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嚇得紛紛退到道路兩側,縮著脖子敬畏地看他。


    梁樺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秦莞搖搖頭,所謂「拿著雞毛當令箭」便是如此了。並非憑著實力得來的威風,不知能耍到何時?


    正要放下車簾,不經意瞧見一個身披甲胄的身影,身下騎著純黑色的河套馬,手裏握著牛皮短鞭,臉上掛著一副漫不經心的神色,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秦莞手上一頓,不由抿了抿嘴——真正的梁楨和旁人假扮的「梁楨」明明差上這麽多,她怎麽就沒有發現!


    不知誰喊了聲:「軍爺來了!」


    孩童們大叫一聲,倉皇逃躥。


    一個半大小子原本騎在禦街旁的大槐樹上,許是跑得急,腳下一滑,竟頭朝地栽了下來。


    梁楨急夾馬腹,眨眼間奔了過去,似是輕輕鬆鬆地抬了抬手,便將那小子夾到了胳膊底下,馬鞭隨即照著屁股敲了敲。


    「還淘不?」


    那小子一看是他,嘿嘿一笑:「不敢了不敢了,大將軍饒命!」


    梁楨揚著一邊嘴角笑道:「大將軍是我爹,我可擔不起。」


    底下圍著小半圈人,嘻嘻哈哈地向梁楨求情,看那架勢應該沒少跟他打交道。


    梁楨胳膊一抬,將那小子丟到地上。小漢子們紛紛上前,七手八腳地把小夥伴接住。


    那小子站穩了,揚起那張黑瘦的小臉,不倫不類地朝著梁楨抱了抱拳。


    梁楨拿手往禦街兩邊一劃拉,道:「這些樹都是朝廷栽的,折了一棵夠你們老子娘賠上一年的,到時候你們一個個地吃不起飯,可別哭著喊著要當兵!」


    小漢子們哈哈一笑,四散而去。


    梁楨笑罵一句,眼中含著濃濃的笑意。


    秦莞遠遠瞧著,一時間竟挪不開眼。


    她第一次知道,梁楨在百姓們麵前竟是這副模樣,尤其麵對孩子時,他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王,渾身發光的那種。


    秦莞看看梁樺,再看看梁楨,高下立見。


    梁樺想跟梁楨比,扒層皮都比不過!


    嘉儀公主也來了。


    自從和梁樺定親後,京中的流言漸漸平息了,再也沒人敢提「徐編修」這三個字。


    至於嘉儀公主身上的官司,官家發話,如今招待夏國使團要緊,其餘諸事一切押後。


    擊鼓鳴冤的徐大郎被「請」進了登聞鼓院,名為保護,實為監視,至少在夏使來朝期間不許他出來鬧事。


    好在蘇院判為人正直,不會被二皇子收買,嘉儀公主得了教訓,不敢再做出過分的事,因此徐大郎的安全暫時不用擔心。


    關於婚事,嘉儀公主的反應很平靜。


    那天她跪到官家和賢妃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女兒從前不懂事,給父皇母妃添了麻煩,從此以後定會涵養女德,再不讓父皇母妃操心。」


    說完這番話,她就像徹底放棄了對梁楨的執念似的,一心備嫁。官家老懷甚慰。


    賢妃起初以為嘉儀公主又在耍什麽把戲,暗中觀察了數日,發現她像是真的收了心。


    就連嘉儀公主身邊的女官都很奇怪,她已經接連許多天沒聽嘉儀公主提過梁楨了。


    至於是不是真的放棄了,隻有嘉儀公主自己心裏清楚。


    城門外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嘉儀公主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那個高大的身影,不期然瞧見他正一手執著馬鞭,一手端著纓盔,站在一輛雕著牡丹花紋的馬車旁。


    車子遮得嚴嚴實實,門窗都關著。


    梁楨就站在那裏,抬著手不厭其煩地敲著車窗,唇邊始終掛著好看的笑。


    車內的人不肯開,他也不惱,隻是耐心地敲著,臉上賠著笑,時不時開口說句什麽。


    嘉儀公主心內酸澀,這個如正午的日頭般耀眼的男人,何時如此小意逢迎過?


    終於,車裏的人耐不住了,推開望窗,伸出一隻素白的手,作勢要打他。


    梁楨不閃不避,隻瞅準了機會從馬鞍上拿過一個油紙包,笑著放到那隻手上。白皙柔美的手,即使拿著簡陋的粗紙都是好看的。


    梁楨想來也是這般心思,笑著誇了一句。


    車內之人立馬惱了,伸出另一隻手揮著帕子打他。


    梁楨朗笑一聲,翻身上馬。


    十月的晨風吹起他的衣擺,漸漸遠去的高大身影就像一座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峰。


    嘉儀公主不由紅了眼圈。


    她是堂堂公主啊,大昭國最尊貴的小娘子,卻還是無法得到他!是誰比她更好命,能讓這樣的男子放在心上?


    眼睫被淚水打濕,透過朦朧的視線,嘉儀公主看到了車子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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