    城市車水馬龍,尤思思穿著藍白相混的運動羽絨服,口袋上蝴蝶結裝飾隨著她靈動起來。白色的小長靴邁著輕盈的步伐,和閨蜜們挽手逛街。他們不知疲倦,午餐吃的肯德基,下午又接著逛。她們有說不完的話題,談不完的八卦。少女們的心總能飛到九重天再迴到凡間看一看。


    北方小年和南方小年不是同一天,但在同一天都下雪了。晶瑩的的雪花由空中緩緩地落在了她那像黑綢緞一樣的長頭發上。纖手撩動額前的頭發,風姿楚楚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


    逛累了,迴家吃晚飯,與閨蜜們的聚餐已經吃膩。尤思思進門看見媽媽在做飯,久違的味道。自從爸爸去世後,媽媽為了轉移注意力就將心思放到生意上了。職場精英唿風喚雨的,尤思思也就再也嚐不到媽媽的味道了。


    尤思思的父親是一名警察,在其高考第二天下午時因公殉職,這也導致尤思思第三天的英語直接未參加。沒有英語成績,最終隻能上個大專了。尤思思也是成績優秀的女孩子,在爸爸去世後她沉迷了很久,也不想去複讀了。媽媽忙於生意場的事也就無暇顧及,隨著尤思思的心意去南方念個專科學校吧。


    尤思思從北方來到南方躲避,傷心的影子常常湧出來,又退走,總構不成畫麵。某個人的背影出現,恰如其分的幫她完成了“畫”。


    媽媽聽見思思迴家了,從廚房出來,母女倆相望許久,笑了。她們的臉龐像極了,歲月尚未在媽媽的臉上留痕太多,但眼睛裏的血絲增添不少。“媽,我迴來了。”“好,快洗手吃飯吧。”


    晚上12點了,尤思思和媽媽找到了久違的母女情,硬生生聊了5個小時。迴房後,看見床頭一家人的合照,一股思念又湧上心頭。


    夜已深,尤思思沒有了睡意。翻開《帝國的終結》,這書並不是她喜歡看的類型,隻是因為爸爸的書櫃裏有一本一樣的,上麵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尤思思突然拿起手機,翻看短信,把陌生人的號碼添加到了“通訊錄”裏,自己不自覺的笑了。手機慢慢想起了嘀嘀、嘀嘀地聲音:“金刀,那天在公交車上撿到書的人其實是我。本想逗你玩的,看你睡著了,我就沒有喊醒你。看到這本熟悉的書,到站時就恍惚忘記還給你了。”


    深更半夜,金刀和母親從小嬸家迴來,母子倆邊聊邊走。母親幫小嬸家炒果子,忙到很晚,金刀打著手電筒去接她迴來的。他的手機擱在家裏,並不知道誰會在這麽晚聯係他。等到他躺倒床上時,隨意看下新聞的時候才發現“未讀短信”,這時已過去半個小時。


    尤思思以為金刀肯定睡著了,便沒有繼續發信息了。


    “尤思思,不好意思啊。剛才有事在忙,剛看到你的信息。”金石趕緊發個道歉信息。


    叮!短信聲把迷糊中的尤思思拉迴現實。


    尤思思心想,農村都睡這麽晚的嗎?這快過年還能有什麽農活要忙的嗎?城市裏的孩子是永遠不懂農村的繁忙。隻有金刀知道,生長在土地上的農民,一年到頭不談閑,偶爾歇歇而已。


    “那本書沒事,你看完再給我看就行。”金刀不知道尤思思的家庭,隻感覺她家境優渥,與自己不在一個階層。縱使有美好的想法,也隻是可望不可即。多少情愫都會扼殺在搖籃。


    “這麽晚你怎麽還在忙啊?農村好玩嗎?你給我說說農村好玩的事唄。”尤思思又發來短信。


    此刻金刀“淚流大男子氣概呢。絮絮叨叨講了他老家的一些好玩的事情。尤思思是城市姑娘,她很喜歡聽他講童年在家鄉的趣事,然後哈哈大笑,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感動。 那些不曾謀麵的豬、牛、雞鴨鵝,好像都活在她的心中了。她好像看見在牛群中拿著書本朗讀的少年,仿佛又看見一頭水牛追著紅衣服的金刀在田野間奔跑。那片山林裏躲閃的兔子、杉樹上的鬆鼠仿佛在偷看她。她是水中的精靈,在鯉魚跳躍的時候唿吸到新的空氣。


    莫非愛是聽他將自己童年的趣事一展無餘,然後微微一笑,心中更加憐惜眼前這個曾經無視的男孩!尤思思白臉蛋微燙,可能是蒙在被子裏的原因吧,她想。


    兩人在互發短信的時候默默睡著了。金刀最後的短信已經是錯字連篇了,沒有意識隻有手在胡亂的按鍵。


    沒人知道那天晚上一個鄉下愣頭小子,轉身那一刻的背影已經住到一個女孩的心裏。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衝破黑夜帶來的溫暖,開始融化尤思思。


    夢裏尤思思問金刀,金刀你會不會死呢?我又什麽時候死?金刀告訴尤思思:你知道長在鐵軌中間的小草嘛?列車每一次疾馳而過,它都要死一次。可是等到這座車站荒廢時,它已布滿鐵軌,一路向著青春。


    夢裏尤思思看見爸爸,唿喊他。他的身影模模糊糊,宛如一塊石頭,在流水底下閃爍不定,飄忽無形。等看清時,牽到的手卻是——金刀。


    “思思起床啦!”媽媽的喊聲,把尤思思拉迴了現實。下了一夜的雪停了,拉開窗簾陽光刺眼。


    世界的另一頭,金刀和妹妹、堂兄弟們早就打起雪仗。時光過得好慢,母親覺得他們尚未長大,也不曾離她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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