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又並排走在了一起。


    “裴將軍,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尚且有幾分失神的裴遇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白寄離道:“你們裴府如今隻有你一個兒郎,你身上不僅有複興府邸擔子,傳宗接代的任務應該也擺不脫吧?你確定和我攪合在一起可以?”


    “和你在一起不是攪和。”裴遇沒想到白寄離這幾日的疏離是因為這個:“裴府凋零,我父兄戰死沙場,他們為了保護大昌的百姓,死得其所。若是有一天輪到我,我亦義不容辭。”


    “但除卻家國大義,我還是我,我有權利選擇過怎樣的人生。”


    既然擔了教書先生這個名義,白寄離自然要將夫子的職責履行起來。


    東邊的浮花苑種著許多淩霄花,因是冬天,淩霄花隻剩下零落的枯枝敗葉,瞧著毫無生氣,但裴遇的侄女裴鈺凝帶著小侍女進來的時候卻信誓旦旦:“白先生,別看這裏冬日裏不甚好看,但逢上淩霄花開,卻是全府景致最好的地方。”


    其實現在浮花苑的景致也不算差。


    院中一株綠梅看起來很有些年頭,合抱粗,傘形狀,開得又盛又密,簇擁在一起,清麗無雙,香氣恬淡怡人。


    白蟬走進這座小苑時,在梅樹下停頓駐足了許久,一直到趕後的裴鈺凝也到了,才迴神跟著裴鈺凝進去。


    裴府雖是武將之家,祖上卻出過好幾個讀書人,裴鈺凝之前讀書的時候都是專門請的女夫子,隻是沒讀幾年書,先是祖父戰死,又逢父親故去,接著小叔裴遇去了戰場。


    家中祖母年紀大了,母親受了打擊身體大不如前,她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不得不站出來,不說裴府淪落到要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主持中饋,但她實在為母親分擔了許多,時間不夠精力不足,加上裴府上下亂做一團,早就顧不得這些事情,女夫子便從此沒有請過。


    裴鈺凝還有個弟弟,是裴家大哥的遺腹子,因林菀受了丈夫戰死的刺激,早產了一個多月,因著先天不足,身子骨弱得很,平日裏連風都見不得,不然夜裏總要生病。


    這樣的身子是不可能讀書的。


    讀書畢竟費心神,多少書生都因著讀書將身子骨熬壞了,金疙瘩一樣的裴鈺斐祖母是絕不會舍得讓他熬著。


    這次白寄離在浮花苑教書,裴鈺斐卻被放出來了。


    裴遇親自去求的。


    不但求裴鈺斐去讀書,還求裴鈺凝一起。


    聽說這次去,還和裴老太太吵了一架,將裴老太太氣得生了幾天病,這幾日才稍微好點,能起身了。


    裴遇每日在跟前侍疾,因著裴老夫人日日罵他,裴鈺凝每次去請安,隻消在門外聽到裴老太太的罵聲,就知道小叔正在裏麵。


    雖然人少,學堂卻很像個樣子。


    每個人都有案幾,筆墨紙硯和侍讀。


    白寄離坐在堂中正中間,裴鈺斐才六歲,是年齡最小的,因著十分不安,坐在裴鈺凝身邊。


    裴鈺凝今年已經十五了。


    別人家的貴女,十五歲早就議親了。


    隻是裴府現在這樣的處境,那些門第無一人敢沾惹,她親事艱難,蹉跎了時光,在外麵不受待見,常有流言傳到她耳朵裏,也不是什麽好話。


    幸好裴鈺凝性格堅韌,這些年在流言蜚語中非但沒有萎靡,反而越發堅韌不拔,不顯一點消沉。


    白寄離瞧了一眼她眉宇間淡淡的折痕,心底了然,雖然堅韌,但到底還是孩子,這些年苦苦支撐,怎麽可能一點不受影響。


    隻是這些,都需要時間,才能慢慢開釋。


    一時半會兒急不來。


    白寄離雖然從來沒有當過夫子,但卻有著這世間極少有人能比得了的學識。畢竟當人也不是第一次,他記性還好,教人的技巧雖生疏,心中的墨水卻沒得說。


    這個世界的這個朝代重文輕武,當代或是往前,出過好幾個大家,但比起白寄離知道的那些文人,他們還是略有遜色。


    白寄離第一次當老師,學生裏除了裴鈺凝,白蟬和裴鈺斐都不識字,第一課識字,用《三字經》最合適不過。


    很快,一上午就過去了。


    裴鈺斐年紀小,加上身體不怎麽好,學了一半去休息了,剩下兩個小姑娘,一個比一個更吃苦。裴鈺凝識字卻一點都不敷衍,學得很認真。白蟬聰慧,字認得差不多了,就是寫得難看。


    但第一次,能取得這樣的成果已經很是驚人。


    過午吃飯,裴鈺凝帶著白蟬去了她的院子用飯。


    白蟬已經用陸疏桐的身份過了明路,裴鈺凝待她很好,兩人年齡相仿,白蟬對著裴鈺凝時,話也多些。


    白寄離在房中吃飯時,裴遇帶了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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