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想到了很多可能,也預設了許多結果,但怎麽也沒料到,這靈茶會以這樣的方式迴到他手中。


    他本以為柳子真等人會為此親自而來,再不濟也是柳絮上門盤查。


    何清反手收起靈茶。


    吃完飯後,何清洗幹淨碗筷,擦好手道:“慶叔,我到春晨大哥那邊去一趟。”


    老人笑著點頭,走近後替何清拍去身上灰塵,道:“去吧。”


    何清離開家裏,直奔族內柳春晨的住所而去。


    “決定了?”


    聽聞何清答應,柳春晨有些驚喜。


    何清笑著道:“去搏一搏吧,畢竟是一條靈元石礦。”


    “好。”


    柳春晨開懷大笑,隨後鄭重道:“不過瘟疫叢林也確實很危險,再加上這一趟還有齊家和城主府的人,你千萬要小心。”


    何清應了一聲,旋即問道:“春晨大哥,向你打聽個事唄。”


    何清緩緩的說道:“那位護族長老柳恆白,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柳春晨沉吟一會,道:“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何清不慌不忙,慢慢道:“這不是挺好奇的嗎,畢竟他也救過我的命。”


    從小在家主土生土長的柳春晨思量許久,方才道:“說句真的,其實我對白老了解不多,他平日深入簡出,我們這些長老都很少見到他,現在想起來,白老這個護族長老已經當了有三十多年了吧。”


    柳春晨繼續道:“我依稀記得,白老是突然迴到家族裏的,而且他一迴來就已經是下師修為了,我那個時候比你大不了多少,天賦還算出眾,所以才知道這些事。”


    柳春晨迴憶道:“白老從成年起就一直在外闖蕩,因為多年沒有音訊的原因,連族譜上都已經印上死亡章了,說起來,在當時那一代,白老的天賦其實不算太好,所以也無人關心問津,他迴來的時候剛好趕上護族長老推選,他一人連敗三人,連希望最大的柳辰龍都不是他對手,那時候的老族長就直接定下了他的長老身份,延續至今。”


    說到這,柳春晨不禁笑道:“所以你發現沒有,家主要和白老商議事情的時候,柳辰龍絕對不會出現在附近,我們這位大長老對於三十年前的事還一直耿耿於懷,因為白老的緣故,他隻能屈居大長老之位了。”


    “原來是這樣。”


    何清若有所思。


    柳春晨攤手道:“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再多也沒有了。”


    “多謝大哥了。”


    何清感激道。


    “哈哈,沒事。”


    柳春晨笑著道:“你要真感謝我,那就在瘟疫叢林多出點力吧,不瞞你說,我之所以希望你去,也是有些私心的,如果家族能夠得到這條礦脈,對於我們這些大成武者來說以後就不用拘於資源短缺的困境,隻要有充足的靈元石,衝擊下師也未嚐不可。”


    柳春晨感歎道:“下師這一關,實在太難了,像二長老,年輕時多麽意氣風發,在那個年代,他的人氣和地位不會比現在的柳象差,但就是下師這一關堵住了他,不如他一輩子的的柳辰龍後到先進,躋身而入,成為家族核心,否則二長老也不會選擇外出掌管對外之事。”


    何清眼神微動。


    看來這家族的高層也並非想象中的鐵板一塊。


    何清和柳春晨交流許多,也知曉了族內的不少密事,待到明月高掛,何清方才告辭離去,等他迴到家的時候,老人已經熟睡了。


    何清翻身上了屋頂,仰躺在草屋上,入目是皎皎明月和燦爛星光。


    一會後,何清手掌一翻,界物顯現,一本枯黃古書出現在手上,古書的材質很特殊,異常堅韌卻很是輕薄,在封麵上不知是用何筆墨寫下的二字,竟然會微微流動。


    毒經。


    如果說何清手腕上的界物能夠吸引守州地界的強者蜂擁而至,那麽這本毒經,就足以讓整個周夏的巔峰大能趨之若鶩。


    這是惡洲魔修,邪藥師餘長生的立根之本。


    沒有此物,就沒有荼毒惡洲的生靈之災餘長生,也沒有現在的何清。


    這本書的撰寫人,是三百年前聞名整個周夏的煉金大宗師,毒鬼老人。


    自從上古修煉斷絕許多後,無論是靈修中的巨擘,還是煉金中的大宗師,都像絕跡了一般,再難尋覓蹤跡,而離現在最近的傳說,便是這位毒鬼老人,貨真價實的煉金大宗師,他將畢生所修寫在了這本毒經之上,可以說這本東西便是一名大宗師的傳承。


    若僅是如此,那此物隻能讓煉金一係的人瘋狂,但是毒鬼老人死後將他的毒經交給了至生好友劍道子,那位被譽為三百年前劍道魁首,隻差一步便能跨入巨擘境界的通天人物。


    後者這輩子都沒能尋到一個能夠合適傳承毒鬼老人毒經的弟子,所以在臨終前,將自己的劍譜劍招以及靈修一途中的各種體悟也加進其中。


    至此,此物便成了周夏三百年內最驚人的寶物。


    當時不知掀起了多少腥風血雨,到了最後依舊不了了之,卻在機緣巧合之下被餘長生所得,現在又落到了何清手裏。


    縱然是餘長生,也不敢泄露此物的存在。


    何清凝目手上古書。


    世人隻知惡洲極刑者刀法師承龍刀秦紀,卻無人知曉,他的劍術才是通玄。


    秦紀很少服人,但在劍術這一塊曾自歎不如,光論刀劍不比修為,二個秦紀也打不過何清。


    何清這輩子見過劍道天賦比他還強的,就隻有那個整日隱於黑暗,手握劇毒匕首的殺手了。


    在離開惡洲的時候,何清曾經把後半本交給了沐黑影,但被後者退迴,那個沾染無數無辜鮮血的殺手已經表明,此生再不會提劍。


    何清始終還記得,他和沐黑影有次幹完一票,喝醉慶祝的時候,他問了沐黑影一個問題,小時候的夢想是什麽。


    他何清是希望能強大起來,能讓身邊的人過上好日子。


    而沐黑影的夢想卻讓當時的何清錯愕。


    他想當一名劍客,鋤強扶弱,三尺青鋒挑盡人間不平事。


    在他們喝酒的客棧邊上的巷子裏,剛剛死了一家九口,無論老幼,皆是他殺的的,若非阻攔援助成功的何清及時趕迴來攔著他,他甚至會為了掃尾,將這棟宅院的一百四十口無辜人盡屠。


    那一天的何清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這個惡洲的王者地下殺手,這個十年縱橫,殺人無數的沐黑影,竟然想當一個行俠仗義的劍客。


    何清笑問他的良心何在,沐黑影也真敢指著自己的心髒。


    隻是那時候的沐黑影的複雜笑容讓微醺中的何清記憶尤甚,他說他心裏的良心就像一個三角形,每次他作惡的時候,這個三角形便會轉動,刺痛他的身體,劃傷他的皮肉,等到時間長了,血肉模糊了,就再也再也感覺不到疼痛了。


    想到這的時候,何清想喝酒了。


    他收起毒經,拿出酒壇,大口入喉。


    惡洲的酒一向烈的出奇,燙喉嚨燒肚子的那種,但東西北六小洲的人偏愛這種烈酒。


    何清的手臂傳來一陣劇痛,他低頭一看,手臂下的黑色紋路如野草般生長著,何清稍稍平複情緒,壓製那些黑色紋路,等到它們褪去後,何清再拿起酒壇狠狠灌了一口。


    越往後,這些東西就越控製不住,現在的何清還有壓製的辦法,等再過半年,再過一年,後果難料。


    已經三個月過去了。


    何清的生命,過一天少一天。


    誰想死?誰願意死?誰舍得死?


    天下多少人為了長生,不惜一切代價,可縱使是那些上古巨擘,也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


    何清並不畏懼死亡,但是他不想這麽早就死,他的生命,才剛剛開始。


    可是何來辦法?


    無能為力。


    何清的視線模糊間,又見到那喜愛墨綠長袍的男人。


    那個令無數人畏之如虎,被人罵作邪藥師,稱為生靈災難的餘長生。


    何清喉嚨滾動,大口咽下那火辣辣的酒水。


    他又想起那段堪稱地獄的時光了。


    ——


    四年前。


    惡洲,柳豐郡,大桂城。


    一輛馬車徐徐停在街道旁一個富麗堂皇,朱紅青瓦的府邸麵前,披著墨綠色長袍的男子從馬車內走下,府邸大門很快打開,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急忙迎了出來,俯首恭敬道:“老爺。”


    “陸管家,老樣子,吃食、藥材等一概送到後院,清散無關人群,沒有吩咐不得靠近後院區域。”


    這位名動惡洲的生靈之災同時指了指車廂內躺著的覆著黑袍的少年,道:“洗幹淨了也送到我後院來。”


    陸管家顯然清楚自家主人的脾氣,連忙應下,至於為什麽這個主人總是三天二頭會帶迴很多陌生人,又為什麽後院時常會有慘叫之類的異常情況,從小在柳豐郡長大的陸管家眼觀鼻鼻觀心,從來不過問,雖然柳豐郡遠離無法地帶,但這裏畢竟是惡洲,不管來什麽人都是正常的,陸管家隻知道一點,按吩咐辦事,有錢拿,有命花就行了。


    至於其他的,多什麽嘴,問什麽話,管什麽事。


    ……


    無盡的痛楚。


    何清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如何,隻是當那已經有些麻木的痛苦重新真實起來之後,他的眼前出現了模糊的景物,視線逐漸聚焦。


    這是一個屋子。


    屋子很簡陋,一張床一個桌子,連條凳子也沒有,家徒四壁,但是偏偏那些房門、房梁,柱子之上卻是價值高昂的雕龍黃木製成。


    屋子裏的牆壁上,還有一扇石門。


    何清掙紮著起身,全身上下都是撕裂般的痛苦,他呆呆的靠在床榻之上,記憶如潮水般迴湧。


    “柳青山……”


    這個方才十四的少年眼中有著刻骨仇恨。


    枯瘦男子走了進來,見到已經醒轉的何清,側開身子,淡淡道:“帶到後院去。”


    一個魁梧的漢子麵無表情的走了進來,直接扛起床上的何清。


    身上盡是傷勢的何清痛苦咬牙,他滿心恐懼,低吼道:“放開我!你們到底是誰?”


    枯瘦男子如若未聞,走在前麵,魁梧漢子跟在後麵,二人走出門,被顛的晃蕩的何清幾乎疼得昏厥,不知過了多久,他後背重重砸在地上,等他費力睜開眼,已經是一個寬闊房間,在這房間裏,擺放著好幾張桌子,上麵全都是瓶瓶罐罐和各種何清沒見過的古怪儀器。


    魁梧漢子轉身就走,枯瘦男子則是雙手交疊在身前,守候在一邊。


    渾身疼痛的何清勉強撐起身子,他費力的打量著周圍,目光停在了不遠處的一張桌子前,一個墨綠色長袍男子背對著他,手上拿著好幾個玻璃管子,來迴搖晃添加。


    “你……你們!”


    何清一開口卻是連說話都疼得不行。


    少年此刻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


    沒一會,那個墨綠色長袍男子舉起手上瓶子裏的液體,輕嗅之後自語道:“總感覺總感覺地方不怎麽對,是量添加多了嗎?”


    邪藥師把手上液體丟向了枯瘦男子,後者穩穩接過,而後轉向何清。


    “你們要幹什麽?”


    少年驚恐欲絕。


    枯瘦男子微微皺眉,手掌一握,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力禁錮住了何清,他連唿喊都做不到,無形之中仿佛有一隻大手扒開了他的喉嚨,枯瘦男子走上前來,將裏麵的液體倒進了何清嘴裏。


    恢複動作的少年倒在地上,短短幾個唿吸間,他的麵色就迅速變得潮紅,連帶全身肌膚也變得紅如煮熟的蝦,可怕的劇痛襲來,何清在地上翻滾哀嚎。


    墨綠色長袍男子漠然望著痛苦掙紮,雙目赤紅的何清,坐到了旁邊的凳子上,拿起桌上的清水喝了一口,喃喃自語:“果然不對,一個尚未入門的小子,這點藥量入肚即死,怎麽可能活這麽久。”


    餘長生向著枯瘦男子道:“再取一些藥材來,我還得再試。”


    “是,主人。”


    枯瘦男子恭敬退去。


    餘長生走上前來,何清掙紮的動靜慢慢減弱,他伸手來迴按壓他的手臂脖子,掀開眼簾,逐一查看,記下狀況。


    “這就快死了嗎?”


    餘長生皺眉,突然,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快步起身走到桌子前:“三七分配料效果這麽弱,那中和藥性的三陽草應該就可以不用放了,再試試。”


    過了一會,餘長生啪的放下手中試管。


    “缺一株枯烈草。”


    餘長生抿嘴,身形一動,眨眼之間消失在房間內。


    躺在地上何清迷糊之間,似乎見到那張熟悉入骨的臉龐在他麵前飄然而逝,他不甘,他想要伸手去抓,終究還是沒能抓住,一切都在離他遠去,生命亦是。


    瀕臨死亡之間,他竭盡全力的想要站起身,腦子已經是一片昏沉,但渾身無力的何清還是沒成功,身子向著一邊滾去,剛好砸在身邊的桌腳上,上麵一堆瓶瓶罐罐搖晃二下,不少東西掉了下來,已經是垂死狀態的何清連意識都不是很清楚了,不少玉瓶罐子破碎,各種丹丸散在地上,其中有一顆龍眼大小的血紅色藥丸異常顯眼。


    丹藥仿佛有一種特殊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用盡氣力的何清手掌無力的垂到,他眼前的一切都在犯迷糊,那一刻近在咫尺的血色丹藥又仿佛遠在天邊,像是一顆,又變成二顆,最後成了三顆,接著又突然變換成了一顆。


    腦海一片空白的何清已經沒有了思想,他隻剩下了本能,本能驅使著他,讓他竭盡全力,讓他不惜一切的去咬那顆血色丹藥。


    何清那滿是傷痕的疲憊身子在地上上一點點的蠕動,他探出舌頭,去勾,去.舔那好像就在眼前卻總是觸摸不到的血色丹藥。


    生命之息燃燒殆盡,何清隻感覺困倦一波波襲來,他多麽想就這樣睡下去,再不問世事,再沒有現在的痛苦。


    “就這樣……睡下去吧。”


    何清終於是放棄了。


    他的舌尖在這一刻,碰到了一個渾圓物體,下意識的一卷,一顆丹藥進入喉中,入口即化,一股暖流在體內迅速傳蕩而開,迅速驅走何清身上的困倦,他的意識突然分外的清醒起來。


    一道綠光閃爍,拿著一把藥材的餘長生盯著滿地的丹丸和那已經將藥丸吃下肚的少年,神色有變得有些陰沉。


    何清一愣神的功夫,那股暖流便消失不見,接下來便是令他難以想象的苦楚,他下意識的躬起身子,如大蝦一般蜷曲,痛苦的低吼嘶喊,那種感覺,就像是全身血肉被一寸寸的割下,刀鋒擦著骨頭刮過,極盡痛苦。


    “啊!”


    劇烈痛苦之下,何清在地上瘋狂打滾,拿腦袋撞牆,指甲摳地,七竅流血,狀如瘋魔。


    太痛了,這份痛苦,深入骨髓!


    邪藥師走上前來,在地上幾個罐子上掃了掃,最後他撿起了地上摔碎的的黑色瓶子碎片,聞了一聞,微微眯眼,手掌微微用力,陶瓷碎片化作粉末:“你竟然吃了我的半蛟毒丹。”


    何清此刻對一切都充耳不聞,他隻覺得渾身上下都要被一股能量撐爆,他的四肢百骸,五孔七巧都在不停的往外冒血,淒慘至極,似鬼非鬼的嘶吼叫聲迴蕩在山洞之內。


    邪藥師眨也不眨的盯著地上那個少年,突兀的,他身上有一條紅光乍現,接二連三的紅光一條條衝出他身體,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個光團,將這房間照耀的亮如白晝。


    餘長生望著那滿洞紅光,有些怒氣上湧,也有些心疼。


    這顆半蛟毒丹是他花了足足二年時間,用珍惜的半蛟獸靈核,斷斷續續數十次方才煉製而成,可惜到了最後一步出了差錯,這顆原本可以提升修為,洗精伐髓的半蛟靈丹,硬生生被他搗鼓成了毒丹,服下之後,五髒六腑如受刀山火海之苦,最後在半蛟那可怕的力量侵襲之下七竅流血而亡。


    這麽一顆半蛟毒丹,隻要入肚,可殺大能之下任何人,端是強橫無比的毒藥,卻是被他一時疏忽,被這少年吞了下去。


    何清死不死的,和餘長生有何關係?


    他現在心疼的是自己那顆毒丹


    “該是!”


    餘長生陰沉低罵,屋內紅光逐漸變弱,那個瘋狂掙紮的少年動作越來越小,嘶吼越來越輕,七竅湧出的鮮血將他染成了一個血人,周遭盡是鮮血,少年最後躺在了血泊裏,失去了動靜。


    死了。


    受盡苦痛折磨,失血過多,活生生痛死了。


    “白癡。”


    餘長生漠然起身,卻不再理會,重新迴到桌子前開始搗鼓。


    時光流轉,轉眼便是三天時間而過。


    期間來來迴迴的餘長生並沒心思去理會那血泊裏的少年,直到三天後,忙碌了整整三日的他拿起手上重新調製好的試管,自語道:“這次應該問題不大了。”


    餘長生打了個響指,一會兒之後,破風聲響起,枯瘦男子出現在門口,恭敬俯身。


    “再帶個人過來。”


    餘長生瞥了一眼那已經幹涸的血泊,淡淡道:“把這裏也打掃一下。”


    “是,主人。”


    枯瘦男子應道,對著血泊上的少年走了過去,餘長生放下試管,突然一愣,迴轉身體沉聲道:“等等。”


    枯瘦男子退開,餘長生走上前來,心頭有了疑惑。


    對了,三天了,屍體竟然不腐不臭?


    餘長生低頭掃了一眼少年沾染著血跡的手臂、小腿等裸露在外的皮膚,並沒有發現屍斑。


    “咦?”


    餘長生俯下身,摸了摸少年的手臂,依舊有著彈性,雖然很冰冷,但是並沒有屍僵。


    在最早先曾是一名醫術大師的餘長生覺察到了不對勁,他將身下少年的身子翻了個麵,露出那張血跡斑斑的扭曲臉龐,摸了摸後者的脈搏。


    沒有脈搏。


    他再探了探鼻息,依舊沒有。


    “確實死了啊。”


    餘長生緊緊皺眉,難不成這小子身上有什麽奇珍異寶,可保死後屍體不朽?


    餘長生沉思,旋即開始翻查何清的身體,就在他手掌掠過何清胸口的時候,他猛地停下,難以置信的望著那微微有所起伏的胸膛。


    “鬧鬼?”


    餘長生嘴角一扯,沒有脈搏,沒有鼻息的人,竟然還有心跳?


    餘長生眯眼,輸入一股靈力渡入何清體內內視他的身體,何清的身體被摧殘的一塌糊塗,經過半蛟毒丹的一頓肆虐,五髒六腑,四肢百骸盡是嚴重的傷勢,連全身經脈都已經被撐爆斷裂,但是當餘長生內視到何清的胸口之時,卻意外發現他的那顆心髒,還在緩慢的跳動,很慢,但是卻強而有力。


    在心髒周圍,有一層淡紅色的光芒籠罩著,宛如一個屏障,在那淡紅色光芒上,餘長生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半蛟毒丹。


    “這……”


    餘長生一時間怔住了。


    “難不成……”


    餘長生陡然反應過來,雖然在煉製的最後一步出了差錯,將半蛟靈丹化成了毒丹,但這好歹也是半蛟獸的靈核練成的,鬼使神差之下,還是有著最後的微弱救命功效。


    正是這一點點功效,護住了何清的心髒,救了他的命。


    “原來如此。”


    餘長生恍然大悟。


    “倒是好運的小子,這樣都不死。”


    餘長生搞清原因,有些意外。


    他目露異色,沉吟了一會,突然嘴角一扯,令得邊上的枯瘦男子身體一抖,已經好久沒有見過自家主人笑了。


    “毒丹護心,豈不是說這小子可百毒入體而不死?”


    餘長生十指交叉,神色暗沉。


    別人是百毒不侵,而這小子經此一事,卻是百毒入體之後不會斃命,這豈不是絕佳的試藥之體?


    餘長生要鑽研毒經,練出來的毒丹成千上萬,每一次都得找活人來試藥,一顆成功的毒丹背後是幾十條,幾百條甚至更多的鮮活生命,這也是餘長生最令人發指的地方。


    “有了這小子,我倒是可以少費許多功夫,不必每次再換人試藥了。”


    餘長生有點喜歡這個意外,他手腕一翻,從手上的古樸手鐲內取出一顆丹藥塞入何清口中,沉聲道:“帶走,好生看管,醒了後來通知我。”


    枯瘦男子點頭離去。


    接下來的日子,何清凡是醒了之後,餘長生都會在第一時間出現,然後把研製好的各類毒藥塞入何清嘴裏,觀察判斷試藥,日複一日,月複一月。


    容器終歸有量,毒藥就如同水,一次次的把水灌入容器之內,有朝一日,定然會溢出,而等到溢出之時,就是那積攢了許久的諸多毒性一起爆發,到時候半蛟毒丹也起不了作用,何清會在無盡痛苦中死去。


    然而對餘長生來說,和他有什麽關係?


    眨眼之間,已經二個月過去了。


    距離上次試藥已經一個禮拜了,這倒是讓飽受折磨的何清有些意外,餘長生一般來說一二天就會拿一次新毒藥出來,最遲也不過三天,而這一次卻是足足一個禮拜沒有出現找他試藥,何清在意外之餘也有些麻木了,這些日子來,他的身體裏積攢了大大小小二三十種毒藥,這些毒藥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侵襲何清的身體,精神和肉體上的折磨周而複始,從剛開始的難忍,到如今的麻木,天知道這個隻有十四歲的少年經曆了什麽。


    何清行走在這個占地極大的府邸內,碰上些來往匆匆的仆人丫鬟也都是麵不改色,如同把他當做空氣。


    坐在院落內的一條石凳之上,何清望著不遠處的青翠小樹怔怔出神。


    他到現在都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何清收迴目光,低頭望著自己那呈現淡淡的灰白之色的手掌,經脈寸斷,渾身劇毒,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他現在隻想迴家


    苦難會使人蛻變,成熟,當何清眼簾之中出現那一雙布鞋之時,他幾乎刹那就收斂了自己的情緒,無悲無喜,抬起頭望著麵前那一襲綠袍。


    餘長生瞥了一眼何清,他照著慣例內視一圈何清的身體,幾十種毒藥交纏在何清的五髒六腑,四肢百骸,後者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忍受煎熬,隨著毒藥的增加,這種痛苦煎熬會愈發增加,終會崩潰。


    餘長生思量了一下,也不能太早讓這小子死了,餘長生已經習慣了這種隨時隨地都能試藥的方便。


    “來。”


    餘長生往前而走,何清木然的跟在他身後,二人迴到了屋子,餘長生第一次打開石門讓何清跟了進去,這是一條長長的甬道。


    餘長生打了個響指,漆黑的甬道之內有一點火星乍現,甬道二邊各自有一條火線迅速蔓延而開,一路通明,何清眼皮微抬,看了一眼旁邊,那是二條細小水槽,隻不過水槽內裝的並不是水,而是燈油。


    何清鼻子微動,空氣中蔓延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不是燈油。


    何清多看了一眼二邊熊熊燃燒著的水槽,這裏麵燈油呈現一種黃中帶一絲絲紅,一股淡淡的腥味衝入何清鼻中,他喉結上下滾動,目光頓在了不遠處燈油之中浸泡著的一截短小物體。


    手指,一根人手指。


    何清默然收迴目光,心頭已然有了些猜測。


    前麵走著的餘長生似乎猜到何清在想什麽,淡淡道:“一千生人剔除骨頭、內髒,用以大火烤煉,熬出了這一百斤上等屍油,可以持續燃燒至少二十年,”


    人油作燈。


    何清低頭垂目,這餘長生,邪魔無雙。


    甬道不過五十米開外,前方豁然開朗,是一個叫巨大的地下洞穴,何清環顧四周,左方有一個小花圃,裏麵種著各色的奇花異草,右邊則是許多屍體白骨堆積而成的屍堆,前方有好幾張石桌,桌子上散落著瓶瓶罐罐的東西,地上也有許多空罐子瓶子之類的,前方的牆壁被掏空,放著許多泛黃書籍。


    何清抬起頭,看著洞穴上方。


    他的心跳驟然一縮,上麵掛著六人的屍體,不知死了多久,卻沒有腐爛,六根粗大的鐵鉤從他們下巴穿透至天靈蓋,死相猙獰,染著血色鐵鏽的鐵鏈看上去分外.陰冷。


    這六人是被虐殺至死,而且死後被做了防腐處理,餘長生把他們掛在洞穴頭頂做什麽?


    若是放在二月以前,還在柳家的何清碰上現在的情景恐怕早就嚇得臉色煞白,,可對於現在的何清來說,隻是一驚之外便無異樣了。


    最多讓他對餘長生的狠辣手段評價再上一個檔次。


    “還有二根鐵鉤。”


    何清敏銳的捕捉到了一絲異常,上麵除去六根掛著人的鐵鉤,還有二根沒有掛人的,從顏色和幹淨程度來看,應該是尚未使用,但是和另外六根是同一時候掛上去的。


    餘長生並沒顧忌何清的四處打量,他清空了一張石桌上的東西,而後朝何清淡淡道:“把那邊的鬼臉草采一株過來。”


    何清走到花圃那邊,單從鬼臉草這個名字上都能很輕易的找到這株分外特別的草藥,花朵如鬼臉,何清挖開鬼臉草底下的泥土,拔出了鬼臉草,還不待他起身,泥土裏便隨之跟出了一張極端猙獰恐怖的漆黑腐爛臉龐,一隻眼珠子都已經被扯了出來,何清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的往後倒退一步,心髒砰砰狂跳不止。


    人臉。


    少年接連深唿吸方才平複下心情,眼中仍有驚懼之色,餘長生把人頭埋在土裏,從人臉之上長出鬼臉草。


    何清收斂心情,拿著鬼臉草走向了餘長生,餘長生接過鬼臉草,手掌一握,一團藍色火焰在他手上燃燒而起,鬼臉花很快被烤焦,竟然還發出了類似於人類慘叫的聲音,聽得何清毛骨悚然。


    “坐上去。”


    餘長生隨意道了一句,而後拿過旁邊的一本泛黃書本丟給了何清,道:“第三十八頁,仔細看一下。”


    餘長生轉身拿著烤焦的鬼臉花到另外一張桌子上,從瓶瓶罐罐之內拿出各色液體、粉末,一次次的試驗研究著,何清坐在石桌上,照餘長生的話翻到第三十八頁,他隻是粗略一掃就驚在了原地。


    太神奇了!


    這上麵竟然是記載如何將毒力當做靈力來修煉的玄奧法門,不受身體限製,也就是說,無需通過經脈來流轉,這對於現在這個境地的何清來說,無疑是一本救命寶書。


    唯一的缺點就是,用此方法修煉的人,壽命會因毒力的積攢越多而越短


    何清趕緊翻了翻這本書第一頁,快速瀏覽了一下,這本書的名字就叫做毒經,但看其樣子,隻是一本拓印本,還不是全本。


    五分鍾時間眨眼而過,何清還想再多看一會,毒經便自動飛迴了不遠處的餘長生手邊,他搗鼓著麵前的一團淡綠色漿糊,往後一拋丟到了何清麵前:“把這玩意塗在身上,而後躺下去,按照你剛才看過的毒經開始修煉。”


    何清一一照做,在他躺下去之後,餘長生屈指一彈,四股靈力飛向何清,將他手腕和腳腕牢牢綁在石桌上。


    “一天之後我會再來,如果到時候你不能將體內毒性同化成毒力……”


    餘長生最後的話並沒有說出來,隻是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粉末往外走去。


    若是何清能夠同化毒性,那他的抗毒體質就能上一個檔次,就能試更多的藥,對餘長生的幫助更大,如果何清失敗了,沒有這個悟性,餘長生也就沒了繼續磨下去的心思,接下來的二三個月繼續拿他試藥,直到毒性爆發為止。


    唯一的差別就是何清成功後能多活一段日子。。。


    躺在石桌上的何清自然也明白如今的境地,他徐徐閉上眼睛,按照毒經之上的修煉方法開始修煉,體內積攢的龐大毒性開始飛速擴散,無與倫比的劇痛一瞬間爆發而開。


    一念生死。


    “我一定要活下去!”


    餘長生用鬼臉花加以各種材料調製出來的淡綠色漿糊,也是一種劇毒,由毛孔進入身體,毒性之烈,堪稱這段時間以來最強的一次,可以說,何清這一月以來所有吃下去的毒藥加起來還不如這一次來的強,來的烈。


    以毒攻毒,強強相碰。


    被餘長生束縛在石台之上的何清縱使竭力忍耐還是擋不住那股幾乎要撕裂他的劇痛,那種痛苦,太可怕了,痛如骨髓,真正的生不如死。


    數十種毒性在何清體內爆發,何清身上到處都是充血如虯龍般的血管、青筋,他死死咬牙,一遍一遍在腦海裏迴蕩毒經上麵的內容,他想要活下去,他不能死在這裏,他必須同化那些如猛獸一般肆虐的毒性。


    一天時間,他隻有一天時間。


    “啊!”


    何清發出不似人的痛苦咆哮,若沒有餘長生的束縛,他現在可能能用頭把洞壁都砸出一個洞來,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要硬逼自己去調動,去運轉那些流轉在身體四處的毒性。


    一次,二次,三次。


    盡皆失敗,他那可憐的微弱意識在那些如脫韁野馬的暴烈毒性麵前就如螻蟻,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劇痛越來越烈,整個地下洞穴之內都是何清的瘋狂嘶吼。


    石門之外的院落,餘長生頓在草地上,看著地上那些搬運米粒的黑色長線,對於耳邊那從地下洞穴傳來的淒慘咆哮充耳不聞,過了片刻,咆哮聲逐漸變弱,地上的螞蟻也逐漸迴到了巢穴之內。


    餘長生抬起頭,看了看逐漸暗沉下來的天空,喃喃道:“要下雨了。”


    話音剛落,便有一滴黃豆大小的雨滴從天而落,砸落在草地之上,餘長生低頭,那一滴雨滴剛好落在地麵之上一隻米粒大小的螞蟻身上,將至砸的昏昏沉沉。


    稀稀落落的雨滴很快落下,地上還未迴到巢穴的螞蟻加快速度,飛速迴家,餘長生微微眯眼,望著地上的三隻螞蟻,一隻體型明顯偏小的小螞蟻被一隻大螞蟻舉在頭頂,在大螞蟻旁邊還有一隻長著大牙齒的黑色螞蟻護航。


    暴雨總是來得很快,眨眼之間便傾盆而落,院落外麵有一仆人遠遠望了院子一眼,猶豫了一下,存著討好主人的心思趕忙拿著雨跑過來,替餘長生撐起了油紙傘,然而下一刻,他的喉嚨便被一隻泛著黑色細小斑點的手掌抓住並提離半空中。


    “我應該交代過,這個院子,沒我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吧。”


    喜怒無常的餘長生漠然注視著麵前的仆人,仆人眼中滿是驚恐後悔之色,掙紮著想要求饒道歉,隨著哢嚓一聲,他的腦袋便偏向了一邊,臉上還殘存著懼色,嘴角溢出的血跡殷紅無比。


    殺人如殺雞的餘長生隨手把手上拗斷脖子的仆人扔在一旁,暴雨驟落,他低頭看著那被狂風暴雨摧殘的草地,草根之下的三隻螞蟻一家顯然極為驚慌失措,長著黑色大牙的螞蟻身子擋在大螞蟻前麵,大螞蟻則是把小螞蟻護在身下,三隻螻蟻在這越來越大的風暴雨中,無家可歸的它們很快就會被雨水衝散淹死。


    餘長生眼中似乎閃過了一抹異色,不知想起了什麽,蹲下身,雙手撐起護在那株小草之上,也護住了草根之下的螞蟻一家人,在地上迅速匯成流水的雨水在經過這株小草之時突然分流而開,小草之下的方寸之地無風無雨。


    被風暴雨打濕綠袍和頭發的餘長生顯得分外狼狽,特別是這涼意十足的秋雨,經風一吹更是凍得人瑟瑟發抖,不知過了多久,那場風暴雨停息了,遠處的烏雲散去,有彩虹掛於雲端,草根之下的螞蟻一家逃過一劫,卻也不去多想,或者說能多想什麽,趕忙繞過大大小小的水窪往巢穴趕。


    餘長生站起身往屋內走,然而在路過階梯旁那個小土堆一樣的螞蟻巢穴之時,他斜瞥了一眼,整個巢穴便轟然倒塌,裏麵的無數螞蟻瞬間化成粉末。


    匆忙趕迴的螞蟻一家望著那倒塌的巢穴和死亡無數的族人,動也不動的站著原地,似乎傻了。


    餘長生迴到屋子,關上了大門。


    屋內床榻之上,餘長生盤腿而坐,他伸手從胸口掏出了一張古舊泛黃的畫像,畫像上是一個長相普通的溫婉女子和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稚嫩少年相抱而立,這個殺人如麻,手段狠辣的冷漠魔頭,眉目間竟然罕見的出現了一抹所有見過他的人都想不到的和煦笑容,他手指輕撫畫上的女子和少年,極盡溫柔。


    那個時候她還在,他還會喊爹,自己也是遠近聞名的醫術大師,懸壺濟世,慈悲心腸。


    而現在二具白骨,當年鄉鄰四方讚不絕口備受敬仰的仁醫卻已成了動輒殺人,泯滅人性的邪藥師。


    不知過了多久,餘長生收起了畫像,麵目再度變如往常的漠然,他推開石門,走過那由千人活生生熬煉而成的人油通道。


    “我餘長生這輩子,十二歲手拿金針,行醫二十餘年,救人無數,卻換這無良世道欺我害我,連累妻兒。”


    一襲綠袍的邪藥師宛如暗夜中的惡魔,陰冷可怕:“既然這人世善人難存,惡人當道,那我餘長生索性就為了惡,永夜之下,我就是災難!”


    六具被鐵鉤洞穿頭顱,忍受無盡折磨死去的屍體高掛洞穴頂,下方的石台之上,被靈力束縛的少年動也不動,有斑點血跡染紅了地麵和石台。


    “同化失敗了?”


    餘長生淡漠無比,失敗就失敗了吧,這小子應該還能再撐一段時間,足夠自己研究出好的毒藥了。


    毒經之上記載的以毒為靈的修煉之法,把毒經翻來覆去幾十遍爛熟於心的餘長生比誰都知道修煉它的難度,這般珍貴的東西丟給了何清也隻是碰碰運氣,而且就算一般人得到了這種修煉之法,以命換取修煉的方式又有誰會去修煉呢?


    餘長生手指微動,解除了何清身上的束縛,轉身剛想離開這裏,那個躺在石桌上的少年猛地睜開了眼睛,那雙布滿血絲,極度充血的通紅雙眸,這段時間的折磨,足以逼瘋任何一個成年人,更何況方才十二歲的何清。


    突然暴起,超乎預料的攻勢。


    何清就如一隻捕食的獵豹,從石桌之上一躍而起,五指成爪,指甲呈現漆黑之色,對著餘長生的後背要害洞穿而去。


    可惜這輩子頂多見過大成武者的何清根本不知道生靈之災是什麽樣的概念,縱使是毫無防備警惕的餘長生,在遇到危險的一刻,體內的靈力本能運轉,爆發而開的氣浪轟飛了突然襲擊的何清,後者重重的砸在石桌之上,在地上吐血翻滾。


    餘長生轉身,並沒有暴跳如雷,而是有些發愣的看著那個倒在地上的吐血少年,在他的手掌之上,還有著細微的黑色氣流流轉,在那上麵,餘長生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毒性!


    “竟然同化成功了。”


    餘長生震驚,因為熟知,所以震驚,這小子的天賦竟然如此之高,真的能把這修煉之法給修煉成功了!


    何清從地上踉蹌著爬起,抹去嘴角血跡,他失敗了,沒能殺死餘長生,很絕望,也很正常。


    何清嘴角一扯,蒼涼大笑,笑聲中的淒涼和不甘分外刺人。


    餘長生也是哈哈大笑,卻是喜上心頭,獲得了一個可以同化毒性的長久試藥體,短時間內再也不用為了試藥的事情頭疼了。


    何清收斂情緒,麵色無悲無喜,雕塑般站立。


    這個和常人相比除了修煉天賦出眾的稚嫩少年,在苦難之下,終於開始了人生最大最重要的蛻變,他的心智,他的毅力,他的種種一切,都將會變得與眾不同


    ……


    茅草屋頂之上,長大成人的青年喝光壇中酒。


    他的雨後,沒有彩虹。


    這個拖著一身疲憊迴到家族的青年,枕著月光,酣然睡去。


    我雖是年少。


    韶華傾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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