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林山脈。


    地上橫七豎八倒著斷裂、扭曲的光禿禿鐵人,滿地都是樁手樁腳,仔細一數,正好是十個。


    十個鐵人樁盡皆被生生打裂。


    周圍盡是倒下的大樹和碎裂的石塊,在湖泊旁的山崖處,有一道黑影突然奔掠而起,速度極快,隨著低沉的轟鳴聲迴響,人影仿佛半個都嵌進了石壁內,下一瞬,人影肩靠石壁,狠狠一撞,地麵似乎都顫抖了一瞬,山頂處小石子滾落而下,可見這一撞之力。


    灰頭土臉的黑影跳了出來,正是何清。


    整整一月的苦修,終於有所小成。


    何清跳入事先備好的木桶,舒暢無比,任由藥力亂竄,他手肘和肩部已經有了一層厚厚的老繭,前期流血後很快就結痂,而後脫落再流血,周而複之,終於成了現在的老繭。


    現在的何清已經能夠連貫肘擊和鐵山靠,但是衝膝一塊還是無法連起,二者之間的動作變幻太大,想要到達這種速度,憑現在的肉身還是很難的。


    “這生機液都用完了。”


    一個時辰後,何清從木桶裏起身,淡藍色的水已經恢複清澈,他索性一個猛子紮入了湖泊內,暢快遊了一圈。


    “行,也差不多該迴去了。”


    何清從湖裏起身,套上衣服,隱去那愈發精壯的強橫身體。


    他五指來迴攥起鬆開,感受著體內奔騰的力量,麵露陶醉之色。


    熟悉的力量之感。


    走上和靈修截然不同的二條路,令何清重新有了四年前那種緊迫感,那種獲得力量後新生的快感。


    現在的他,一拳一腳間便有千斤之力。


    這種修煉速度,驚世駭俗。


    但何清卻絲毫不意外,他的身體曾經被作為試藥體,體內積攢了太多藥力,所以也導致這身體異於常人,再加上有過那到達巔峰的靈力修為和眼見,再重修體魄當然會簡單不少,退一萬步講,像何清這樣玩命修煉的,恐怕也難以找出幾個。


    在這當中,這生機液也起了不小作用,沒有它,何清斷然是不敢這麽玩的,否則身體在半路就應該崩潰了。


    “體修……”


    何清輕歎,可惜這是一條斷頭路,最多隻能修至大成。


    區區大成而已,也就在百善城還能有一席之地,若走出去,真正的勢力和大能誰會正眼相看?


    但對現在的何清來說,足夠了。


    “該迴去了。”


    何清拎起包袱,披上黑袍,向著遠方的百善城閃躍而去。


    “慶叔,從今天起,一切都改變了。”


    “你希望的,清兒都做到了。”


    “等我,慶叔。”


    家族後山,避暑小亭。


    二人相對而坐,邊上的長凳上也有三人或坐或站。


    一襲白底紅衫的青年手指輕撚麵前的碧綠色茶葉,微微凝目,在他麵前還有三片這樣的茶葉,他微閉眼睛,下一刻,茶葉迅速的枯黃,而一股精純靈力湧入他體內,令他麵露震驚之色。


    “好精純的靈力!”


    青年瞪眼看著手上枯黃的茶葉。


    柳矩偏頭看著手邊之人,道:“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而他邊上的自然是柳傑啟,後者皺眉迴憶道:“那天我迴了家剛想洗個澡,發現領子上還有這麽幾片茶葉,我想把它們扔掉,卻意外發現這東西在我掌心碰到時竟有靈力散發。”


    柳矩麵露思索之色。


    這茶葉裏蘊含的靈力不多,但是極為精純,甚至都不用多加提煉,若是量大的話,對修煉幫助極大,他要是麵前能有這麽三五斤這樣的茶葉,他有信心在三個月內衝擊入門後期。


    “這區區一個看門老頭,怎麽會有這等至寶?”


    柳矩百思不得其解。


    當日伸出一腳的青年臉上的淤青還未全部散去,他猶豫道:“會不會是那老頭意外所得?我們去盤查一下?”


    柳矩當即冷罵道:“盤個屁!柳新奇,還好人沒死,而且你們二個龜孫躲在我祖母那裏,否則你看看柳春晨扒不扒你們一層皮!現在還要去盤查,人醒沒醒都還是個問題!”


    柳新奇一想到那一天便不寒而栗。


    大發雷霆的柳春晨直接衝到了三長老府邸,二人甚至動起手來,引來大長老柳辰龍方才告一段落,而他們二人也付出了代價,被執法隊杖刑一百,分別拿出了一萬金幣賠償柳慶,若不是提前打點好執法隊那邊,這一百杖刑實打實下來可真的是會少半條命的。


    “都賠了二萬金幣了。”


    柳傑啟冷哼道:“都夠上那老頭二十年賺的錢了,他還想怎麽樣?”


    柳矩冷冷一眼掃過,二人便不再說話,柳矩看著麵前剩下的二片茶葉,反手收起,沉聲道:“此事先不要張揚,對了,那小子迴來沒?”


    更邊上的一人連忙搖頭,道:“沒有,這都一個月了,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行。”


    柳矩點頭,道:“繼續看著,說不定那小子那裏會知道一些情況,他一迴來就通知我。”


    柳矩起身,一行人對著族內而去。


    ……


    何清站在柳家大門口,叩響小門銅環,小門緩緩打開


    “慶……”


    何清嘴裏的話咽下,他看著麵前陌生的中年臉龐,微微皺眉。


    “難不成身體不適在家休息?”


    何清一路迴了家,推開門,撲鼻而來的灰塵令他麵色陰沉而下,他走進房子,手指輕摸古舊八仙桌,指肚沾滿了灰塵,桌上留下一道嶄新的痕跡。


    何清站在門口,微微眯眼,手掌慢慢握起。


    他跨步而出,穿過幽深古道,直奔西廂房,期間穿過族中大道時,有不少人認出了他,一個個眼神古怪,何清的心頭微沉,他駐足停步,環視四周那些竊竊私語的男女老少。


    “出事了。”


    何清那張始終平靜的臉龐頭一次暗沉而下。


    他加快腳步,很快,一棟獨立於院子的閣樓出現在何清麵前。


    執法長老柳春晨的住所。


    “來者通報……”


    守在門口的護衛還不等話說完,青年便一掌推開了大門,闖入其內,二個護衛麵色一變,怒喝著追上前來,竟還有人敢在柳家內強闖執法長老的住所?


    一道身影從閣樓內推門而出,向著二個護衛揮了揮手,二個護衛恭敬退下。


    柳春晨低頭看著下方的何清。


    這是從何清迴族以來,柳春晨第一次從這個冷靜的不像同齡人的青年臉上看到另外一種表情。


    柳春晨歎道:“跟我來。”


    何清走在柳春晨身後,二人走過院子,來到一間偏房,推門而入。


    何清一眼便見到了躺在床榻上,腦袋和手臂上纏著厚厚繃帶的老人,柳春晨看了一眼身邊青年,卻意外發現青年似乎又恢複成了之前的平靜。


    隻是這種突如其來的平靜令柳春晨心頭突兀的一寒。


    何清緩步走至床榻便,蹲下身,輕輕握住老人粗糙的手掌,柔聲喊道:“慶叔……”


    緊閉雙眼的老人緩緩睜開了眼,見到來者後明顯的身體一顫,想要抬手卻沒有氣力,何清趕緊安撫道:“慶叔,你別動,好好休息!”


    老人嘴唇微張,想要說什麽,聲音卻十分微弱沙啞。


    何清笑道:“慶叔,我知道,我明白,你別說話,我沒事,不會去幹傻事的。”


    何清替老人掖了掖被角,坐在床榻上,神色安詳平靜,老人逐漸平複而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柳春晨一直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確認老人再度睡著後,何清緩緩鬆開老人的手,起身走到門口,輕輕合攏了房門。


    柳春晨站在前麵,負手而立,沉聲道:“右手手腕骨折,下顎骨挫傷,中度腦震蕩,所幸沒傷到根本,醫師說休息二到三個月就能起床。”


    “所幸?”


    何清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柳春晨。


    柳春晨鎖眉,心頭升起不滿,沉聲道:“何清!你要搞清楚,若不是你任意妄為,非取藏寶室靈物,和他人結下恩怨,柳慶哪會遭此劫難?”


    何清默不作聲。


    柳春晨心頭暗歎,旋即取出一張青色龍紋卡,遞給何清,道:“這是柳傑啟和柳新奇的賠償款,總共二萬金幣,你且收好。”


    何清偏頭道:“還有嗎?”


    柳春晨生硬迴答:“二人各杖刑一百。”


    “沒了?”


    何清繼續問道。


    柳春晨沉下臉,冷聲道:“沒了,你還想怎麽樣?”


    何清輕笑一聲。


    這蘊含著濃濃譏諷味的笑聲令柳春晨有些怒氣上湧,他盯著何清,一字一句:“何清,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陰陽怪氣,柳慶此難皆因你而起,若非我出麵,別說這杖刑一百,就連這象征性的二萬金幣他們都不會出!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為你弱小?你能怪得了誰?”


    何清沉默。


    他仰起頭,片刻後低頭,向著柳春晨抱拳:“抱歉,春晨長老,剛才沒控製好情緒,還請見諒,另外多謝你這段時間對慶叔的照顧。”


    柳春晨麵色微緩。


    何清接過青色龍紋卡,走下階梯,柳春晨欲言又止。


    何清離開了院子,走在空無一人的小路上。


    一會後,何清停下腳步,低頭看向自己脖頸處,有幾條黑色紋路從下麵鑽了出來,若是此刻的何清脫下上身便能見到極端恐怖的一幕,原本隻在手臂浮現的黑色詭異紋路,此刻就如一張圖畫般展開,在何清的整個上半身蔓延而開。


    何清的唿吸慢慢減弱,身上的紋路緩緩褪去,待走至小路出口時,這些黑色紋路終於是消失殆盡。


    何清緩緩閉眼。


    腦海裏一股無形念力波散而開,將觸碰到的一切如畫像般反射迴何清腦海裏。


    他的念力覆蓋了整個柳家。


    柳家深處,一個古樸密室內,一個枯瘦中年人霍然睜眼,緊緊皺眉,細心感應之下卻再也無法覺察:“幻覺麽?”


    而在後山,一個負劍老者也是霍然轉頭,看向柳家的方向,片刻後迴轉腦袋,繼續往前行。


    終於,何清腦海裏浮現了想要的畫麵。


    他徑直往著家族練武場而去。


    片刻後,身披黑袍的何清出現在練武場邊緣,隨著他的出現,原本喧鬧的練武場開始安靜下來,何清每走過一片區域,這個地區便像消聲了一般,等到他走遠方才熱絡討論。


    一處擂台之上,渾身大汗的柳傑啟背靠著擂台繩索,大喘粗氣,台下的柳新奇丟上一個水囊。


    他對麵的柳矩甩了甩手掌,淡淡道:“靈力虛浮,此乃大忌,除了這個,你戰鬥技巧也算薄弱,所以要想近期突破至入門,你還要花點心思在上麵。”


    筋疲力盡的柳傑啟摸了摸鼻子,點頭應道。


    柳矩剛想下場,他神色便一頓,緩緩轉身,盯著不遠處的護欄,手指摩挲,見到他動作的柳傑啟也是下意識迴身,待發現那護欄後麵站著的青年後,先是一愣,而後臉色便是極端陰沉。


    柳新奇最後一個覺察,當即忍不住驚叫道:“何清?!”


    還有些吵鬧的練武場頓時沉寂而下,一雙雙目光看向了欄杆外的黑袍青年。


    隻是下一瞬,一雙雙原本隨意或好奇的眼睛便死死瞪大,柳傑啟臉上的陰沉也被驚駭所替代。


    “這……”


    柳新奇舌頭打結,幾乎是差點崩潰。


    黑衣青年手掌探出,握在麵前二根粗若手腕的精鐵欄杆之上,往外一掰,欄杆竟然扭曲,青年一步跨進練武場內,身體微微前俯。


    下一秒,柳矩猛地麵色大變,朝向最下方的柳新奇厲喝道:“快跑!”


    一抹黑線,動如奔雷,勢不可擋。


    站在台下的柳新奇瞳孔內映出那刹那間就在眼前浮現放大的前衝人影,下一刻,他隻感覺自己麵前一黑,下一刻,整個人便失去了重心。


    黑衣青年十指如鉤,抓著麵前人的麵門,前跨一步,自上而下,將手上的腦袋狠狠嵌向了地麵,堅硬的地板都在此刻震裂。


    “彭……”


    腦袋先著地的柳新奇的後半截身子此刻方才轟然落地,他身子抽搐二下,腦袋後麵溢出一灘血跡。


    黑衣青年鬆開手,緩緩直起身,本就寂靜的練武場此刻更是鴉雀無聲。


    柳傑啟喉嚨上下滾動,下一刻,他瞳孔猛地收縮至針尖大小。


    因為那個青年視線停在了他身上。


    難言的的恐懼此刻終於爬滿了他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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