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大門壞成這樣,還不見木匠上門,看來於大夫暫時未尋到稱心如意的木匠。


    宋迴泠覺得還有戲,十分認真的對於大夫眨眨眼:“於大夫,您信我,我夫君手藝一定能讓您滿意!”


    “我說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於大夫不耐煩擺擺手,“除了老鄭頭,其他木匠我都瞧不上,趕緊把銀子收迴去!”


    宋迴泠眼睛突然一亮:“於大夫,您說的老鄭頭可是我們雲屯寨那個老鄭頭?”


    “正是。”於大夫撫了撫額,歎息道,“可惜了,這老鄭頭摔斷了腿,日後怕是都做不了木工活了,真是糟心,偌大一個清遠縣,竟就找不出一個讓我滿意的木匠。”


    “那可不一定。”宋迴泠唇角緩緩綻放笑意,“於大夫或許不知道,我夫君就是鄭老伯的親傳弟子,找我夫君您算是找對人了!”


    “真的?”於大夫一臉不大相信的神色。


    “當然是真的。”宋迴泠無比鄭重的點點頭,“您認識鄭老伯,可以親自去打聽打聽,我夫君在城中當值,一直沒空去看鄭老伯,可我已經替我夫君去看望鄭老伯幾次了,您要是懶得去打聽,我今日迴去後可去鄭老伯那裏尋一個信物,如此這般,可還行?”


    於大夫思慮半晌,不大情願的點了點頭:“行,那就勉強給賀娘子一個麵子,要是做來令我不滿意,你表弟診治這錢還是必須得一次性結清!”


    “這是自然。”宋迴泠堆笑著應和,接著話頭一轉,又問道,“不過於大夫,我還是很好奇,這醫館大門怎的會壞成這般模樣?”


    提到這個於大夫就來氣:“前日你們走後,來了三個被揍成豬頭的屯軍,和這三人隨行的屯軍,二話不說就踹門而入,可憐我大門被踹壞,還得熬夜替三人診治,真是糟心得很,不提也罷!”


    宋迴泠聽完忽的有些心虛,弱弱發問:“敢問於大夫可認識這三個受傷的屯軍?”


    於大夫皺了皺眉:“不太熟,隻聽其中一人被喚做孫總旗,其餘兩人分別被喚做麻子和樁子。”


    宋迴泠徹底沒了聲,眼皮子抽了抽。


    好家夥,不用想,這一定是賀斬幹的!


    都說了,讓他別與那三人繼續糾纏,他非是不聽。


    也不知道他將三人收拾成這樣,有沒有被責罰?


    於大夫最終還是收下五兩銀子,指定下次施針時間在七日後。


    等到宋迴泠和阿默快要離開醫館那刻,於大夫又改變主意,叫住宋迴泠,道:“我知道賀總旗忙,他要是沒時間,做木門的事就算了,我再去尋別的木匠。”


    宋迴泠想說些什麽,剛一張口就被於大夫打斷:“放心,你表弟診治的事依舊作數,我雖不是善人,但也不是心腸歹毒之人,你表弟年紀尚輕,大好年華不應被此事葬送。”


    “謝謝於大夫,我就知道您是個麵冷心熱的。”宋迴泠開懷一笑,隨即搖頭改口道,“錯了錯了,您是麵熱心也熱,簡直是個頂頂的大好人!”


    宋迴泠一通彩虹屁亂吹,摁著阿默一起,鞠躬感謝於大夫。


    大門被踹壞的煩悶感稍稍紓解了些,可於大夫麵上眉頭依舊蹙緊,對宋迴泠揚了揚下巴,道:“趕緊走吧,我不吃這套。”


    宋迴泠不多停留,領著阿默就走。


    兩段身影踏出醫館那刻,於大夫的囑咐聲又再次傳來:“你們自己也要上點心尋找下蠱之人。”


    宋迴泠都已走出醫館,又閃身進屋,衝於大夫比了個ok的手勢:“沒問題。”


    等到醫館裏隻剩於大夫一人,他舉起右手,學著方才宋迴泠的樣子,也將大拇指和食指圈了個圈,麵色卻無比疑惑。


    這個手勢到底是什麽意思?賀家娘子是在學孔雀嗎?


    ——


    宋迴泠已下定決心今日說什麽也不見賀斬,可答應了於大夫,她便不能食言。


    離開醫館後,她還是與阿默一道去尋賀斬。


    今日的事對阿默打擊挺大,他不似往日那般有活力,仿佛蔫了似的,連正常走路都顯得有氣無力。


    他低沉的情緒也感染到了宋迴泠,她同樣替阿默覺得不好受。


    為了以防阿默一時想不開,獨身衝去圖靈關調查他中毒一事,宋迴泠還是開口勸道:“阿默,眼下圖靈關宣撫司局勢還未穩定,辛桑獨攬大權,你想調查,此時並非良機,於大夫也答應了替你診治,先趁住氣,待尋得良機再迴去。”


    阿默懨懨點頭,自棄的念頭不斷放大,如蛛絲網般縛住心頭,漸漸收緊。


    或許,他的存在就是個錯誤,他是不是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糟了,宋迴泠心叫不好,阿默這厭世的樣子有點抑鬱的前兆。


    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他都是個大小夥了,不可能像孩童那般抱著誆哄。


    阿默經曆實在太慘,不管說什麽安慰的話都顯得太過蒼白無力。


    宋迴泠幹脆尋了家蜜餞鋪子,買了兩袋去核兒的蜜餞,拉著阿默來到河邊。


    兩人席地而坐,宋迴泠將其中一袋蜜餞塞到阿默懷中:“吃吧,傷心難過的時候吃點甜的,心情會變好的。”


    宋迴泠盤腿而坐,將自己這份蜜餞放在腿上,單手撐開油紙,撚了顆蜜餞,輕咬一口,甘甜又帶著點微酸的滋味從舌尖擴散到身體每一個毛孔。


    她安安靜靜咀嚼不說話,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時陪伴就是最好的良藥。


    阿默捧起蜜餞,也學宋迴泠那樣盤腿而坐,一顆接一顆往嘴裏送。


    空氣漸漸安靜,耳邊隻有潺潺流水聲,間或夾雜著橋上行人的聲音。


    兩人就這麽一聲不吭,將手中蜜餞吃了個精光。


    裝蜜餞的油紙,宋迴泠讓阿默對半撕開。


    她用單手並嘴一起,身殘誌堅的折了兩隻賣相醜陋的油紙船。


    宋迴泠手上拿了一隻,另一隻給了阿默。


    她拎著紙船,放在河麵,示意阿默也跟她做一樣的動作。


    宋迴泠捏著紙船,嘴中振振有詞道:“煩惱消,憂愁跑,船兒飄,好事到。”


    念完,給紙船一個推力後鬆開了手指。


    阿默手上的紙船還未放開。


    宋迴泠側頭看他,溫柔的眼眸漸漸變彎:“阿默,你自己在心中默念一遍,就可以放飄小船了。”


    阿默閉上眼,在心中默念和宋迴泠一樣的順口溜。


    浮躁不已的心似乎漸漸安定,一股溫暖柔和的力量在體內蔓延。


    念完後,睜眼,手指微動,放飄紙船。


    隨著水波輕輕蕩漾,兩條紙船逐漸飄向遠方。


    待到紙船消失在視野中,宋迴泠側頭看著阿默,笑著問道:“還要再來一袋蜜餞嗎?”


    阿默搖搖頭,麵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不用,心裏已經很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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