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


    君王臨朝,衙門正式辦公。


    汴京府衙辦的第一樁案子就是徐編修落水案。


    誰都沒想到,官家親自壓著的案子還被翻出來。就連一向正直的宋府尹都以為這樁舊案會不了了之。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這件事是嘉儀公主的夫家在背後推動。


    嘉儀公主錯就錯在不該三番兩次對秦莞下手,她不僅高估了自己的實力,還低估了秦莞在梁楨心裏的份量。


    除了梁楨,大皇子也摻了一腳。


    年前官家明確表示,讓他過完年返迴封地。大皇子自然不願意。他急於打擊二皇子,還想拉攏梁家,這樁案子是最好的突破口。


    一場權力的拉鋸在這個早春正式拉開序幕。


    梁楨和大皇子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股腦地把事情推到了二皇子頭上。


    這也不算冤枉他,嘉儀公主確實是找他的手下辦的。


    為了把事情鬧大,讓賢妃和二皇子瞞無可瞞,梁楨讓人做了一批畫冊,把徐編修被害的經過原原本本地畫出來,大半夜塞到每家每戶的門縫裏。


    第二天,汴京城的百姓們都知道了。


    依著梁楨的脾氣,定然要把事情做絕,隻是大皇子卻有所顧及。他想打擊二皇子,卻不能不顧官家。


    於是,他又叫人做了一批畫冊,言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官家一定會命人查明真相,不管兇手是誰絕不姑息。


    一時間,朝堂上下、大街小巷都在議論這件事。官家被戴了個大大的高帽子,就算想姑息也不成了。


    徐編修的兄長從登聞鼓院進了汴京府衙,宋府尹主審,副相坐鎮,徐編修生前的同僚、酒館的夥計一一被帶上堂。


    威威府堂,正大光明的匾額高懸其上,沒人敢說謊,很快就查明了真相。


    原來,徐編修那日確實沒想喝酒,隻點了兩樣小菜。吃到一半突然來了幾個書生模樣的人,看樣子像是相熟了,重新要了酒菜,變著法的灌他酒喝。


    徐編修平日裏滴酒不沾,冷不丁一陣猛喝難免會醉。喝完後被他們誘去河邊,這才失足落了水。


    案子查到這裏,其實才進行了一半。接下來才是最難的。


    那幾個涉案的書生早就被梁楨或大皇子拿住了短處,或為保命,或為圖財,全都按著他們的吩咐口徑一致地指認二皇子。


    大皇子是為了打擊二皇子,讓他徹底失去君心。


    梁楨的目的則是逼著賢妃做選擇,要想保住二皇子勢必要舍了嘉儀公主。


    賢妃深知這一點,她還知道如果不能讓梁楨滿意,他必不會罷休。


    賢妃隻能忍痛謀劃,親手將罪名推給嘉儀公主,把二皇子擇了出來。


    三方博弈之下,嘉儀公主身邊的女官主動認罪,在獄中便自裁了。嘉儀公主被迫同梁樺和離,北上守皇陵,此生不得出。


    二皇子黨損失慘重,充軍的充軍,流放的流放,隻剩下幾個動不得的朝廷大員,騎虎難下。


    大皇子如願留在了京城,並得了個肥差。


    徐編修的家人被梁楨送去西北,改名換姓,過起了安生日子。


    徐編修落水案徹底結了。


    嘉儀公主的惡名在百姓中悄悄地流傳開來,帶累的其他皇家貴女受人唾棄,賢妃在宮中的日子也不好過。


    她原本還想著找機會把嘉儀公主接迴來,沒想到嘉儀公主自己耐不住寂寞,和皇陵的守衛有了首尾,還懷了孩子。


    事情不知怎麽的傳到京城,官家氣極了,派人給她送去打胎藥。嘉儀公主喝了藥沒熬住,就這麽死了。


    送藥的太監傻了眼,生怕官家怪罪,和看守嘉儀公主的那些人一起遠遠地逃了。


    嘉儀公主的屍身過了好些天才被發現,早就臭了。


    堂堂公主,原本生得金尊玉貴,隻要不造反必定能榮寵一生,嘉儀公主為了自己的私欲每每不擇手段,生生把一副好牌打得稀爛,也是自作自受。


    這是後話。


    且說眼下。


    官家早就忌憚梁楨父子手上的權勢,因著這件事更為惱恨。在賢妃的攛掇下,他想出一個計策——派梁樺去西北,取代梁楨成為梁家軍新的掌權人。


    自從嘉儀公主被送去皇陵,梁樺已經許多天沒跟大房的人說過話了。他不去想嘉儀公主謀害秦莞有什麽不對,隻想著大房見不得他好,一心想整垮他。


    陽春三月,本該春意融融,長亭送別,氣氛卻著實詭異。


    崔氏冷著臉,心底壓著滔天的恨意,恨大房將兒子逼迫至此,甚至想著是不是「梁大將軍」故意讓梁樺去送死。


    梁樺卻十分得意,仿佛已經看到了不久的將來自己手握重兵,把大房狠狠地踩在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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