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八這天,知青點組織了一次年夜飯。


    夏寶兒早早的就過去了,帶了一條豬肉和一隻野兔。


    到了知青點,她才發現,大家都已經開始忙活起來。


    擀餃子皮的麵粉是大家一人一點兒合夥兒出的,除此之外,每個人都出了一些肉和菜。


    夏寶兒來的不算晚,眾人見她拿的一條豬肉和還有一隻剝好了皮的兔子,都高興的不得了。


    董佳慧把夏寶兒拉到邊上來一起摘菜。


    男知青們挑水的挑水,搬柴火的搬柴火,剁骨頭的剁骨頭。


    女知青們就自發的準備配料。


    今天這樣的場合,那些嫁出去的女知青,或者在這邊成家了搬出去的男知青們也都迴來了。


    每個人都帶了吃的,有自家炸的丸子,自家做的粘豆包,或者曬幹的山貨,菜幹啥的。


    大家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人,能夠聚集在這裏,也是一種緣分。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其樂融融。


    一頓飯,從早上開始忙活,晌午,就做好了滿滿一桌子的飯菜。


    餃子是必不可少的,豬肉白菜餡兒的餃子,一個人一盤,桌上還有一盤子紅燒兔肉,一盤子韭菜炒雞蛋,一盤子木耳炒肉,一盤子炒山貨,一盤清炒大白菜,一盤土豆絲,不知道是誰這麽能耐,竟還買了一條魚,用別人帶來的酸菜煮了一大盆的酸菜魚。


    顧南城還十分貼心的買了酒,對於過年高興的心情,在顧南城把酒拿出來的那一刻,喜悅到達了頂峰。


    “來來來,今天大家夥兒必須得先幹一杯!”


    三張桌子拚在一起,連成了一張長長的餐桌。


    長凳不夠用,就去村民家借來了幾條。


    二十來個人,一個挨著一個坐著,桌上飯菜的香味彌漫到了整個知青點。


    王知青的話音一落,一壇子酒被瓜分了個幹淨,每個人的碗裏都有。


    眾人齊刷刷的舉杯,王知青說道:“敬我們有緣千裏來相聚!”


    顧南城緊接著道:“敬我們天南地北心成城!”


    董佳慧道:“敬我們不畏艱苦來建設。”


    於珍珍道:“敬我們報效祖國心樂嗬!”


    ……


    一人一句祝酒詞,輪到最後夏寶兒的時候,她發現,她想說的,都被別人說完了。


    於是,她舉起杯,說道:“願大家一年更比一年強,天天有肉吃,年年換新衣!”


    這麽樸實的話,愣是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當所有的酒碗都碰撞在一起的時候,酒香、肉香夾雜著歡聲笑語,屋外寒風凜冽,細雪紛飛。


    屋內卻人心似火,勝過烈日炎夏。


    在這一刻,大家的距離,好像都很近,往日的壁壘全部打破,在這一刻,他們內心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那就是,願我們明天會更好!


    酒足飯飽之後,大家夥叫夏寶兒和那些成了家的知青們趁著雪還沒下大,趕早迴家。


    夏寶兒笑著和眾人道別之後,裹著厚厚的軍大衣出了門。


    冰冷的寒風落在她的臉上,將她的臉割的生疼,她抬手攏了攏帽子,又把脖子上的圍巾往上麵拉了拉,隻留了一雙大大的眼睛露出來,其餘的地方,都被厚厚的衣物包裹的嚴嚴實實。


    從前,夏寶兒對於北方的雪,沒有具體的認知。


    等自己到了這裏,身臨其境,她真切的感受到,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給人的震撼。


    厚厚的靴子踩在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不遠處的河麵上早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大老遠的,夏寶兒都能聽到那些小孩兒在冰麵上打出溜滑,傳來的尖叫聲和咯咯的笑聲。


    看著周圍白茫茫的一片,聽著遠處的歡聲笑語,剛剛從歡樂中抽身的夏寶兒沒由來的升起了一股傷感。


    她想家了。


    往年的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家裏跟媽媽一起置辦年貨,她們會起個大早去供銷社搶現殺出來的豬肉,會去國營飯店買熱騰騰的包子,會在家裏用紙筆計劃著年夜飯的菜色。


    也不知道今年她不在家,哥哥會不會迴家,要是隻有爸爸媽媽兩個人在家裏過年,會不會覺得冷清?


    一轉眼,到了年三十兒。


    夏寶兒的診所打從年二十八的開始,就沒開門了!


    外麵早已經被厚厚的積雪覆蓋,整個世界,像是被一張巨大的白色棉包裹的嚴嚴實實,沒有露出一丁點兒別的顏色。


    “今年的雪是真大啊,昨天剛掃的屋頂,今天又得掃。”


    鄭秋蓉從地窖裏拿出來幾顆新鮮的大白菜,手腳利落的把外麵黃鶯兒蔫吧了的皮兒撕了一層,露出水靈靈的白菜梗子,才算完事兒。


    夏寶兒正在廚房剁餡兒。


    豬肉是提前一天從雪堆裏挖出來化了凍的,夏寶兒把一整塊肉,先是切成小塊兒,隨即開剁。


    丫丫窩在灶膛的位置烤火,又從地上挑了幾個個兒大的紅薯丟到灶膛裏烤著,然後開始剝苞米粒。


    灶台上麵溫著水,灶台邊上圍著一圈,放著泡好的粉條、木耳、菌子和夏寶兒的媽媽從湖省寄過來的蝦皮,另外一個碗裏麵裝著鄭秋蓉切好的大蔥,最大的麵盆裏麵,放著的就是和好的麵團,任由著灶台的溫度把麵團發酵的更大。


    這一盆麵是打算包包子用的,包餃子的麵也和好了,因為擀餃子皮的麵不用發酵,所以被單獨放在了一邊。


    那邊還放了一盆已經剁好了的肉餡兒,那是大楞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牛肉,鄭秋蓉打算多包幾個口味兒的餃子,還有一盆子就是切好的酸菜,留著包包子用的。


    琳琅滿目的食材,將廚房放的滿滿當當,過年的氛圍噌的一下就起來了。


    鄭秋蓉把大白菜洗好,放在了一邊,讓夏寶兒切。


    她自己則將大鍋裏的水打出來,把大鍋擦洗幹淨,然後往鍋裏倒了許多的笨榨豆油,開始炸蘿卜丸子。


    直到夏寶兒把所有的配料都準備好,鄭秋蓉的蘿卜丸子也剛好炸完,幹淨的盆裏被蘿卜丸子裝的滿滿登登。


    剩餘的油被重新裝迴了罐子裏,留著炒菜。


    鍋裏還留了底油,鄭秋蓉倒了一半的肉餡兒放進鍋裏炒,中途加了自家釀的大醬,把肉餡炒出香味,然後把炒好的肉餡倒進了生肉餡兒裏麵攪拌均勻,這樣跳出來的餡兒吃起來既香,又保留了肉裏麵的水分,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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