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真卿被一群山匪劫持,驚嚇之餘,硬是堪堪忍住了唿之欲出的一聲“救命”。


    她忍住不唿救,一是知道這窮林深山人跡罕至,無人相救;二是生怕驚動了藏匿山中的長姐薛雲岫,令其暴露蹤跡亦落入歹人之手。


    山匪中有人對她上下其手,搜遍了周身上下,查看有無值錢財物細軟,當摸到薛真卿胸前兩團軟肉之時,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隨之,臉上也浮現一絲獰笑。


    薛真卿心下一怔,頓生惡寒,臉上不禁露出嫌鄙之色。可又受製於人,躲閃不及亦掙脫不得,一把便被對方扯開了衣衿,纖細白皙的脖頸瞬間展露在了眾人麵前。


    “嘖嘖嘖,各位兄弟們,大夥兒都過來瞧瞧,”那個搜身的山匪邊嘿嘿嗤笑,邊招唿著其他山匪聚攏過來。


    指著薛真卿,像介紹一件物件似的說道:“她頸項之間沒有喉結,胸口之上倒是波濤洶湧連綿起伏,嘿嘿,眼前這個玲瓏俏公子原來是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啊!”


    這群山匪們聞言,霎時歡騰了起來,插科打諢各種葷話不堪入耳。


    其中有人調侃領頭的,訕笑著說道:“恭喜當家的,抓到了個如花似玉的壓寨夫人!”


    “二當家!老子是二當家!不長記性的東西,現在大當家另有其人,我是你們的二當家!”為首的山匪悻悻迴答。


    一行人中又有人說道:“當家的您就這樣甘心把寨子拱手讓人了?咱們弟兄當年可是跟著當家的上的山。咱們都記得,最難那幾年,隻要當家的有一口吃食,都會掰開分給咱們弟兄,全靠您,這些年來咱們才沒餓死。那姓李的莽漢何德何能?一來就能坐擁咱們偌大一座山寨?大當家是被他挑了,但按理該輪到您當這寨子的首領啊,怎麽就輕易讓給了外人!”


    “對啊!”又有人附和著嚷嚷道,“咱們山下的父老鄉親也多虧得您的接濟,這些年才不至於要離鄉背井去外頭討營生。哥哥就這麽甘居人下?咱們弟兄為哥哥感到不值當。”


    “你們這群王八羔子,別在這裏給我拱火了!”匪首打斷一群人的話頭道,“那姓李的,咱們中間有誰打得過?”


    說著他將手指指向一個個方才你一言我一語地不住拱火的弟兄們,厲聲問道:“你?你?還是你?難道是你?”


    被匪首點到的人都紛紛搖頭,忙不迭地迴答:“不、不、不。我們可沒那能耐,咱也不敢呐。”


    匪首語氣稍緩,接著說道:“不讓他做領頭的,難道等他一杆銀槍跟挑了大當家那樣,把寨子也一鍋端了嗎?”


    “隻要他善待弟兄們,我王猛甘願當個老二……再說,大當家是那麽好當的麽?我可沒那本事養活一寨子的人。”


    “咱們兄弟們上山不就是為了口吃的,為了能活下去,我看著那姓李的倒像是個有通天本事的,咱們不妨把寨子讓了他,讓他領著大夥討營生,咱們都能有口吃食。”


    不願再與眾人掰扯這個問題,匪首王猛話鋒一轉,接著說道:


    “這個小娘子也不是搶來當壓寨夫人的,看她衣著像是官宦人家的子女,看看能不能問她家裏人要些錢財贖人,老規矩,錢財到手,放人迴家。休要對她無禮。欺男霸女的事情,我王猛可幹不來。”


    說罷,一行人架著薛真卿,繼續你推我搡、插科打諢著,嬉皮賴臉地往寨子行去。


    ……


    西楚四郡二十七州,淪陷於南燕的半壁江山裏的西楚遺民們,在惶惶不安中度過了“雨水”、“驚蟄”、“春分”三個節氣後,終於收到了來自南燕皇帝,也是他們的新帝慕容煜的安民檄文。


    慕容煜在二皇子慕容成嶺的諫言之下,改國號為“大燕”,擬年號為“昭德”元年,定都廬陽。遷徙諸多南燕貴族、名士僑居廬陽城。全國上下進一步推行漢化,促進民族融合大一統。


    並改官吏製度,由“三省一台五監”為“三省六部九卿寺”。


    大皇子慕容恆峰受封楚王,獲賜楚王劍;二皇子慕容成嶺受封秦王,獲賜秦王匕;不在朝中的三皇子慕容巍屹亦受封裕王,獲賜裕王鉞……


    皇帝詔書和安民檄文裏的這些皇室宗族的受封獲賞,百姓們並不關心,他們也聽不懂頒布的新政中文縐縐的用詞、彎彎繞繞的道理……


    百姓們隻在獲悉“減賦一年,免徭役”之後,大家紛紛奔走相告、彈冠相慶,很快田頭地尾也恢複了春耕時節該有的忙碌景象。


    “折蓮釀作醯,采豆治作醬。閉曆揆日時,汲井滌甕盎。上奉時祭須,下給春耕餉。諮爾後之人,歲事不可曠。”


    驛使八百裏加急的快馬跑過春耕農忙的田邊,彎腰插秧的農夫抬眼望去時,馬匹早已沒了蹤影,隻剩身後揚起的塵土。三皇子裕王慕容巍屹被西楚晉王趙淩雲誘入老君山,此後,又被山匪所劫的消息很快傳入大燕新都廬陽。


    祁陽宮明光殿上正在早朝。


    西楚降臣太尉陳祁,按照當初和新皇慕容煜的約定,被拜為大燕的丞相,他自告奮勇欲領兵一萬,前往老君山,圍剿西楚晉王趙淩雲解救三皇子慕容巍屹。


    對於陳祁這樣的西楚降臣,信任成本其實是非常高的。


    雖然大燕皇上嘴上說著“用人不疑”,但慕容煜和慕容成嶺這對父子對陳祁始終沒有放下過戒心。何況,大燕皇帝慕容煜向來為人謹慎,生性多疑。


    大燕新朝開國,改官吏製度,由“三省一台五監”改為“三省六部九卿寺”,其目的其實也正在於——


    分散當朝丞相陳祁的相權,集中皇權,由新的“三省”將原來丞相的權利一分為三,這樣一來,既分散了陳祁作為丞相的權利,又鞏固、加強了慕容煜的皇權。


    慕容父子胸中明了也心照不宣,讓陳祁領兵,這是現在萬萬不能做的事情。


    “啟奏父皇”,慕容成嶺移步出列,朗聲稟奏道,“廬陽城距離老君山千裏有餘,一萬大軍即使輕騎快馬,也需要二十餘日方可到達。”


    “二十餘日,變數頗多,屆時,裕王和西楚趙淩雲是否尚在老君山地界亦皆未可知。兒臣以為,解救裕王,不宜浩浩蕩蕩大軍逼上,而應派精銳小隊取‘速攻智取’之道。”


    急於擁兵的丞相陳祁躬身抱拳,用力很大,帶起官袍寬大的袍袖翻飛,厲聲反駁:


    “啟奏陛下,正因為二十餘日,變數頗多,更應大軍壓上,其勢亦可震懾西楚殘部,令其頗有顧忌、首鼠兩端,在此期間不敢對裕王殿下痛下毒手。”


    “父皇,解救裕王萬萬不可動用重兵!”慕容成嶺亦提高聲調出列奏稟道,“現在正是春耕農忙時節,大軍出動,勢必踩踏秧苗毀壞田地,父皇雖已頒旨減免百姓賦稅,但我大燕剛剛立國,國庫尚不充盈,百姓的口糧還需他們自給自足,一旦春日毀田,就會影響秋收,屆時百姓吃不飽飯,難免民心動蕩,其後果不堪設想。”


    “再則,老君山地勢險惡,易守難攻,連當地人都視之為鬼山……我軍對原西楚屬地洞庭湖以西區域尚不熟悉,何況老君山這般的深山老林?”


    陳祁:“陛下!”


    陳祁剛欲開口又被慕容成嶺搶白道:“若按丞相之計,我朝大軍此去,隻怕是萬餘將士,西行無歸!”


    “陛下”,陳祁不甘示弱,又言之鑿鑿地爭辯道,“地形不熟,可以在當地征兵。當地民眾熟悉地形,可作向導。”


    陳祁的話音剛落,慕容成嶺便立即厲聲反唇:“父皇剛剛免除了百姓的徭役,此刻怎可出爾反爾,再加重一方軍役?”


    陛台上的慕容煜聽罷兩人的唇槍舌劍,心下早有定奪,他望向慕容成嶺,問道:“秦王有何妙策解救裕王?”


    慕容成嶺抱拳躬身迴稟:“兒臣隻需百騎,快馬加鞭,扮作商隊,深入老君山,暗中跟蹤西楚殘部,沿途伺機智取。”


    久不作聲,一直在旁好整以暇觀望著的大皇子慕容恆峰突然發問:“重兵也好,智取也罷,若裕王在此期間萬一遭遇不測又該如何應對?”


    秦王慕容成嶺單膝跪下,字字鏗鏘地啟奏道:“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倘若今天是兒臣身陷如此險境,朝廷又處在這般兩難之中,我也是這句話‘棄了我,不必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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