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大街上,天空忽然落起小雨,賀斬忙護著宋迴泠找了個屋簷躲雨。


    天氣不好,但宋迴泠心情卻無比明媚,這日子瞧著是越來越有盼頭了。


    如今藥夠吃,還完債後手中也尚有存銀,這十日她打算好好養身子,就不想出攤的事了,等過了清明,天氣晴朗暖和後,再另做打算。


    她能安心養身子的前提是賀斬帶來的宛如及時雨一般的銀子。


    想到這是賀斬刀尖舐血換來的銀子,她一時不忍,盯著賀斬認真道:“夫君,等我養好身子,就讓我來賺錢養家吧,你好好苟在軍中,別去接危險任務了。”


    她說這話時,完全忘了賀斬日後是要稱霸一方的反派,全是真情實感。


    賀斬一瞬不瞬看著宋迴泠:“放心,隻要我還活著,便不會讓你在外奔波。”


    宋迴泠心想,那要是死了呢?


    “賀斬,你是不是喜歡我啊?”她非常直白的問出了心中所想。


    要不是喜歡她,為何要冒著危險給她賺錢?


    “宋迴泠。”賀斬冷冷叫了她一聲,麵上並無任何繾綣之色,“你能不能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就算不是你,換作是旁人做我娘子,隻要她不作妖,我照樣會對她好,這是身為丈夫應有的擔當。”


    宋迴泠原本還有點小感動的,被賀斬這番話直接澆滅了所有心思。


    真是謝謝了,大反派人還怪好的嘞!


    雨停後,宋迴泠帶著賀斬在城中采買食材。


    家中除了大米,以及做湯粑沒賣完的糯米麵和餡料,就沒別的存貨了,她得趁著不出攤的日子,做些可以存放一段時日的吃食。


    又是一輪大采購,綠豆紅豆黃豆……光是各種不同顏色的豆子宋迴泠都各買了三十斤。


    豬板油買了十幾斤,打算熬豬油裝滿家中油缽。


    五花肉五斤,準備做軟哨和紅燒肉。


    還有其餘雜貨和各種新鮮肉菜,零零總總加起來又堆成了小山。


    這些東西僅靠賀斬一人絕對拿不走,可他上次從軍中借來的推車都還在賀家放著,宋迴泠不好意思讓他再去借,幹脆花錢雇了輛驢車拉迴去。


    今日給賀斬買藥,加上采買食材雇驢車,統共花了不到四兩銀子,扣掉要還給孫張氏的銀子,家中目前可活動的存銀一共不到九兩。


    這些銀子省著些,夠一家三口用好幾個月了。


    可宋迴泠心思又開始活絡起來,盤算著如何用這些銀子生出更多銀子。


    賣吃食隻是為了積攢創業資金,她的終極夢想是在黔中打造一個屬於自己的超級茶園。


    上輩子因為早死沒能實現的夢想,希望能在這個世界實現。


    趕著驢車迴到家,大堆小堆卸貨時,楊氏又是一臉難言模樣。


    待到車夫趕著驢車離開,楊氏終是憋不住了,不過她這次沒有單獨將賀斬叫進柴房,而是直接當著宋迴泠的麵訓斥他。


    “怎麽又買這麽多東西?你兜裏隻要揣點銀子就開始跳!能不能先把迴泠的藥錢省下來再說!”


    楊氏當然知道這麽一大堆東西都是宋迴泠讓買的,可她又不好直接訓兒媳,隻得將黑鍋扣到兒子頭上。


    楊氏說話同時還捏拳捶了賀斬幾下。


    眼瞧著拳頭即將要落到賀斬心口的位置,宋迴泠趕緊拉住楊氏:“娘,今日去找於大夫問診,他說我身體恢複得很好,隻需再服十日藥即可,從今往後,您再也不用為藥錢發愁了。”


    “阿斬,這是真的嗎?”楊氏不大相信,又同賀斬求證。


    賀斬一臉平靜:“阿娘,是真的。”


    楊氏又驚又喜,激動得冒出了淚花,轉身進了堂屋,跌坐在地開始放聲大哭。


    宋迴泠和賀斬趕緊跟了進去,堂屋陰暗逼仄,裏麵一張深紅色神櫃,上麵左右各供奉著一尊菩薩像,一塊靈牌。


    黑色靈牌麵上,正中豎著書寫了一排金色大字——故顯考賀公諱仁望老大人之靈位,這是賀斬父親賀韜的靈牌。


    楊氏仰頭望著神櫃上的靈牌,一邊哭泣一邊訴說道:“兒他爹啊,你總算顯靈了!你瞧見了嗎?咱兒媳婦身子骨可算是養好了!”


    這些時日她都快熬出心病了,兒媳的藥錢始終如一座大山橫亙在心。


    兒子的銀子是怎麽來的,她比誰都門清,那是腦袋別褲腰上換來的。


    兒媳也是,拖著個病體還要出攤賺錢。


    這迴好了,家中再也不用為兒媳的藥錢而發愁,可以安生過日子了。


    她那銀梳丟了也就丟了……


    宋迴泠和賀斬對視一眼,走上前一左一右將楊氏扶起。


    二人將楊氏扶到院中坐下,她又哭了好一會兒聲量才漸漸轉小。


    等楊氏情緒發泄得差不多,宋迴泠這才上前好生安撫。


    婆媳倆四手交疊,麵對麵坐著互相吐露心聲,聊了整整半個時辰才歇下。


    而這段時間,賀斬在一旁就跟個透明人似的,婆媳倆聊得上頭,直接忽視了他。


    他突然覺得他是多餘的,他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家。


    聊完後,兩婆媳甚至攜手一起去幹活,繼續將他晾著。


    宋迴泠打算明日磨豆漿,給楊氏說後,楊氏便張羅著去泡黃豆,順帶要清洗院中的手搖石磨。


    宋迴泠則拎著豬板油進了廚房,準備熬豬油填滿油缽。


    剛係上圍裙,身後冷不丁響起一道聲音:“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宋迴泠轉過身,啊了一聲,這才想起家中還有賀斬這麽個人。


    瞧見宋迴泠眼中的茫然不似偽裝,賀斬更無語了,還真忘記他在家了。


    宋迴泠張口就攆人:“不用了,念你是個病號,讓你休息三日吧。”


    於大夫的話給了她非常積極的心理暗示,她這會兒覺得氣也不喘了,幹起活也更帶勁了。


    點燃灶火後架起鐵鍋往裏注滿水,而後將一整塊豬板油砸到砧板上,拿起菜刀,手起刀落間,利落的將豬板油切成小塊小塊的。


    賀斬好幾次想插手,宋迴泠都沒給機會。


    他就這麽灰溜溜站在一旁,有些無所適從。


    宋迴泠切著豬板油,忽然抬起頭來,看了賀斬一眼,閑聊般問道:“對了,我好像還不知道你的表字呢,爹姓賀名韜,字仁望,那你呢?”


    賀斬漆黑的雙眸古井無波:“我沒有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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