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多芙看了一眼縮在角落的青尋,青尋又委屈又氣憤的告狀:“他們非但不讓大夫進,連我都不能進!”


    真是離了個大譜,從未聽說過貼身婢女不能進主子屋。


    青尋真想如史彥玉一般,罵罵咧咧的轉身就走。


    可惜,她隻是個……丫頭。


    沈多芙思忖片刻,說:“青尋若是不合意,我再找個合意的?”


    無慮搖頭:“婢女用不慣。”


    “那平日裏,他什麽都親力親為?”沈多芙想到許羨那弱不禁風的樣子,沒人在旁伺侯,想必是不可能。


    “以前都是我倆近身服侍呢!”無慮尷尬一笑,解釋一句,“不是我們躲懶,大人有令,說是他成婚了,新房是夫人和大人的起居室,我們不便入內。所以就有勞夫人了。”


    “你們不能進,婢女不能進,我上哪去找那種不男不女的?不如我同他分房而居?”沈多芙吃驚道。


    “這......您同大人去說吧!”


    “......”


    沈多芙無奈,隻能暫且接下藥瓶子,走進屋內。


    新房內空無一人,許羨躺在喜床上,俊俏的臉龐因為痛苦而擠在一起,喪服已被換下,輕薄的裏衣被汗水浸濕。


    似在夢魘,口中囈語不斷,很是含糊。


    沈多芙擰了條濕帕,坐在榻旁,替他拭去汗漬,一時忍不住湊近去聽他的呢喃細語。


    “......豈有臉麵……苟活於世?”


    沈多芙很認真的在聽,隻聽了這麽一句不上不下的話,她心癢極了,不禁又把耳朵更加湊近到他嘴邊,企圖聽個清楚明白。


    耳邊細小的軟發,被他雜亂的唿吸,吹拂起來,如羽毛一般,毫無規律,輕輕的撓著他的鼻尖。


    她渾然不覺。


    這時,四周突然安靜下來,除了氣息不斷升溫之外,他再無囈語。


    “娘子,你在幹什麽?”


    這一句,他說得無比清晰,說話時,火熱的唇瓣輕輕觸碰她的耳垂,她整個人都麻了。


    沈多芙下意識就想起身,可作賊心虛的人,越是慌張,就越是容易出錯,她用力想起身,但撐在他腦袋兩邊的手一滑,整個人失去重力,砸在許羨的身上。


    隻聽他悶哼一聲,臉皺成一團。


    沈多芙快哭了,都怪自己太有錢,喜床鋪得都是上等的冰絲玉錦,睡在上麵如淌在水中,就是太滑了。


    “娘子真好,知道我做噩夢,會如此體貼的安慰我!”許羨說著,雙手攬緊了她的腰背。


    這下,沈多芙想起都起不來了,“體貼”二字,他的咬字很是微妙,似乎帶著輕笑。


    沈多芙總不能說她想窺探他的夢,她隻能硬著頭皮說:“夢而已,醒來就好了。”


    說著,她用力想撐起身。


    “轟隆”一聲雷響,她沒有防備,驚得她渾身一瑟縮,他倏地用力摟緊她。


    原本晴空萬裏的天氣,突然遮天蔽日,烏雲密布。


    新房內,潮濕昏暗,低壓。


    江南的雨說來就來,雨聲嘩嘩作響。


    沈多芙趴在許羨的身上已經很久了,他遲遲不鬆手,她被抱得有些昏昏欲睡,直到肩頸處,變得濡濕,她才反應過來,他皺眉,在強忍著什麽。


    她想著起身去拿藥,剛一動彈,身子便被旋了個方向,仰躺著,她渾身僵硬,手指甲死死扣住金絲楠木的床架。


    窗外狂風驟雨不停,就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般。


    偏許羨還嫌不夠,埋首在她頸間,輕輕喊著:“痛......”


    沈多芙活了兩世,沒跟男人這麽親密過。她以為她早就跟老尼姑一樣,清心寡欲。


    “哪……哪裏痛?”沈多芙緊張到結巴。


    其實,她根本沒有心思管他哪裏痛,她更關注於兩人這般親密的撫觸。


    倒不是說不喜歡,就是前世硬著頭皮求歡,被孟景程拒絕過太多次,實在太難堪,產生了自我懷疑。


    她覺得自己身上真有銅臭味,男人都喜歡品行高潔的女子,不喜歡她這樣的。


    久而久之,她便也開始排斥與男人的接觸。


    如今長時間被這麽親密的抱著,她感覺渾身一陣酥麻。


    這大抵是身體對於異性的自然反應。


    感覺很陌生,還有點……新鮮。


    不討厭。


    “頭很痛。”許羨已經很久沒有做噩夢了,大抵是今日提起了故人。


    故人入夢,這許多年了,還未安息嗎?


    “吃藥!”


    沈多芙猛地起身,她覺得自己要被割裂開了。


    他像極了前世她收養的女兒小星星一樣,愛蹭著她的頸子。


    可帶來的感覺完全不同。


    他是許太傅,也是個成年男子啊!


    ……不該是這樣的人啊!


    他就該是那種站在高處,揮一揮衣袖,死一片人的許太傅。


    許太傅無堅不摧,沒有弱點。


    沈多芙倒水的功夫,許羨從床上坐起來。


    她把水和藥一起送到他嘴邊,他不張嘴,直勾勾的盯著她瞧。


    不知是因為頭痛的緣故,還是剛睡醒病著的緣故,他的眼眶泛著微微的紅,眼神有些淒楚。


    許久,許羨含住她指尖的藥,合著水吞服下去。


    “你父母恩愛,自幼受寵,你可知我是過繼的,我幼時比不得你過得好,常受欺淩,故而……身子弱一些。”


    “……呃?”沈多芙心想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要不是童年受了苛待,怎會那般心狠手辣。


    隻是……跟她說這些幹嘛?


    讓人心頭毛毛的,不就是想要她替他斂財嗎?她哪裏表現得不樂意了?


    為何要使出殺傷力如此強的大招?


    思來想去,沈多芙還是決定開口了。


    “都過去了!其實我小時候也受人欺負過,有個阿哥把我踹進水裏,還將我拐出府,和狼群一起過夜!惡行太多,我隻記得這兩件,就不說了!後來孟景程來了,我才知道,阿哥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這話,看似是在安慰人,但落在兩個人的耳裏,都別具深意。


    果然,許羨撩眼看向她,先是冷眸,而後迅速斂去,揚起輕淺的笑意,桃花眼尾染上森冷的寒意。


    沈多芙卻一下舒坦了,許羨就該這樣。


    骨子裏是虎狼,裝什麽小白兔,讓人瘮得慌。


    所以在她麵前,不要裝,盡情釋放真麵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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