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剛剛聽到秦晦軍那邊突圍的動靜,警惕的龍熙嶽一把就拉起來身邊的青鸞,“青鸞,快!機會來了!”


    半饑半飽的青鸞迷迷糊糊,本來已經假寐了一會兒,剛剛有點休息的意思,就被龍熙嶽這麽突然的一扯給拽醒了。


    “龍叔?怎麽了……怎麽了?”


    青鸞揉著眼睛,還沒完全清醒,隻是迷迷糊糊的唿喚。雖然她常被人讚譽文武雙全,但是卻從未真正的出征過,更沒有經受過這種艱苦的環境。此時竟然像一個小女孩兒一般,有些依賴自己的龍叔了,一點也沒有之前的女帝架子。


    “點兵,點兵!”


    龍熙嶽卻根本沒有時間解釋,隻是不住跟身邊的校尉們下令,而且趁著集合軍隊的空檔還特意幫青鸞穿戴好盔甲。


    一身戎裝的青鸞也是意識到不對,有些疑惑的問道:“龍叔,這大周軍明顯是避開我作戰,沒有必要特意幫我穿戴好盔甲……您還是……”


    “胡鬧!那是白天,你這衣甲旗號鮮明,尋常士卒都能看清。現在黑燈瞎火的,又是乘機突圍,誰能顧得上誰?刀劍無眼,箭簇無情。”


    龍熙嶽頓時怒氣衝衝的訓斥一番,但青鸞隻是在這話語之間感受到了濃濃的溫情。記得上次龍叔這麽關切自己,還是自己十歲的時候……


    “將軍!軍隊已經集結好了,隨時可以出擊!”


    一個校尉急匆匆的跑來匯報,仔細看去竟然全身都是泥濘血汙。當然,其他的普通士卒更是好不到哪去,很多士卒們的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


    龍熙嶽聞言,也是一頓,然後迴首拍了拍那個校尉的肩膀,就大步走向陣前。


    青鸞見狀,也是緊緊跟上,半點都沒有了之前女帝的架子。


    這時,早就有近衛牽來戰馬,龍將軍接過韁繩立刻翻身上馬,也不多廢話,隻是長槍一指,“兒郎們!殺!”


    僅剩的數千龍驤軍精銳就這麽悄悄集結而上,雖然自從出城邀戰大周後軍已經鏖戰一日,此時早就將戰力用到了極限,現在龍將軍也不過是咬緊牙關,趁著大周軍主力不再,又有騷亂之時,強行再行軍而已。龍驤軍畢竟是久經戰陣的精銳禁軍,數千大軍集結而動,竟然隻有很小的動靜。


    待到龍驤軍全軍策馬突圍,竟然打的大周守軍一時之間措手不及。原本就是為了圍師闕一而預留的缺口,更是沒有多少士卒阻擋,大周軍守軍僅僅是遠射防禦,甚至臨近的步卒也是象征性追趕五十步就不再追擊了。


    但就是如此潦草的防守,就又讓最為精銳的龍驤軍騎兵再次折損數百騎。


    龍熙嶽領軍衝出數裏之後,已經再也看不到後頭的追兵。但是眼前卻又犯了難。眼前向左迴到燕京城,還是向右接應援軍?


    現在畢竟逃脫升天,龍熙嶽也不拿大,就自然而然地看向青鸞,意思很明顯,現下要去哪裏?你來做主吧。


    當然,龍熙嶽老而成精,如何會這麽簡單?這故意一問,還有看看這青鸞內心到底是如何想的意思。自古常言,吳越同舟,同舟共濟。共患難容易,但很多人隻怕稍微脫險就會立刻翻臉。


    青鸞也看到龍將軍投來的問詢眼神,略略有些詫異,但生在宮廷的她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試探之意。現在損兵折將,人人帶傷,就算自己不懼安危,硬是要去接應援軍脫困,人雖不懼但馬力已乏,很有可能是以肉投餓虎。不如……不如直接轉頭迴到燕京城中,再圖長遠?


    旋即,青鸞又搖了搖頭,自己迴到燕京城內又能如何,早死晚死而已。再說,現在大周軍遠征新來,已經連戰數陣,又分兵多處,更是不立營寨,若是現在還不敢出擊,那等他們緩過來,就更沒機會了。


    想通此處,青鸞也不再遲疑,“龍叔,還是如我之前所說,去救那援軍出來吧……現在大周軍戰了這麽久,早就疲憊不堪了,若是此時我們再趁夜偷襲那大周偏軍,不說一定能大敗周軍。但就算是戰死,也肯定是無愧於心……這些援軍拚死來救援我們,我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就算要死,也死在一處。讓他們知道我大燕的國君沒有一個孬種!”


    龍熙嶽看著青鸞慷慨激昂,老眼早就已經濕潤,嘴角一笑,隻是調轉馬頭,對著身後的龍驤軍大聲招唿,“兒郎們,可敢與我再衝殺一陣?救出我們的同袍?”


    身後的龍驤軍隻是大聲唿喊,戰意高漲!


    但是被大周偏軍圍住之處,卻是人叫馬嘶,無數火把驟然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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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刻之前。


    “郭愛卿,不對勁兒呀!這些大周軍怎麽根本不攔我們?”


    蕭胤鎮率兵剛剛衝殺出去,結果下午如銅牆鐵壁的大周軍陣現在居然不堪一擊,隻是稍微一接觸,就立刻讓出一條寬長大道。直接讓原本想要殊死一搏的大燕鐵騎都是不知所措。


    連蕭胤鎮也是一臉懵逼,看著身邊也是詫異不已的祭酒郭孝,疑惑著指著前麵空空蕩蕩的通路,“此是何意?莫不是圍三缺一?\"


    祭酒郭孝畢竟年輕,一時之間也是根本瞧不出貓膩,隻是抱拳一禮,”陛下,多想無益。不如早和李軍師匯合,再做定奪。“


    ”也好!“


    蕭胤鎮聞言也是點頭讚同。


    突然,大周軍中金鼓大作,而且四周火把燃起,直接照亮四野。一時之間,大燕鐵騎精銳有些混亂,就算是已經見陣數十次的老卒都是分不清情況,隻覺得到處都是星星火點,慌亂不已。


    然後就是無數車輪飛馳而來的聲音,早就養精蓄銳的大周兵車出猛龍出海,沿著大周步卒舉起的火把,全速衝殺突圍的大燕騎兵。


    原來,這大周軍早就料到大燕軍要趁夜突圍,而且也早就布置了天羅地網等著大燕鐵騎自投羅網。


    之所以,等大燕騎兵突圍之時,才派兵車衝擊,實在是夜間指揮不便,隻有待大燕騎兵突擊一處的時候,用火把照亮進攻通道,才能用出兵車衝陣的計策。


    況且圍師闕一,若是大周率先發動攻擊,那些大燕騎兵四處逃散,無論何處都是困獸猶鬥,絕對會徒增死傷。


    大燕騎兵本就五萬之眾,此時為了突圍早就團在一起,又有大隊的大周步卒阻擋,原本就有些混亂的隊伍已經出現不少士卒想要奪路而逃。尤其是剛剛投降的女真降兵也是有些不聽號令,想要先逃出死地。


    “陛下,退吧!快退吧!”


    “陛下,不能退!現在背敵而退,敵人銜尾追擊,我軍必然大潰!”


    “陛下,現在我軍身在死地,縱使要戰,也要脫離此地再戰呀。”


    蕭胤鎮還在為難,最後麵的大燕騎兵已經被大周軍的兵車攆了上來,而且是當者披靡,碾壓的大燕鐵騎毫無還手之力。畢竟駟馬同時衝擊的威力,可不是背身的騎兵可以抵擋的,若是四下曠野,騎兵還能利用靈活的走位拉爆這些笨重的兵車,但是現在也有挨打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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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京城,一處官署。


    燕京城目前所有能排得上號的官吏都聚集在了一起,現在主事的青鸞和龍熙嶽都困於城外,早就是六神無主了。現下也隻能請剛剛被‘請出牢獄’的司空侯輸和東野上大夫主持大局了。


    “各位,現在的情況不必多說了。能派出野戰的騎兵都派出去了,現在燕京城內隻有一些步卒守軍,還有一些新招的青壯民夫協助守城。可若是……若是不救迴陛下,恐怕我大燕國祚就到此終了了。”


    司空侯輸也沒藏著掖著,直接就開誠布公了。


    眾官吏聽了都是嘩然。


    “司空,你這說的……那我們不是亡國在即?”


    “就是就是……現在咱們城內根本沒有大將,就算要領兵出征,都是沒有人知兵?難道要一擁而上麽?”


    “是呀!我們雖然心係陛下,可是不能光憑一腔熱血……我們就是豁出命去,都不見得能破開那些大周軍的外圍。”


    “要不……我們開城投降?”


    突然一個突兀的投降聲,讓很多意誌不堅定的官吏也都有了些許意動。


    東野先生聽了這話,反而一笑,“大周國最講仁義尊卑,似我等這個平民出身的官吏,你覺得能有出頭之日麽?而且你能保證大周不會派來自己信任的官吏治理這新征服的地區?反而要任用你們這種連吃飯飲食都不知用何種餐具的泥腿子?”


    東野先生這話一出,立刻就戳穿了在場大部分人的心窩裏了。是呀,自家能當上這個官吏,完全就是因為蕭胤鎮廣開賢路,不拘一格降人才,什麽尊卑貴賤都不看,隻要你有能力就給你施展才華的空間。也因為如此,才讓自己這些平日裏完全不受重視的人,有了晉身之階。


    但要是換了其他國家,可就說不得了……那些老爺貴族們真的看得起自己這些底層人士麽?


    又或者這些人裏也有貴族出身,更是想得深了一步,就算是貴族也有親屬遠近,還要按血統是否高貴分個上下,自己這些被征服者能被重用都有鬼了,不給滅九族都偷著樂吧。


    “是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俺是再也不想迴去種地了……東野先生,你說怎麽辦吧?我這條命就暫時交給你了。你就是讓我拿刀直接衝鋒,我也沒有二話。”


    一個臉色都是滄桑,明顯吃過很多苦的小官一下子就跳起來支持東野先生。他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累了大半生都沒有什麽積蓄,甚至連一塊自己的土地都沒有。隻有到了蕭胤鎮主政的這些時間才堪堪當了一迴人,之前隻是被人當成牛馬或者牲口,現在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再迴到那個時代。就算拚上自己一條性命又如何,反正這個時候一條人命有時候都換不迴來一袋粟米,能有機會報答陛下知遇之恩,那是自己的榮幸。


    有了人起頭,其他官吏也是想通了關節,都是紛紛出言讚同。


    “陛下對我們有知遇之恩,現在陛下有難了,我們卻袖手旁觀,這還叫人麽?直叫豬狗不如!”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李五這條命就算是賣給陛下了,不過一死而已。想當年我活不下了,進深山裏打獵,看見老虎都沒怕過……這群大周士卒還能比老虎可怕?”


    “不廢話,就是有死而已!”


    看著現在場內的氣氛,司空侯輸也是滿意的點頭。要知道上下同欲者勝,現在這些燕京城內的實際執政者都有了共識,那麽就隻剩下破敵之法了。


    “好,既然大家都認同此事。就談談如何破城外之敵,救陛下於水火吧?”


    這下可把眾臣都難倒了,要知道術業有專攻,現在在場的基本都是治政的能臣幹吏,沒有幾個知兵的。就算是知兵懂軍務,也是負責後勤統籌,根本沒有可以率兵打仗的。能率兵打仗的不都被安排進軍隊了麽,怎麽會不量才適用呢?


    正在眾人一籌不展,躊躇不已的時候,窗外突然一個人影閃過。


    “誰?”


    東野先生反應極快,立刻追了出去。現在這裏這麽多官吏聚集,很有可能會被城中敵方的細作關注,所以他要第一時間把這個微小的可能性撲滅在萌芽裏。


    隻是追出門外,竟然左右都不見一人,正當東野先生犯難之時,一個異物向他砸來。


    東野先生久在山野,身手不凡,一個側身就接了下來,竟然是一塊裹著布條的石頭。展開布條一看,上麵竟然還寫著字,隻見那字體娟秀有力。


    “欲救陛下,可發全城百姓,一鼓而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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