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燕皇帝慕容煜沒有休沐,依舊臨朝。隻是身後不見了高公公的身影……高公公昏迷不醒,經過一夜救治,依舊生死未卜。


    早朝上,除了聽取刑部尚書蔣孟取匯報昨夜刺殺一事的審訊進展,皇上慕容煜還親自將老君山招安一事提上議程。


    大燕朝內的漢臣中大部分是歸降的西楚舊臣,由於他們自身的降臣身份,本就不會排斥招安。排斥招安和歸降就是在啪啪打作為降臣的自己的臉。


    且,降臣們這些年又經曆了西楚孝欽帝的荒淫無度和廬陽之變時的兵荒馬亂……於他們而言,如今的天下太平來之不易,誰都不願意再動幹戈。


    再則,朝上漢臣之中又以隨原先掌管天下兵馬的西楚太尉、如今的大燕宰相陳祁歸順的武將居多。


    有史以來,朝堂之上,“文官好戰、武將止伐”,上過陣打過仗的都見識過戰爭的可怕,因此知道和平的可貴;而,一群打“嘴仗”的反倒顯得“個個厲害、英勇好戰”……


    武將在戰場上悍不畏死是一迴事,太平年代極力鑄甲銷戈、散馬興仁又是另一迴事,兩者並不矛盾。


    不出所料,漢臣居多的大燕朝廷,毫無懸念地通過了對老君山山寨眾人進行招安的意見。


    隻是,對於山寨裏頭李崇等人的冊封問題,太子和秦王之間再次出現了意見的不統一,早朝之上又是一番唇槍舌戰……


    太子主張,封李崇為廬陽皇城禁軍正四品僉事或者從三品同知,其頂頭上級還是得安排鮮卑族將領。


    秦王則認為,與其把李崇圈在廬陽城,還得要安排鮮卑族將領看著,不如就讓他留在老君山山寨所處的湘州地界。


    然後把山寨民兵編入正規軍編製,成為湘州的守備營。大當家李崇則出任湘州守備軍的正三品指揮使。


    皇帝慕容煜明白慕容成嶺這番安排的用意——


    湘州之於廬陽,天高皇帝遠,朝廷對原屬西楚的湘州,在治理上難免會有鞭長莫及的地方。


    不如知人善用、用人勿疑,讓熟悉湘州情況,並受到湘州百姓愛戴的李崇成為庇護一方安全、維護一方平穩的守備軍指揮使。


    且,老君山開山墾田自給自足,又領著山下百姓一同種糧,他們不缺糧食,在軍糧的發放之上也可為國庫省下不少銀子。


    這是效益最高利益最大化的辦法。


    於是,皇上準了秦王的啟奏,禦史大夫顏馥節受令擬旨,並派遣慕容成嶺親赴老君山進行招安。


    散朝後,祁陽宮外,西楚降臣紛紛交頭接耳私底下議論著,他們議論的焦點既不是死無對證的大燕皇帝慕容煜的遇刺案和已成定局的老君山招安,而是,“禦史大夫顏馥節受令擬旨”一事。


    禦史大夫顏馥節銀印青綬,理應輔佐金印紫綬的丞相陳祁,可實際上,大燕皇帝慕容煜卻處處跳過陳蕭遠,直接吩咐禦史大夫顏馥節……


    這分明是將副丞相禦史大夫抬成了丞相,把丞相陳祁給架了空……


    難道這是因為降臣的身份?


    說好的用人不疑、一視同仁呢?


    西楚降臣們紛紛為丞相陳祁感到不平,也為自己的前途擔憂。


    陳蕭遠佇立良久,他是最後一個離開明光殿的。


    殿門在他身後轟然闔上,他緩步走下玉階,身後的斜陽正西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陳祁身上的絳色官袍也被冬日夕陽映成了暗沉的紫紺色,恍若是道從西楚橫亙到了大燕的傷疤……


    陳蕭遠走到墀台長階的盡頭,走過一幹隨他歸降的大臣身邊,緩緩轉身衝他們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複又眯著眼抬首看了看明光殿飛簷上最後的餘暉,衝西楚降臣們擺擺手,慢條斯理地沉聲說道:


    “天快黑了……諸位都散了吧……各自迴家路上小心……”


    散朝後的明光殿,闃無人聲,蕭瑟肅殺。


    ……


    秦王慕容成嶺離開廬陽奔赴老君山招安那日,正是慕容煜欽定的休沐日,大燕朝臣們難得的休息。


    太子慕容恆峰卻沒閑著,約了六王爺慕容燁在流觴院吃酒、聽曲、談事情。


    近日,坊間都在流傳廬陽的秦樓楚館新一屆花魁又出在了流觴院,新的花魁娘子名叫“初荷”。


    初荷是由曾經名動臨安的花魁娘子,如今流觴院的掌院媽媽——青玦,慧眼識珠,從小培養、一手調教出來的清倌人。精通文墨、擅長歌舞,一手琵琶更是,“未成曲調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


    近來,流觴院又求得聽瀾閣閣主喬洛霖親自為新任花魁娘子填詞。


    初荷名聲大噪,一時身價倍增,要讓她單獨為你彈一曲琵琶得要百金;要想讓她單獨為你唱上一曲喬閣主填詞的曲兒,則要兩百金;若要她陪著喝上一盅酒,則需要三百金。


    不過即使願意付上三百金也未必能見到花魁娘子……


    有文人雅客的追捧,又有富賈貴紳的一擲千金,流觴院這種煙花地、風月場也被慣著玩出了自己的“規矩”。


    流觴院在廳堂台上設有一屏風,當日的雅樂表演全部結束後,就會請出麵紗覆麵的花魁娘子坐在屏風之後。


    每日求見花魁娘子的人絡繹不絕,而初荷每日隻見一人。求見花魁者都得先付掌院媽媽青玦十金觀看雅樂,並在廳堂占個座,點上一桌院裏廚子配好的宴席。宴席說是“多種選擇、豐簡隨意”,其實,全部價格不菲,哪裏有什麽“簡”?隻有“豐”和“更豐”。


    廳堂滿座、宴席上完、雅樂表演結束後,這才開始行詩鬥文的環節。


    花魁初荷會在屏風後聽廳堂上求見她的那些人講文鬥詩,其中勝出四人,會被請去二樓雅間。


    此時,初荷會以浣月紗覆半麵,隔著雅間內的大桌子親自出題考察四人學問,此中,最後選出一人,留在雅間和初荷單獨敘談,根據出資,或聽曲,或吃酒。


    總之,隻有才情樣貌令花魁娘子心儀的,家世金銀又讓流觴院滿意的,才能讓初荷除了麵紗,單獨為你彈唱一曲,陪著喝一杯。


    若要和花魁娘子共度春宵,那是多少金銀都不成的!初荷是清倌人。


    不過,偌大的廬陽城,有個人偏偏不守流觴院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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