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霖也想到此處,但他是練武之人,身強體健,比普通人更能扛。


    “我這就讓阿四去知州府衙,看看有沒有什麽消息。”


    柳恬恬搖頭道:“算了,莫要讓他冒險了,聽天由命吧!”


    知州大人集結了一幫奇人,嘔心瀝血研製出來的藥方,僅能延緩病情,卻不能治愈疫病。


    柳恬恬對他們已經不抱希望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讓阿四去冒險。


    且不說疫病的危險,若是被知州大人抓到,隻怕會當場斃命。


    冷青霖向來聽柳恬恬的話,沉默的點點頭,順手拿起醫書翻看起來。


    兩人都是豁達之人,對生死看得不重,老天爺讓他們活著,那就好好活著。


    若是老天爺不願意讓他們活著,那就化為灰燼,地府作伴。


    第二天黃昏,江家人來報,江劉氏沒扛過去,病亡了。


    特殊時期辦不了喪事,就算想辦喪事,也請不來人手。


    江劉氏的屍體,背到山上燒成了灰燼。


    江德和江天晴受到了打擊,出現發燒的症狀,病情一下子迴到了吃藥之前。


    柳正歡強撐著悲痛,照料著生病的父女倆,打理著江家的諸多事宜。


    柳恬恬除了哀痛和同情,也別無他法。


    隻能囑咐柳正歡堅強一些,莫要被擊垮了。


    當天晚上,柳正遠也出現了發燒的症狀。


    一天三碗的藥已經不起作用,反而來勢洶洶,很快便陷入昏迷的狀態。


    第二天早上,綠兒和趙奶娘同時出現幹咳的症狀。


    柳恬恬幽幽地的歎氣,她遲早也會出現症狀。


    隻是自己的防護措施做的好,比他們能多扛幾天罷了。


    反倒是柳平康和小柔兒,活蹦亂跳的,一點兒事也沒有。


    小孩子的免疫係統和抵抗力,與大人不同,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柳恬恬記得唐淼隻比柳平康大兩歲,唐淼已經被燒成了灰燼。


    柳平康會不會被染上疫病,真不好說。


    白日裏,冷青霖和阿四,帶著柳恬恬的醫書四處行走,想找個醫術高明的大夫。


    研製新的藥方。


    奈何周邊並沒有醫術高明的大夫,即便知道冷青霖手中,怪模怪樣的醫書,價值不菲。


    卻沒有人敢接下,研製新藥方的重任。


    夜裏,兩人在煤油燈的照射下,盡量多的準備藥包。


    雖然這藥包,不能治愈疫病,關鍵時候卻也能救命。


    至少能讓人多活兩天。


    雖然意義不大,但幹活的時候能讓人覺得心安,累極了,倒頭就睡。


    入秋之後,氣溫一天比一天冷,柳恬恬起床,坐在鏡子前梳妝。


    寒風逼她打了一個噴嚏。


    冷青霖從衣箱裏,找出一件薄披風,幫她披上。


    綠兒來叫兩人吃早飯,幹咳的聲音,怎麽都壓抑不住。


    柳恬恬聽得揪心不已,本來染上疫病後,應該休息。


    但現在這種情況,閑著反而更糟,容易胡思亂想。


    府裏的人,都盡量做著事情,轉移注意力。


    飯桌上,柳恬恬問道:“遠哥兒怎麽樣了。”


    柳小草紅著眼睛,帶著哭腔道:“夜裏又吐血了,我叫他,他也不應。”


    少女越哭越傷心,哭聲中還夾著陣陣的咳嗽聲。


    柳恬恬默默地拿起一個棗花饅頭給柳平康,讓他多吃點。


    柳平康吃著甜甜饅頭,喝著糯糯的粥,一言不發。


    絲毫不見,之前皮猴子的模樣,仿佛轉了性似的。


    正吃著,張管家領著一個人,進了後院。


    幾人一看,全都站起身來,迎了上去。


    柳恬恬詫異地道:“爹,你怎麽來,吃飯了沒,快過來坐。”


    柳大山揮舞著手臂,比劃了一番,柳恬恬看得眉頭緊皺。


    柳大山臉色發黑,嘴唇發白,雙眼渾濁,頭發上,衣服上,潮濕一片。


    這是摸黑趕夜路,一步一步從雲田村,走到青陽鎮。


    冷青霖盛了熱粥,將柳大山按在桌邊,讓他喝粥暖身子。


    柳大山又餓又冷,端起粥碗,唿嚕唿嚕,大口大口喝著。


    柳平康趁機遞上一個棗花饅頭,說道:“外爺,吃這個,甜甜的,可好吃了。”


    柳大山滿是厚繭子的手掌,慈愛地摸了摸柳平康的頭頂。


    眼裏卻蓄滿了淚水。


    柳大山的手勢,柳恬恬看懂了。


    柳大山說楊老太和柳母病得嚴重,想見她們最後一麵。


    柳恬恬沉默片刻,說道:“阿青,我們迴去。”


    “嗯。”


    柳恬恬打點了一些行裝,將偌大的冷府交給張管家打理。


    留下大量的藥包,和不少生活物資,足夠保障大家的生活。


    冷府眾人都眼巴巴的望著柳恬恬,誰也不知道此次分離,這輩子是否還能相見?


    相處好幾年了,多多少少有些感情。


    柳恬恬雖然有些不舍,但也不至於本末倒置。


    她的親人在雲田村,她要迴雲田村去,和親人們度過最後的時光。


    正午時分,三輛馬車從冷府大門出發。


    第一輛馬車裏,坐著柳大山,抱著小柔兒的趙奶娘,阿四趕車。


    第二輛馬車裏,是病重的柳正遠,以及照料他的柳小草和綠兒,阿旺趕車。


    第三輛馬車則是裝滿了物資,冷青霖和柳恬恬坐在車頭。


    望著越來越遠的冷府,兩人心情沉重,氣氛壓抑。


    柳恬恬突然感慨道:“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再迴來。”


    冷青霖沉默不語,這個時候,誰也不敢說大話。


    經過江家的時候,柳恬恬跳下馬車,敲響江家的大門。


    見到柳正歡,說了全家人迴村的打算,以及柳母和楊老太的病情。


    詢問柳正歡,是否要一道迴去。


    柳正歡猶豫不決,一邊是自己的親人,一邊是媳婦的娘家人。


    若是平日裏,帶著江家幾人,迴雲田村去小住,不是問題。


    可是現在,江德和江天晴都病倒了。


    而自己又再一次發病了,還不知道能撐幾天,迴去也是累贅。


    想了想說道:“晴兒和嶽丈病得嚴重,我,我也發病了。就留在江家,不折騰了。姐,替我向爹娘和奶奶賠罪。”


    柳恬恬尊重他的選擇,讓他丟下江德和江天晴,跟自己迴家。


    的確,不夠人道。


    而且,自己也救不了他,救不了任何人。


    安慰道:“爹娘不會怪你的,奶奶也不會怪你。


    照顧好自己,能活一天算一天,切勿自暴自棄。天賜年紀小,不能沒了爹娘。”


    柳正歡雙眼含淚,帶著哭腔道:“姐,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會好好活著。”


    柳恬恬留下一些藥包,和不少的生活物資,淚眼婆娑地揮手和柳正歡告別。


    柳大山幾人,同樣淚眼婆娑,看著柳正歡的身影,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此一別,隻怕隻能在閻王殿再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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