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漫漫,明月皎皎,賀家渡過了一個安靜祥和的夜晚。


    至少宋迴泠是這麽認為的。


    賀斬給阿默弄了份戶籍文書,對外宣稱阿默是他執行軍務時救迴來的。


    楊氏見阿默雙親亡故,賀家又子嗣單薄,便收養阿默為義子。


    至於辛桑那裏,賀斬也已解決好,以後不會再有仇家追殺阿默。


    賀斬沒說他是如何擺平的,宋迴泠也識趣不追問。


    看他一臉憔悴和疲憊,也知過程不易。


    賀家隻有兩間床,阿默留下後,自是與賀斬同睡。


    看著賀斬親切招唿阿默一起去東屋,楊氏甚覺欣慰,熄燈就寢前拉著宋迴泠一番擺談。


    說賀斬和阿默雖差著個輩分,但年歲相差不大,二人能如親兄弟一般相處,她總算是能放心了。


    宋迴泠也附和了一句,誰說不是呢?


    想兩人初見麵時,打得昏天地暗,恨不得弄死對方。


    可這才幾日,兩人感情便突飛猛進,剛才進屋時還勾肩搭背的,舅甥倆的感情比相處十幾年的親兄弟還好。


    但宋迴泠和楊氏不知,這一切都是假象。


    隨著東屋門一關,賀斬和阿默間的塑料情誼就此破碎。


    舅慈甥孝都是故意演給楊氏和宋迴泠看的。


    實際上兩人都無比嫌棄對方,不想與對方同睡,為了搶床打得雞飛狗跳,甚至打到木床散架。


    擔心吵到隔壁睡覺,木床徹底垮塌前一刻,兩人暫時握手言和,共同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木床,而後雙手一寸一寸下移,直到將散掉的木板平穩放在地。


    最終,兩人誰也沒能搶到床,被迫在地上睡了一夜。


    翌日。


    宋迴泠早早從床上爬起身,準備洗漱後早鍛煉。


    一出屋便撞見賀斬,他也剛從東屋出來。


    宋迴泠不知該說什麽,隻得揮手對他問了聲早。


    下一刻,賀斬抬起頭來。


    宋迴泠嚇得戰術性後退幾步,烏黑的眼眸盛滿了驚恐:“你昨夜去偷人了?”


    賀斬臉上籠罩著一層深深的疲憊,眼下青黑明顯,緊緊貼在眼瞼下方,就跟被人邦邦揍了兩拳差不多。


    他似乎還沒睡醒,頓了半晌,才後知後覺看向宋迴泠,眼眸半闔,眼神迷茫帶著幾分霧氣,腦袋上還翹起了幾根呆毛。


    好……好乖啊!


    大清晨的,被帥哥這麽淚汪汪的注視著,一下給宋迴泠看迷糊了。


    仰麵呆呆的盯著賀斬,好半天說不出話。


    直到賀斬抬手捏住她的下頜,緩緩向上抬,將她張大的嘴合上,宋迴泠這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花癡,口水掉下來了。”賀斬眸裏的銳利恢複如初,指腹摁在她的嘴唇上,從一邊唇角用力摩擦到另一邊唇角。


    宋迴泠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


    好好一帥哥,偏偏長了張嘴,他怎麽不是個啞巴!


    宋迴泠洗漱好,阿默也從東屋出來了,頂著賀斬同款黑眼圈。


    “阿默,你昨夜也去偷人了嗎?”宋迴泠險些繃不住,這舅甥倆該不會秉燭暢談了一夜吧?


    阿默神色痛苦著抓了抓腦袋,指了指賀斬,咿咿呀呀一通比劃:迴泠姐姐,這個壞人欺負我!


    自從阿默開始動手比劃以來,宋迴泠越來越猜不透他的想法。


    想著昨日賀斬和阿默交流似乎沒有障礙,她覺著賀斬應該是能看懂手語的。


    於是轉身看向正在洗漱的賀斬,問道:“你知道阿默在說什麽嗎?”


    賀斬唇角緩緩一勾,道:“沒什麽,這小子是在說昨夜將床榻睡垮,連累我一夜無眠,他覺得很過意不去。”


    “啊!怎麽會這樣?”宋迴泠差點驚掉下巴,怪不得這兩人黑眼圈都這麽重呢!


    她不敢相信,好好一張床怎麽說垮就垮,噔噔噔跑去東屋,推門一看。


    好家夥,木塊和斷裂的床腿東一塊西一塊的,場麵無比淩亂,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野豬跑進屋來謔謔了一圈。


    她和楊氏昨夜竟睡得這麽死?床都塌成這樣了,她們倆人竟然誰也沒聽見!


    屋外。


    阿默狠狠瞪著賀斬,拳頭捏緊,五指咯咯作響。


    賀斬重新換了盆清水,端到阿默麵前,唇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小舅舅,該洗臉了。”


    洗臉是吧?


    一個念頭很快閃過腦海,阿默神色瞬間由陰轉晴,微笑著從賀斬手中接過木盆。


    他臉上裝著笑,但笑意卻不達眼底。


    倏地,端著木盆的手猛的一緊,麵色隨之一變,五官猙獰著將木盆裏的水朝賀斬潑去。


    賀斬似是提前預判了阿默的行徑,在水潑來前,輕輕一個側身避開。


    木盆裏潑出的水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而後砸到地上,未曾沾濕賀斬半分衣角。


    這時,一道清澈悅耳的聲音響起,阿默和賀斬雙雙迴頭。


    “阿默,你在幹什麽?”宋迴泠已經從東屋走了出來。


    一出來就瞧見阿默手上拿了個木盆,似乎是剛倒完水,他麵前的地上還濕了一片。


    她走過去,接過阿默手中的木盆,麵色溫柔,但張口卻帶了幾分苦口婆心的教導之意:“阿默,不要的洗臉水要倒進廢水缸,待灑掃時取來用,你下次可別這麽浪費了,你大外甥挑個水也挺辛苦的。”


    阿默眉頭緊蹙,瘋狂搖頭,感覺快要急哭了。


    宋迴泠笑了笑,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阿默,姐姐不是訓你,之前一直沒有給你說過是我的錯,現在給你說了,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賀斬立在一旁,一側唇角微微上揚,幸災樂禍的意味不要太明顯。


    同時還有些沾沾自喜,還是娘子心疼他。


    阿默瞥見賀斬的神情,更是鬱悶至極。


    驀地,宋迴泠突然扭頭看著賀斬,神色嚴肅,不似麵對阿默時那麽溫柔,沉聲嗬斥道:“你也是的,阿默不知道,你這個當外甥的也不知道嗎?都不知道給舅舅說一聲!”


    賀斬上揚的唇角一點一點垮了下去,直到嘴角恢複成一條平直的線。


    而阿默原本耷拉著的苦瓜臉,也一點一點明媚起來。


    笑容從來都不會消失,隻會從賀斬的臉上轉移到阿默臉上。


    宋迴泠將木盆挎在腰間,忽然想起什麽,對著麵前兩人比了個噓聲:“我們都小點聲,娘還在歇著,她這兩日夠傷神了,讓她再多睡上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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