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迴稟的消息各不耽誤,小原杏當即就把這事告訴了衛楚,廊前春風一路送進內室,衛楚奉了果漿進去,為兩位主子擺上,順道就與桑陵附耳兩句。


    二少夫人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揚,——怕就怕章氏不來打聽。


    於是漆黑的瞳仁從玉盞挪到對麵聶廣的身上,語調柔和,“沈娘子現在總還是多疑,大哥你帶迴去了,這一路要是再喊上兩句,我怕府中流言傳得更厲害,索性你就領著她從後院小道迴去罷。如此也好暫時壓一壓。”


    如若章氏都不知道聶廣是何時迴去的,這把火就要燒得更旺了罷。


    這樣的提議聶廣又怎麽能不同意?別說本有理了,就是不合理,如今的他,理智欠奉,也不會有其他異議。


    未得到手之前,他聶廣就是桑陵膝下的一條哈巴狗。


    她食指一揚,讓他往東,他就絕不會往西。


    *


    不過沈家侄女在午苑斷了隻手的消息,還是很快傳遍了東西兩府。


    沒有誰不喜歡看熱鬧的。饒是午苑自己人都說:是沈娘子犯了癔症自戕,可到底如何,卻仍舊各有各的說法。


    雲月榭裏最早知曉,房媼上午就被昭玉夫人派來問話了,桑陵仍舊堅持沈華君犯癔症的說辭,房老媽媽心裏怎麽能沒個數?也沒有直白相問,後來再去看了一會成媼,卻也是又憐又氣。


    這時候的午苑當然不會多冷清,沈氏緊隨其後。


    盡管如今被家務纏身,但眼看著自己侄女被弄傷殘,到底還是上心了。


    這個桑家女簡直欺人太甚!


    就連她和她婆婆這麽多年角力下來,尚且斯斯文文,今朝她一個新婦,就下了如此狠的手。


    “你可要下頭人仔細迴清楚了,到底是她自己弄的,還是你們誰成心的?”沈氏頭一迴在明麵上顯出狠厲神色來,語調也拔高了,連在堂屋內室的房媼都聽著,便揣著手默默走了出來。


    桑陵跽坐案幾後,麵容沉靜,“確實是沈娘子自己嚇了自己。二嬸心中有氣,侄兒媳婦很是理解,但不論如何,事情是怎樣就是怎樣,您若要侄兒媳婦編出別的話來,侄兒媳婦也是說不出口的。”


    “咱們去禦史府。”沈氏冷聲說,“他傷還是自己扯斷的,令史一看便知。”


    “倒也不是不行。”桑陵接得迅速,“隻是這事情的前因後果,總也要一五一十交代了,沈家娘子先行兇的事,二嬸當真要鬧得全長安城都知曉嗎?”


    便是沈氏不稀罕傅家,這樣的事流傳出去,沈華君今後還要嫁出去嗎?


    這話當時就將這位二夫人唬住了,但隻片刻,又維持好姿態反唇相譏,“昨日清早的事,說白了,到底是誰先生的事,外人也尚不能知曉。誰又能知道,是不是侄兒媳婦此處的下人說了什麽頂撞的話,逼得華君動了手?”


    還當真是有些本事,這樣荒腔走板的言論都出來了——麵對沈氏,桑陵都自愧不如。


    “沈家娘子從前也常來往午苑,若真像二嬸說的那般,那我同沈家娘子的關係必是早有齟齬了,她又何必三番四次的上門,自己來找不痛快?”


    “我侄女向來溫馴,又怎可知,不是昨日才恍然知曉你們的針對?”沈氏一句話將她堵死。


    她要滿口的歪理,桑陵就隻得笑笑沉默,抿了口果漿,正思索還有什麽話能繼續周旋,廊下門鈴響動,幾道人影入內。


    西窗長案上的燭台鱗次櫛比,火光將來人麵孔照亮。


    是聶策。


    堂屋內的對話莫名就中止了,所有人目光一齊投了過去,見應不識接了他手上的袍服、長劍。


    “稀奇啊,二嬸來我這裏做客。”聶小侯爺自如上前,大咧咧地盤坐到了二少夫人身旁,又瞄了眼通往內室的屏風,“房媼也在啊。”


    “侯爺。”房老媽媽這才上前兩步,又各自與沈氏和桑陵行過禮。卻也沒有急著一時退下。


    隨即有仆從上來供了侯爺案幾上的熱水,應不識就放置了那些外置物事,又替他來解下高山冠。


    聶策的這副穿扮,必定又是先入宮再迴來的。桑陵才猛然想起,昨日和成媼說話時,是有人來迴了話,說聶策今日迴。


    “玄文。”沈氏扯起半邊嘴角,“可有聽著我同侄兒媳婦方才的話。”


    “不曾聽到。”聶策就瞄了眼桑陵,握住杯盞飲盡。


    “那你問問你媳婦罷。”沈氏麵不更色。


    “二嬸自有話說,何不直接同我說了?”


    今日的聶小侯爺倒全程一張好言語的態度。桑陵深吸了口氣,正欲開口,見聶策的手從案幾下伸了過來,抓著她手握了握。


    掌心溫度一同傳過來,驅趕走早春寒意,她的眉頭不禁舒展。


    沈氏冷笑說,“玄文,你便是要護著她,也得看著事來,這事不論是鬧到太公那兒,還是鬧到禦史府,我都是有話說的。今日就是你媳婦錯了。錯了,就要伏罪!”


    “伏罪,當然伏罪!”聶策挪動屁股,幹脆和桑陵坐到了一張案幾後,兩隻手都伸了過來,毫不避諱地將她的手包裹住,一麵繼續笑著麵向沈氏,“二嬸你說,到底是生了何事?”


    “你的好媳婦,險些殺了華君。她下月就要嫁去傅家了,現在這副模樣,一隻手沒了,要如何與傅家交待?”沈氏忍不住大袖一甩,直指向桑陵,“你若還有些良心,就自己出來認罪!”


    “若論良心。”桑陵端坐昂首,終究忍不住開口,“我房中老媼又如何會被傷?二嬸嬸,我昨日並未計較,不是讓你們今日來倒打一耙的。”


    “你那奴隸到底是怎麽傷的尚未可知,就算真是華君不小心傷了人,一個奴隸,也配和主人相提並論?”


    不愧姑侄倆,都是這套橫行霸道的說辭。她胸口怒火忽地竄上來,還欲迴懟,又被聶策一把壓住了。


    他屈起一條腿盤坐,“嬸嬸這話就說得不對了,誰的命不是命?況且昨日成媼受害,大家有目共睹,你怎麽賴呢?”


    看來這府裏生出的事,聶策來之前就知曉了,桑陵乜了他一眼,隻見沈氏猛地一喘氣,沒料到這場嘴皮子仗竟能打這麽久。“你看見了?”她據理力爭。


    “我不在侯府,自然不知曉,可這院子裏的人,都看見了。”


    “都是你們的人,誰又知道說的話能不能信?”


    “二嬸你要這麽說,那成媼算她自傷,你沈家的侄女,也算她自傷,如何?”


    桑陵就忍不住噗嗤了聲,這盎盂相擊的時刻,竟忽又變得荒誕起來。


    “你!”沈氏被懟得實在沒話說了,混淆是非講歪理,看來沒人能比得過聶策。


    也是自小就在軍營裏野大的孩子,饒是被逼著念了幾年書,仍舊是個潑皮無賴。


    二夫人一抬眉,麵色淩厲,“我不同你爭辯了,我們去太公那兒論理!”


    “如此——二嬸慢走。”就見聶策含笑一揚手,屁股都不帶挪動的。


    桑陵先還默然觀看,見沈氏下一瞬瞪向自己,心念電轉,就瞄住了自己指甲上的蔻丹。


    這副狂傲模樣,顯然是在刻意挑釁,沈氏不禁怒火中燒,“你且等著。”


    等什麽,桑陵自然清楚,不過抬眸過去,並未露出分毫怯意。


    西府的這位掌家婦一走,屋內氣氛頓時為之一鬆,聶策剛想開口,略有停頓,又望住了牆邊。


    就見房媼會心一笑,才欠身給侯爺侯夫人做了個告退的禮。


    今日這番動靜,想必昭玉夫人很快就會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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