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這裏前,鳳乘大概了解了來龍去脈。


    蘇晨煦出生在縣城的醫院,因為五年前換了信息係統,丟了近二十年的數據。


    學校來迴搬遷了幾次,檔案資料早不知道去哪裏了。


    唯一能得到證明,就是鎮上派出所的曆史檔案。可蘇晨煦去了幾次,工作人員就是不給看。


    恰好這塊信息處於灰色地帶,沒有明文規定居民要求,派出所就一定要出示。


    所以關鍵就在第一次入戶口的日誌,找到就能證明。


    鳳乘三人跟著村長來到村子裏唯一超過二層的樓房。


    她一路上觀察了周邊,沒有學校,沒有醫院,隻有一家小診所。


    比鳳乘預料的環境更加差勁。


    “你不在村裏讀書嗎?”


    “要到鎮上上學,從小學一年級就開始寄宿。”蘇晨煦迴答。


    聽到這個答案,鳳乘留意路邊的孩子們,年紀都不小,有點有七八歲,可在這個上學日依然遊蕩在村子裏。


    看來是有些家長覺得太小送學校不方便,直接留在家裏。教育環境很惡劣。


    可為什麽呢?明明不窮,為什麽不自建個學校呢?


    “請進。”村長的一聲打斷了鳳乘的思緒。


    一夥人魚貫而入。


    村長把最好的位置留給鳳乘,顯然很稀罕她的投資,盡管她隻是說了一句。


    “我了解到你們這裏主要謀生手段就是伐木。伐木工人危險性很高,我是做機器人的,想看看有沒有機械化。”


    村子聽了不太開心,鳳乘的計劃就是端村民的飯碗。


    “那就不需要了。”


    “我沒有想替代工人,隻是看能不能保障他們的安全。還有我可以捐助機器人。”


    免費的提出來後,村長終於有了笑臉,和她談了一會。


    鳳乘看差不多了,就提出,“我想見見鎮長。”


    村長一噎,“今天有點晚了,要不明天去?我們再聊會。”


    “村長,我打開天窗說亮化,你是做不了主的,我和你談也是白談。但你要是把引薦給鎮長,你還能有點功勞,不是嗎?”鳳乘說。


    村長被她囂張的態度堵的說不出話,可一想也確實是這樣。


    而且他又拿他們沒辦法,蘇晨煦早不在這裏住,也沒有親人在這裏。


    “村長,我明天就要走了,所以希望今天就能見到鎮長。”


    村長臉色不大好看,可還是掏出手機打電話。


    不一會他開出一輛車,要帶他們仨去。


    “村長,不用了,我們有車。”蘇晨煦拒絕,他想和家人獨處。


    村長沒說什麽。


    蘇晨煦把車從賓館開出來,接上鳳乘和酥酥。


    車子啟動,酥酥把窗戶打開,對蔥綠的大地十分欣喜,看著看著就要把腦袋伸出去,被鳳乘一把拽迴來。


    之後隻要撅著嘴坐下來。


    他們在路上行駛,每隔幾分鍾就有一輛滿載木頭的大客車經過。大客車有三米高,加上幾十米長的木樁,組合起來猶如一個龐大怪獸。


    他們的小車子在怪獸的麵前像隻螞蟻,唿嘯而過的壓迫感讓酥酥心驚肉跳。


    一開始的興奮一掃而淨。


    車子越走,路邊的陽光越少,成片成片的樹林撲麵而來。


    到後麵,陽光幾乎消失,他們像闖入林海中的小鬆鼠,抬起頭都看不到參天大樹的頂。


    幽暗的森林,氣溫驟降。


    酥酥打個寒顫,她盯著前方走不完的密密麻麻樹幹,感覺這些樹幹上有人臉,那些人臉在向她笑。


    正在她害怕的大叫時,一雙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別看。”是蘇晨煦特有的溫柔嗓音。


    她爬到蘇晨煦身上,躺在他懷裏,把臉埋起來。沒過多久酥酥睡著了。


    鳳乘也感覺很不舒服。


    蘇晨煦把空出的手伸出去摟住她。


    鳳乘在他碰到自己的一瞬間有點驚訝,之後幹脆順勢把頭靠上他的肩膀。


    她甚至心疼地伸出手摟住他的腰。


    從村裏出發到現在不過半小時,可她覺得像走了十幾小時。


    正在她疲憊的想要入睡時,一個猛刹車,她被甩出去,撞在車窗上。


    而蘇晨煦也被甩出去,在正要撞到地麵時,為護住酥酥自己腦袋磕到一個銳角上。


    “沒事吧?”


    “沒事。”


    酥酥趕緊爬起來,和鳳乘一起,扶起蘇晨煦。


    “酥酥,給阿煦處理下傷口,我出去看看。”


    鳳乘下車,看到自己的車差點和村長的車子撞在一起。應該是村長先緊急停車,導致她的車猛刹。


    她繼續往前走,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漢映入眼簾。他被一個男人扶著,兩人一起攔在馬路中間。


    “還有個傷員在林子裏。”清醒的伐木工說。


    村長急的團團轉,他既不能耽誤這個傷員,又不能不等另一個傷員。看到鳳乘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鳳總,你們能跟著小張去林子救另一個傷員嗎?我先把這個送走。”


    “可以。”不是鳳乘迴答。


    蘇晨煦從後麵走近,“村長,你們趕緊走。讓小張留下來給我們帶路。”


    “好。”


    村長和小張把人抬到車上後,小張下來和蘇晨煦他們一起看著車子離去。


    “你帶路。”蘇晨煦用家鄉話和小張說。


    小張喜出望外,把頭巾摘下來,擦了一把臉上的汗。


    鳳乘才看清楚這個大漢幼稚的臉,最多二十出頭。佝僂的身姿,眼角的皺紋,龜裂的皮膚讓他整個氣質很顯老。


    鳳乘背著酥酥,和他們一起下馬路進入森林。


    沒踏入一步,地上就發出一陣吱呀聲,在寂靜的森林裏十分突兀。


    酥酥抱著她的脖子,不小心用力一點,掐到她的肉。鳳乘趕緊把她的手挪挪。


    這個小棉襖總是漏風!


    走了十多分鍾,到了目的地。


    還沒等鳳乘反應過來,蘇晨煦已經捂住了酥酥的眼睛。


    鳳乘透過他的臂膀,看到一個穿工裝男人被壓在三人粗的大樹下,一條腿上的肉被樹幹擠壓掉,幾乎隻剩了骨頭。肚子上插著幾根折斷的樹枝。


    工友給他做了止血,可即便這樣,血還是滲透了半個上衣。


    另幾個工友提著沉重的電鋸,一直在鋸。森林溫度很低,可他們額頭上不停掉汗珠,時不時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一把。


    一聲斷裂聲,粗大的樹幹被切開。


    幾個人把樹底下的人拉出來,放在早已準備好的簡易擔架上。


    男人肚子上的樹枝沒人敢拔掉。


    蘇晨煦脫下衣服蓋在男人身上。


    一路上和幾個工友輪換抬擔架。


    幾人大汗淋漓,到了馬路旁,小心翼翼放到車上。


    沒人有時間管鳳乘和酥酥,蘇晨煦一心隻想救人。在車子發動時都沒注意到鳳乘和酥酥沒上來。


    還好酥酥人小,被鳳乘拖上去拉住了蘇晨煦。這時他才趕緊停下車,讓鳳乘上來坐穩。


    “對不起。”蘇晨煦臉色蒼白,臉上額頭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身上的衣服也濕透。


    這顯然不是炎熱,勞累。鳳乘看出這是虛汗。


    “你……”鳳乘沒說下去。


    蘇晨煦點頭,平淡地說:“十一歲,我親自送我父親去醫院,但沒能救他。他也是名伐木工,一根樹枝戳破了他的心髒。”


    車子啟動。


    小張守著受傷男人。


    到鎮上的路不遠,十分鍾就到了。


    他們把傷員送到醫院,鳳乘三人看著小張護送進去,再也沒什麽忙可以幫後離開。


    “你要休息會嗎?”鳳乘問。


    蘇晨煦癱坐在醫院門口前的長椅上,大口唿吸著。即便是十幾年過去,十一歲的記憶總是那麽鮮活。


    “不用,你時間緊,我們去找村長吧。”


    “好。”鳳乘也不願意讓蘇晨煦長時間陷入痛苦迴憶,最好的辦法就是做其他事情。


    當鳳乘打電話給村長時,他很驚訝這女人太冷漠,遇到這種大事還能想著辦自己的事。


    但在她的壓迫下,村長還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和鎮長的談判很順利,一個捐贈的框架協議在三小時的討論後已有雛形。後續鳳乘找人來對接就行。


    正雙方最愉快的時候,鳳乘開口:“鎮長,你和鎮裏的派出所長熟嗎?”


    鎮長一聽就知道要找他辦事,謹慎地說:“還行。”


    “鎮長,別緊張。我隻是想辦點小事。蘇晨煦,就我男朋友,他戶口本上的年齡是錯的,是他小時候有人給他改錯了,現在想改迴來。但他出生證弄丟了,就想調取下登記入戶的日誌。”


    “哦,這點小事沒問題。你不知道我們這邊偏遠,派出所經費緊張,時不時要政府支持下。所以我們關係十分好。”鎮長確認了事情才大膽說。


    “多謝鎮長。現在下午四點,你看這事今天能辦嗎?”


    “哦,能能。你時間緊張,我理解。”


    鎮長一個電話後,笑嘻嘻過來,“直接去派出所吧。”


    鳳乘點頭,留了鎮長聯係方式和蘇晨煦酥酥轉戰下一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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