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教授不作死的時候總是能把人哄的心花怒發,那句「家裏」又讓方警官心情好了許多。


    這段小插曲過後,方恆安提起了黑封詩集的真品,問顧臨奚裏麵到底藏了什麽秘密。


    顧臨奚笑著說:「說起來,我也不知道導演怎麽這麽看得起我,相信我可以幾個小時破解拉美特利的謎題——給他那套就類似於我自己出了套題又寫了參考答案,默個自己寫的答案自然快得很。」


    「但解析起來真品就沒那麽簡單了,不過我已經有了頭緒,如果沒錯的話…幾個月內應該就能得出關鍵信息——雪山的具體所在位置。」


    方恆安正要接話,套房的門被人扣響了。他正要去開,就聽顧臨奚揚聲道:「沒事,請直接進來吧。」


    門口的密碼鎖響了幾聲,進來的是個穿療養院醫護服的中年女人。


    五十多歲,眉目低垂,走路習慣靠邊,像是那種常年工作或生活在社會邊緣真空帶的勞作人群。


    顧臨奚已經起身走過去接了女人手裏的保溫盒,裏麵是幾道清淡養生的菜,都是家常菜,但看得出做的十分用心。


    顧臨奚叫她王姨。


    王姨搓著手:「顧先生,這都是家裏土菜,我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慣。但是老人傳對傷口恢復有好處的。」


    方恆安一怔,張姨叫顧臨奚顧先生,是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之後,王姨手腳利落地調試了套房裏的醫療設備,給顧臨奚抽血量血壓心率。


    閑聊間,方恆安得知,王姨一畢業就是做的護士,還在三甲醫院幹到了護士長,後來因故提前退休,就開始做護工,有三十年的醫護經驗。


    所謂的「故」似乎是二十多年前,王姨的兒子因為一場事故去世了。


    另外,她不是這所療養院的人,而是顧臨奚自己帶來的人。


    王姨話其實不多,看方恆安這麽個年輕男人杵在顧教授的床前也沒有任何好奇或者八卦的神色,隻是得知他也要住在這裏後,和藹地問偏好的口味。


    顧臨奚說:「您不用這麽辛苦為我們準備飲食的。」


    王姨笑了:「顧先生,我知道其實你不需要。但是我們年紀大的人啊,能做的事有限,盼頭也越來越少了,就想幹點邊邊角角的事情,不圖別的,就想心裏舒服點,閑下來……心慌啊。」


    她這隻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方恆安卻聽出了壓抑的痛苦。


    顧臨奚鄭重地說:「我明白。您放心,我們已經離答案越來越近了。您兒子……所有的血都不會白流。」


    方恆安隱約猜到了什麽。


    一起吃完飯後,方恆安去了趟警局了解了一下公交車爆炸案的詳細情況,然後就迴了療養院——也是找本案的第一目擊者和當事人顧教授。


    顧臨奚:「那天我說』確認的隻是林偉帶了水果刀,而非爆炸物』,這句話少了個主語。」


    「是我。我是那個報警人。」


    他坐在窗邊,膝上蓋著毛毯,捧著一杯溫牛奶,又沒戴眼鏡,看起來簡直溫良無害的很,但說話時眸光確是無雙的淩厲。


    「這樁案件我是報案人,也是被害者親屬。」他冷靜地說:「而爆炸本身某種程度上或許也與我有關。」


    「算上我的外公,七條人命。過去的十一年……我一直相信是因為我的傲慢和愚蠢導致這一切……所以,我無時無刻不在自責。」


    顧臨奚的指尖泛著白,窗外的陽光似乎一點也不能暖化他。


    方恆安握住他的手,沒有說什麽煽情的話,也沒有給出虛無的安慰鼓舞。


    他說:「說出來,告訴我吧。」


    第120章 夏日公交車殺人案


    所有的夏天,都有迴憶的味道。


    那年老人們還保持著在屋外納涼的習慣,蟬鳴、談天聲和少年們嘰嘰喳喳的聊天聲混在一起,和黃昏餘韻的熱浪一同釀造出了一碗煙花味十足的酒,就像發酵的桂花蜜。


    少年顧臨奚喜歡這種味道,因為這和雪山的一切截然相反。


    他注射完大半管拉美特利的血液後昏迷了兩天,醒來後大量記憶充斥著腦海,常不知身在何處,今夕何夕。


    他過去失憶時其實常穿白色,但醒來後他看到這個顏色就想到皚皚白雪和白衣的工作人員。


    他還變得不太能看到紅色的東西,因為那些東西總讓他想到鮮血。


    同樣,他也開始討厭秩序和邏輯,因為那是雪山和拉美特利的象徵。但這又是他已然根深蒂固的思維方式。


    就像他甚至開始厭惡自己掌握的知識。


    又或許,其實他隻是憎惡自己。


    他一直沒有去找外公道歉。不是因為覺得自己做的對,而恰恰是因為覺得自己做錯了。


    但是這個年紀的少年往往脆弱到無法正麵錯誤,隻好用心高氣傲來掩飾。


    而陳金茂法官其實原本就不太知道如何和這個外孫相處。他曾經嬌養過一個女孩,但結局是慘痛的。


    同時,顧臨奚和陳若璃太不同了,不光是因為性別,而是因為顧臨奚實在聰明…到了詭異的程度。


    無論是才學、處事還是策略布局,少年都能用極快的速度掌握,似乎一個拷貝信息的機器人,從來不需要學習的過程。


    當他十九歲的時候,提出的觀點已經能讓老法官驚艷和讚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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