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鍾聲響徹柳家。


    寬闊高台之上,齊三冬隨意而立,齊如冰和齊晨站在他身邊,三道人影接連躍上高台,和齊三冬三人對峙。


    隨著柳方物他們的登場,附近響起了山唿海嘯般的喝彩,這裏畢竟是柳家的主場,氣氛熱烈,鼓動人心。


    大多數族人不清楚狀況,但稍微明白事理的便清楚,今日一戰,恐怕……


    柳方物小臉略有苦澀,在這麽多族人的殷切目光下,她甚至有點不敢想失敗後的那一幕。


    對麵那個掛著和善笑容的青年,幾乎讓柳方物都有了不可戰勝的感覺。


    一次敗,二次敗,次次敗,無一例外。


    高台之上,柳子真起身,虛手下壓,止住滿場喧嘩後,平靜道:“此次比武,意在聯絡齊柳二家關係,也特此邀請了皇甫城主前來觀戰,場上比武之人,可傾盡全力,但不可下死手,死鬥,你們,可聽清楚了?”


    場上六人微微行禮。


    “好。”


    柳子真宣布道:“那比武就此開始!”


    擂台之上,齊如冰和齊晨對視一眼,微微聳肩,退到了擂台邊緣。


    “第一戰就是他上嗎?”


    紫菱銀牙微咬,握了握小拳頭。


    “我來。”


    柳矩跨前一步:“我也早就想試試我柳矩和年輕一代的巔峰到底差了多少。”


    一隻玉臂攔住了他。


    柳方物緊緊盯著對麵那和善青年,後者攤手笑道:“方物,你應該知道,你們都不是我對手,其實吧。”


    看上去人畜無害的青年舔了舔嘴唇,道:“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說的話嗎?”


    柳方物無動於衷。


    齊三冬咧嘴道:“你長得比其他人耐看多了,隻要你願意給我當個暖床小妾,我齊三冬心一向很軟,什麽份額了,什麽資源啦,都是自家人,還不都是好商量。”


    柳方物小臉冷淡:“承蒙齊兄看得起,小女子不才,不敢高攀。”


    “嘖嘖”


    齊三冬惋惜搖頭。


    “你們退下,我來。”


    柳方物白皙手掌上有靈力湧動。


    柳矩皺眉,剛想說話,對麵的和善青年便一個閃掠,一掌拍落,三人下意識閃避,無匹勁風在他們所站的地方炸開,氣浪滾滾。


    “別爭了。”


    齊三冬收手而立,笑眯眯的道:“一起上吧,節約點時間。”


    四周諸多人群嘩然。


    柳矩甩了甩手掌,眼神逐漸暗沉,這種感覺還真是不好,上一迴也有個這麽做的,隻不過那個時候都以為他是不知天高地厚罷了。


    而眼前這個,是實打實有這種資格。


    “方物,紫菱。”


    柳矩看了一眼麵露遲疑之色的二女,低沉道:“別顧忌什麽禮數麵子了,這也許是我們唯一能贏的機會。”


    柳方物終於壓下心頭念頭。


    柳矩說的沒錯。


    眼花繚亂的戰鬥,瞬間爆發。


    擂台角落裏的齊晨坐在地上靠著繩子,對著身邊的嬌媚女子笑道:“如冰,你覺得冬哥需要多久才能贏?”


    齊如冰雙手抱胸,更顯雪白溝壑,道:“那就看他想玩多久了。”


    齊晨拳頭抵著下巴,咂嘴道:“哎,跟冬哥這樣的怪物在一起,真是一點追趕的動力都沒啊。”


    柳方物三人手段齊出,齊三冬從容不迫的應對。


    “慢,太慢了。”


    齊三冬手掌上格下擋,分別推迴二條甩來的玉腿,而後穩住身形,一拳轟向衝來的柳矩,二邊靈力明顯不是一個層次的,極端凝實的齊三冬勢如破竹,刹那間便轟退柳矩十餘米、


    這哪還是什麽後期,分明都快和登堂無差了。


    高台之上,柳家眾人的神色都不是很好看。


    二長老柳承福撫摸著拐杖頭,低聲道:“這下連開戰恐怕都難開了,齊長圖搬了個曲之學院過來,這還怎麽打。”


    大長老柳辰龍緩緩道:“齊三冬隻差一腳變可入登堂,又有諸多資源在身,遇上登堂也未免不可一戰,年輕一代,怎尋敵手?”


    柳子真手指輕敲桌麵,看了一眼遠處那笑嗬嗬的齊長圖,後者覺察到目光,笑容更為濃鬱了許多。


    柳子真收迴目光,望向全場唯一波瀾不驚的清臒老人。


    清臒老人似在假寐,不言不語。


    過了一會,老人緩緩睜眼,迎上了柳子真的目光。


    “家主。”


    清臒老人平靜道:“你們可派人去……請他。”


    老人停頓了一會,方才吐出最後二字:“當然了,他來不來就是他的事情了。”


    柳子真久久沉默。


    擂台之上,已有變化。


    “彭……”


    齊三冬一腳踹退撲上來的柳矩,抬起手,掌心靈力瞬間爆湧,轟退紫菱,隨後側移一步,避過柳方物的兇猛攻勢。


    “方物。”


    齊三冬靈力流淌全身,輕鬆接下柳方物的招式:“你們輸了,別掙紮了。”


    柳方物咬牙,看了一眼那已經敗退的身後二人,異常不甘。


    紫菱手背抹去嘴角血跡,狠狠的盯著那齊三冬,低罵道:“老娘還真不信邪了,入門後期了不起點的?”


    紫影閃躍,再度前衝。


    “咳咳。”


    柳矩的手臂都在顫栗,嘴角苦澀,隻有和齊三冬對過,才知道他的強橫。


    絲毫不拖泥帶水的招式,極端凝實的靈力,那堪稱條件反射的反應速度,無一不碾壓他們。


    “唉。”


    柳矩輕歎,四望周邊那諸多的柳家族人,在他們臉上,柳矩見到了震驚、難以置信,還有諸多的失望。


    “砰砰……”


    二道人影砸落在柳矩身邊。


    衣衫已不複整潔幹淨的柳方物撐著地麵重新慢慢起身。


    “方物,輸了,我們真的打不過。”


    柳矩輕歎道。


    “呸。”


    紫菱吐出嘴裏血沫,美眸怒瞪柳矩:“放你的狗屁,男兒大丈夫,不死何敢言輸?”


    紫菱重新起身,和柳矩並肩而立。


    柳矩沉默。


    隨後搖搖晃晃起身。


    哪有人女孩子頂在前麵的道理,柳家的男兒,還沒死絕呢。


    周遭的觀眾席已經沒有喝彩歡唿,一雙雙目光緊緊盯著擂台之上。


    高台之上,柳子真腦袋枕在靠背上,嘴唇微動。


    “爹。”


    另外一處的高台,皇甫鬆突然指了指柳家處,道:“柳家他們準備幹什麽?怎麽都離去了?”


    皇甫鬆驚疑道:“莫不是……現在就準備開戰了?”


    皇甫星山當然也見到了那一個個離去的柳家長老。


    柳春晨、柳辰龍,柳承福,柳叢謙,柳絮,柳奎。


    高台之上,隻剩下柳子真和柳恆白。


    到了最後,連柳子真都緩緩起身。


    齊長圖當然也見到了這一幕,不為所動,依舊和常盧騰談笑風生。


    這個曲之學院的外事長老,就是齊家的定海神針。


    柳家東廂房的盡頭,屋內的老人抿著清茶,看了一眼外麵的烈日,擔憂道:“清兒,這都正午了,我好像還聽見鍾聲了,比賽莫不是開始了吧?”


    青年微微一笑:“沒事,慶叔,真要開始了,族裏會有人來喊我們的。”


    柳慶捧著茶杯,默默點頭。


    片刻後,慢而緩重的敲門聲響起。


    “來了來了。”


    柳慶放下茶杯,走向門口,問道:“誰啊?”


    門外並沒有反應,柳慶緩緩打開房門,見到那張方正臉龐,頓時笑道:“是春晨啊,你是來喊……”


    年邁老人的話一頓。


    握著門框的手都有些僵硬。


    小門之外,柳春晨身後,是老人一輩子都難以見到幾麵,隻有在家族族譜上才會看見的人。


    大長老柳辰龍,二長老柳承福,三長老柳絮。


    大統領柳叢謙,大執事柳奎,還有眼前的這位執法長老。


    手足無措的老人不由得迴頭看向那青年。


    青年走向櫃子,取下黑袍披在身上,順手拿起了掛在牆上的銀色短刀。


    “這……”


    從未見過這等大場麵的老人顯然有些驚慌。


    “慶叔,沒事,我們走。”


    青年淡淡一笑刀挎腰間,扶著老人向外走去,走過久居高位的大長老,走過笑嗬嗬的二長老,走過神色淡漠的三長老,一直走到了小院外麵。


    而後走向練武場。


    隊伍最後麵的柳春晨神色異常的複雜。


    三個月前,這間屋子裏,少年的錚錚之語此刻似乎還在迴蕩。


    “慶叔,你相信我嗎?”


    “我要讓你坐在最高的位置,我們二個,再也不會過這樣的生活了。”


    ……


    練武場上。


    齊三冬看著對麵三人,微微搖頭,道:“真是無畏。”


    齊三冬伸了個懶腰,比之前還要澎湃的氣息再度奔湧而出:“不想玩了,就這樣結束吧。”


    柳矩前跨一步,擋在二個女孩身前,擦去嘴角血跡,咧嘴。


    一團數丈龐大的靈力光球在齊三冬頭頂迅速凝聚,他的身子也緩緩浮起,漂在半空中,托舉著那令人震動的光球。


    “凝。”


    齊三冬口中輕吐一字。


    光球之外,瞬間燃燒起熊熊大火,如托舉著一輪烈日。


    “這中品靈技練了這麽久,還是頭一迴施展呢。”


    齊三冬低頭看著下方的三人,笑道:“今日讓你們嚐嚐鮮。”


    碩大的火球從天而落,直衝向三人。


    有一層厚重靈力屏障在光球底下浮現,但卻在火球下壓時寸寸崩潰,無匹力量傾斜而下,低沉的爆炸聲響徹四周。


    氣浪翻滾席卷。


    有三道人影在氣浪中倒飛,滾落在地。


    人群寂靜。


    輸了。


    輸的一敗塗地。


    “柳家主。”


    齊長圖在此刻起身,拱手道:“三層份額,老夫就卻而不恭了。”


    柳子真緩緩開口道:“等等。”


    齊長圖眼睛微眯,他身側的常盧騰笑著起身,剛想開口,柳子真便繼續道:“我們家不是還有一層份額嗎?”


    齊長圖愣在原地。


    柳家的長老們去而複返,卻迎迴了一個陌生的老頭。


    齊長圖盯著那局促不安的風霜老人,在諸多目光的詫異注視下,柳子真站起身,按著老人的肩膀,坐在了那張全場最高的位置上。


    老人的手掌微微顫抖。


    齊長圖霍然轉頭,望著下方,倒地的三人旁,出現了一個黑袍青年。


    青年蹲下身。


    已經無法兼顧姿態的柳方物坐在地上,攙扶著邊上頭發淩亂,渾身狼狽的紫菱,看著眼前的青年。


    “我們輸了。”


    柳方物手背擦去臉上的塵土,高聳胸口微微起伏,強咽下喉嚨湧上的甘甜。


    紫菱默默不語。


    何清從懷裏掏出二塊錦布,遞給了二女,而後緩緩起身,走過那普通青年時,腳步一頓,淡淡道:“幹的還行。”


    柳矩慢慢站起身。


    原本死寂一片的觀眾席,此刻泛起了波瀾。


    黑袍青年一躍而起,落在台上。


    他轉頭,望向高台,看著那坐在首位上的老人。


    拱手,俯首,彎腰。


    一拜到底。


    半輩子風霜茹苦的老人眼角濕潤。


    青年直起身,望向對麵神色暗沉,抿嘴如刀鋒的齊三冬,掌心拄刀柄。


    我也曾,鮮衣怒馬,少年郎。


    青年嘴角微掀。


    崢嶸桀驁。


    有刀出鞘,龍首大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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