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娘子當即抬頭看向她,揚眉反問道:“秋姑娘會炒茶?”


    好歹秋霜在她這買過那麽多東西,又打過那麽多迴交道,她雖不知道這秋姑娘家住何處有幾口人,但也知道她有幾分能耐。


    既然她會這麽問,那麽想來不外乎兩個可能。


    一則她自個兒會炒茶,二則她認識會炒茶的人。


    但她們認識也有約莫半年,她可從來沒見過這秋姑娘和其他人成群結隊或搭伴兒出現。


    因此她才猜測這炒茶的人大約是秋姑娘自己。


    秋霜點點頭,轉身從背簍裏拿出那包品相沒那麽好的茶葉。


    “這茶葉是我從山裏采的鮮茶葉自己炒製的,我自個兒也嚐了,味道還行,不過我到底不是這方麵的行家,覃娘子你見多識廣,勞煩幫我瞧瞧這可算成功了?”她一邊說一邊把那包茶葉打開些,能瞧見布包裏的茶葉。


    覃娘子雖猜測可能是她自己會炒茶,但見她點頭承認時還是心中微驚。


    這秋姑娘瞧著不過剛及笄的年歲,竟然會炒茶?


    往日她瞧見過她背簍裏有草藥,便猜測她興許是附近的山民。


    可山民哪裏會炒茶的手藝?


    她的目光不著痕跡的打量了秋霜兩眼,而後接過她遞來的那包茶葉,又伸手撚起幾根。


    先觀其外形,整體形狀完整,哪怕此時茶葉幹燥蜷縮著,也能看出來是兩葉一心的茶芽。


    而後湊近鼻尖嗅其香味,有清新的茶香,不過再聞得仔細些,還能察覺到淡淡的焦糊。


    最後又指尖用力撚了撚,漸漸的幹枯茶葉便在她指尖碎成碎片和渣沫。


    “秋姑娘可是許久未炒茶手生了?”覃娘子不由得問。


    這茶葉外形保持得挺完整,說明炒茶的力度把握的不錯。


    因此覃娘子並未把秋霜先前那兩句話放在心上,她隻當這秋姑娘是謙虛罷了。


    隻是這炒好的茶葉外形能保持得完好,但卻能嗅到淡淡的焦糊味,那就隻能說明是火候沒把握好。


    會炒茶但又沒掌握好火候,想來就是因為手生的緣故。


    哪怕此時看並沒有黑糊的茶葉,但她相信自己的嗅覺。


    秋霜也不想完全暴露自己的底牌,她也覺得自己瞎琢磨就琢磨出了炒茶的方法,似乎的確有些與常人不同。


    於是她順著覃娘子的話點點頭,“的確是許久未炒茶,手生了。”


    覃娘子點頭目光了然,但麵上卻有幾分可惜,歎道:“這些茶葉自然是炒成功了的,隻是大約火候沒掌握好,有些許糊味,味道雖不重,但隻要是平日裏常吃茶的人定然能品味出來。”


    “覃娘子說的是,的確是沒掌握好火候,這才炒糊了些。”秋霜也輕歎一聲。


    隻是她話音剛落,耳邊又響起了覃娘子的聲音。


    “這些茶葉雖算不得頂好,但也不差,我這鋪子裏原先賣的散茶都是我家那口子去別處尋摸來的。


    鋪子裏散茶賣價是一百二十文一斤,至於茶葉碎末自然便宜許多,一斤也隻六十文錢,但收茶卻給不了這個價。”


    既然這秋姑娘有這炒茶的手藝,雖這迴手生炒得不夠好,但大多技藝都是熟能生巧,想來往後會有更好的。


    若這秋姑娘真是個有本事的,往後能炒出好茶來,也能帶一帶自家的生意。


    茶葉是精貴之物,好的茶葉更是難得。


    平素老百姓們甚少買這些消遣的玩意兒,但逢年過節來往送禮,又或者誰家有點喜事兒的時候,大多都會一狠心一跺腳,買點茶迴去吃吃。


    因此她這雜貨鋪子裏也常年需要這樣物品。


    隻是往日青山鎮沒有炒茶的人家,因此自家鋪子裏的茶葉也的確都是到其他地方采買的。


    她這雜貨鋪裏總歸是需要外出去采買貨物的,如今有這送上門來的,還免得她多跑一處,也沒什麽不好。


    再者說來,她覺得這秋姑娘是個聰慧且懂禮的,眼下就著這機會同她結個善緣也不錯。


    心中稍加思索後,覃娘子便道:“我看秋姑娘你炒製的這茶葉,若隻瞧用料倒是比我鋪子裏賣的散茶還要好些,隻是到底手藝生疏了些,茶葉品質也差了些,若你願意,你這些茶葉我便按照六十文一斤的價格收了如何?”


    六十文一斤,這已經是秋霜意料之外的答案了,她原以為值不了幾個錢。


    今日無論是賣筍子的收入還是這茶葉的價值,都超過了她的預想,因此秋霜心中略微緊張的心情驀然緩和了些。


    不過既然這包炒製得不完全成功的茶葉,都能賣出六十文一斤的價錢,想來另一包她自己品嚐過極為滿意的茶葉應當更值錢許多。


    於是秋霜點點頭應下,不過轉身又拿出另一包茶葉,道:“我這還有一包,覃娘子不妨嚐嚐?”


    覃娘子似乎沒想到她還藏了一手,肉眼可見的有些驚訝,待瞧見秋霜新打開的那包茶葉後,眼中的驚訝更甚。


    即便一時之間她還未拿起細看、湊近細聞,隻這粗略一看,她就知道後麵這包茶葉比原先的那包好了許多。


    覃娘子見狀把方才數數的銅板都收進錢匣子裏,一邊放置好錢匣子,一邊又招唿秋霜坐下,“既然秋姑娘都這麽說了,那我倒真得好生嚐嚐了!”


    話音剛落,她就轉身迴內室取了一套茶盞出來。


    覃娘子家在青山鎮經營著雜貨鋪,雖然說不是大富大貴,但起碼在青山鎮這地界也算是衣食無憂,平日裏也還能有些消遣之事的人家。


    吃茶品茗,她自然也是會的。


    隨著她幹脆利落行雲流水衝洗茶盞浸泡茶湯的動作,沒一會兒兩人鼻尖就嗅到了一陣清新怡人的茶香。


    覃娘子不禁點了點頭,哪怕她還未飲茶湯入口,她也知道這茶差不了。


    兩息後,她揭開茶盞杯蓋,一片白霧升騰,纏繞著陣陣清香四下漫延。


    這誘人的香氣,讓覃娘子連連點頭,顧不上和秋霜多說什麽,端起茶盞吹了吹,便開始低頭啜飲。


    “吸溜——”一聲,聲音淺淺的,在外頭街道傳來的一片嘈雜聲中好似不可聞。


    若不是秋霜離得近又耳朵尖,隻怕還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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