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二麻頓感頭皮發麻,嚇得冷寒直冒,他邁開瑟瑟發抖的雙腿,一股腦的衝向門外。


    拉開門,迎麵而來一陣寒風,一道白影自眼前飄忽而過,他瞬間嚇得驚叫連連,慌忙閉門,緊抱著頭顱瑟縮於桌底。


    “喋喋喋喋喋……”耳邊傳來一聲詭笑。


    王二麻心頭一震,這笑聲頗為耳熟,感到似曾相識。他強抑驚懼,凝視鏡中惡鬼,見其神色古怪,伸展之舌無法收迴。


    他突感蹊蹺,抄起一旁桌上的木棍,不動聲色的向前蹲移,緩緩移至銅鏡附近,隻見一人影在其間搖曳。


    王二麻不再猶豫,揮舞著手中的木棍,重重擊中那人的臀部,一聲淒厲慘唿迴蕩,藏於鏡後裝神弄鬼之人,頓時遭受一頓痛毆。


    他怒火未息,持續猛攻,直至對方連滾帶爬,哭喊著求饒。


    “二麻子,快別打了,是我啊!”


    “哪個王八羔子,敢扮鬼嚇唬老子!”王二麻邊甩著木棍邊罵道。


    “我是裘二啊!”對方哭喪著臉道。


    王二麻聞言,一把將他推翻在地,罵咧咧的說道:“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二麻子,我錯了!“裘二舉手跪地求饒,他取下口中紅舌,棄於地上,又喚裘大入內。王二麻見裘大便欲揮拳相向,裘大機敏過人,見狀連忙取出銀錠,解釋道:“二麻兄弟別生氣,我二人並無惡意,就是跟你開個玩笑。”


    “玩笑你個頭,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王二麻立於窗前,借月光審視手銀兩,有此錢財,下月妻兒生產之事便無憂矣。想到這裏,他怒氣漸消,啐了一口便不再理會二人。


    待迴首之際,隻見身後漆黑一片,裘二與裘大竟悄無聲息的走了。他也未加細究,坐在板凳上歇息,思量著明日為娘子買隻雞滋補滋補。正想著入神,忽感臉頰被一股黏濕之物觸碰,王二麻以為又是裘二搗鬼,揮拳擊去,力道十足,鏡麵瞬間破碎。他定睛查看,鏡後並未見裘大與裘二,卻有一攤血跡於衣物。


    此乃裘二與裘大身上的衣服,先前二人尚立於自己身後,此刻卻無端失蹤,且伴有血跡遺留,莫非適才鏡中真有鬼物?王二麻思至此處,慌忙逃離現場,直奔來尋黃真人想告知此事。


    ?


    淩雲霄聽罷王二麻的敘述,斷定那屋中必有妖邪作祟。


    “二麻子,你快帶我過去,我這就去看看那屋內究竟有何古怪。”


    臨行前,黃真人囑咐淩雲霄行事務必小心。


    二人一同來到徐老三家裏,周邊陰風淒厲,似有邪靈盤踞。淩雲霄對一旁的王二麻道:“二麻子,此地有異,你先迴去,我進去就行了。”


    王二麻本就心生懼意,聞言連連點頭,速速離去。


    “鬼仙姑,饒命啊,我還不想死……”


    聞得屋內傳來男子哀求之聲,淩雲霄手一掌震開木門,持辟邪劍與符籙,步入其中。


    屋內昏暗無光,不見人影,適才那名男子之聲,戛然而止,仿佛僅是幻聽所致。他點燃火符,緩步前行,隻見破碎銅鏡之後,散落著殘破衣物與猩紅血漬。


    淩雲霄取出羅盤,於屋內探查邪靈藏匿之地。鑒上指針左右搖擺,忽而靜止不動,片刻後直指左前方。他緩步接近,於遍地蛛絲之下,發現一方帶有裂痕的牌位,他將其拾起審視,其上竟無一字。


    淩雲霄心生困惑,他所用的羅盤乃玄天至寶,追蹤未失準,怎料今夜竟遇此異狀。於屋內遍尋良久,終未能覓得那鬼魅蹤跡。他心念一轉,重返村舍借得一麵銅鏡,又取十枚香蕉與三柱檀香返至李老三家中。


    銅鏡置於妝台之上,繼而將三柱檀香插入香爐之中。此香爐乃王二麻所贈,先前燃盡之香早已化為灰燼。


    待一切布置妥當,開始剝香蕉皮。他剝一枚,再剝一枚,終將十枚香蕉悉數剝畢,整齊排列於桌上,隨後隱身暗處,嚴密監視鏡中動靜。


    時光悄然流逝,鏡中並無異象。淩雲霄心中疑惑,莫非此法失效,無法引出鬼魅?


    他不肯罷休,繼續窺視鏡中,許久之後,屋內傳來陰冷冷笑。一張披頭散發、麵色如紙的鬼麵浮現於鏡中,伸出猩紅長舌,卷住香蕉吞食,轉瞬便吞噬十枚香蕉,似猶未飽,瞪著一對鬼眼,貪婪的看著桌上的香蕉皮。


    淩雲霄於遠處瞧得分明,此女鬼實乃餓死鬼投胎無疑。他悄聲潛至鏡後,細察之下,隻見一片漆黑,空無一物。


    “膽大邪祟,竟敢藏身鏡中,還不現形!”


    女鬼凝視他,陰森笑道:“凡人,我要食汝。”言畢,其口中長舌疾卷而來。


    淩雲霄心中冷笑,揮舞辟邪劍,將她長舌一分為二,女鬼吃痛,發出淒慘的叫聲,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女鬼定是藏於鏡中,他舉起銅鏡,猛力擲地,隻聽“砰”一聲巨響,銅鏡粉碎,自地麵陡然升起一股青煙。一身著紅衣的女鬼憑空顯形,懸浮半空,揮舞鬼爪便要襲來。


    淩雲霄持符篆在手,施展著道術。符篆光芒閃爍,化作一太極八卦圖,直直逼近女鬼。


    女鬼極速掩麵,極度畏懼八卦圖所散發的黑白光芒,連連向後退避。


    “臭道士,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休要欺人太甚!”


    語畢,女鬼周身騰起一股青煙,驟然消失於屋內。淩雲霄收起八卦圖,定睛一看,隻見地麵現出一方牌位,此牌位正是先前羅盤所感應之物,伸手欲抓向牌位,牌位竟騰空而起,疾衝向屋外。


    “攝魂鏈!”淩雲霄怒喝,取出符篆,化為一條鐵鏈,將即將飛出窗口的牌位牢牢拴住。牌位被攝魂鏈緊緊束縛,無法掙脫,淩雲霄反手猛力一拉,將牌位摔落在地。牌位中的女鬼,怒吼掙紮著,無奈攝魂鏈具有克製妖邪鬼魅之力,她這般的小鬼,實難突破而出。


    “臭道士,快放我出來!”


    “想出來可以,你告訴我你是誰,我便放了你。”


    女鬼雖不甘,但在其威逼之下,終究吐露原委。


    ?


    四十年前,天朝末期亂世,各地反叛勢力蠢蠢欲動。


    彼時之事,本與徐老三家無甚關聯。然村中出了一位能人,乃村長的妻弟。此人機敏過人,曾在外從軍,軍中混得如魚得水,不久便升任少將。


    恰逢一年,他衣錦還鄉,成為眾人豔羨之對象。徐老三家裏有一女,名喚徐慧嬌,生得花容月貌,兩人一見鍾情,立下此生不離不棄之盟誓,雙方父母議定婚約,擇吉日籌辦婚事。


    然在兩人大婚次日,上方傳來嚴令,讓男方速歸軍營,軍令如山,此人無奈告別新婚妻子,臨行之際,他許下諾言,待他日歸來,必風光讓她做將軍夫人。


    徐慧嬌滿心歡喜,以為覓得終身依靠。


    天朝第一百六十一年十月,反賊勾結外力,聯手鎮壓百姓於官府。新軍受命參與鎮壓,此人英勇善戰,屢建功勳,深得上級賞識,一路晉升為上軍,覆滅反叛勢力後,他已然是新軍中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


    這一日,他風光迴鄉,再見新婚妻子。徐慧嬌原以為他是迴來接自己的,不料等來的卻是一封休書。


    徐慧嬌質問他為何背棄二人誓言,他已言自己另取他人。原來他為求榮華富貴,升官發財,迎娶了老將軍之女,成為其的乘龍快婿,以防東窗事發,便休掉了她這個糟糠之妻。


    可笑徐惠嬌獨守空閨一年有餘,盼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她死活不允,二人爭執起來。男人一怒之下,便一劍刺死了她。徐其家人聞動靜趕來,目睹此景,皆驚恐失色。男人一不做二不休,便將其一家全部滅口。隨即偽造現場,重金賄賂村長,掩蓋此事。村長找來幾個青年,將徐老三家裏一家四口草草埋葬。


    徐慧嬌天真的以為他們的愛情是忠貞不渝的,豈料現實殘酷至此。父母,妹妹全都死在了丈夫的刀下!


    她好恨!


    死後的徐慧嬌滿是怨氣,她化作厲鬼後,第一件事便去找負心漢報仇。以極端殘暴的方式,手刃薄情郎與其妻。複仇之事終了,她無處安身,隻得重返故裏棲身。為避陰司鬼差察覺,藏身於靈位之中。因此屋曾發生過橫死之案,村民皆畏懼,無人敢踏入半步。


    ?


    歲月如梭,四十多年轉瞬即逝。


    今夜,裘大與裘二為戲弄王二麻,潛入此處,在暗中布下陷阱。王二麻坐於銅鏡之前,悠然剝食香蕉,遭二人戲弄一番。屋內一切動靜,徐慧嬌均洞察無遺。她視此二人之心機歹毒,猶如昔日負心人般缺德,遂生殺心,匿於鏡中,以舌尖卷之,吞噬其魂魄。


    王二麻立於窗畔,專注於手中大銀元寶,渾然不覺身後異變。片刻後,他重坐木凳,忽感舌尖輕舔其背,誤以為又是裘大作怪,轉身揮拳擊碎鏡麵。徐慧嬌並無傷他之意,見鏡破,速退迴靈位之內。


    淩雲霄得知真相,念徐慧嬌沒有殘害無辜之罪行,決意助其超度。


    他將靈位收入袖中,歸至洞內,將此事告知黃真人。


    黃真人聽完後,沉吟片刻道:“此鬼怨氣熾盛,不宜立即超度。依我之見,應先將其魂魄封於酒甕,消解其戾氣,而後行超度之儀。”


    淩雲霄遵從黃真人之言,將靈位交予他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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