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大燕國的王宮內燈火通明,一場盛大的宴會正在舉行。金碧輝煌的宮殿內,絲竹之聲悠揚,觥籌交錯間,一位身著華貴服飾的使者步入大殿,他的身後跟隨著幾名隨從,手中捧著精致的禮盒。


    大燕群臣紛紛側目,諸臣早就從監門官的口中得知了大周國的來意。隻是人人都嗤之以鼻,黃鼠狼給雞拜年,不懷好心。


    大周使者上前一步,向端坐在皇帝寶座之上的青鸞鄭重行禮,“大周國書在此,我主國君願意資助大燕十萬石糧草和一萬金,以示對大燕國的友好與尊重。”


    “十萬石糧草和一萬金?”


    殿內眾臣都是倒吸一口涼氣,直接竊竊私語起來。也是,占領了大燕七十餘城的大周國,竟然送來這麽多錢糧,怎麽想都是不懷好意。


    青鸞其實也是心下大驚,但是絕美的臉上卻絲毫不見波瀾,隻是微微頷首,示意使者繼續。


    這麽優厚的條件,沒有代價才怪那。


    要知道魚上鉤之前,看到的都是肥美的餌料。


    大周使節也是一窒,準備好的台詞隻有這麽多,但都到了這個份上,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朗聲道:“素聞大燕邊患眾多,北方蠻族不甘寂寞,南下入寇,惹得大燕百姓民不聊生。甚至大燕國君蕭胤鎮也不幸駕崩,實在是震驚中原。故此,我國國君素以仁義治天下,願意摒棄前嫌,共抗外敵。然,國不可以一日無君。還請長公主早日登基,早日還大燕受苦受難的百姓一個安寧的盛世。”


    此言一出,大殿內卻立時鴉雀無聲。


    所有人或明或暗,目光統統都聚焦到了青鸞身上。


    大燕皇帝蕭胤鎮到底死沒死,這不知道。但是現在燕京及周邊早就傳爛了風言風語,都是說蕭胤鎮已經身死,支援德陽郡的援軍都全軍覆滅了,甚至連袁博紹也被野蠻兇狠的蠻族大軍給嚇得舉城投降了。


    身穿一襲華貴朝服的青鸞坐在龍椅之上,卻維持著一個優雅高貴的姿勢。大周使節幾番的頌歌頌德和座下大臣們的竊竊私語都看在眼裏,但她隻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似乎隻是在聽大周使節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良久,青鸞都沒有做出任何迴應,隻是平靜的注釋著大周使節。大周使節卻不敢與青鸞對視片刻,隻是將頭深深埋下。


    見狀,青鸞也隻是一笑,起身走下台階,親手接過大周的國書。那大周使者跪地雙手呈上國書,不敢有絲毫怠慢,出發之前國君可是反複囑咐,絕對不能得罪青鸞。


    青鸞打開用錦繡製成的大周國書卷軸,映入眼簾的竟是大周國皇帝姬文昌蒼勁有力,卻不失飄逸輕盈的字體。


    “好字!好字!”


    大周使節頓時探頭微笑,隻是感覺此次行程算是穩了,趕緊附和著,“青鸞陛下……”


    “慎言。陛下生死未卜,如何談論另立新君之事?”


    青鸞卻突然臉色一變,背過身去,仰頭望天。


    “這……”


    大周使者顯然沒有料到竟然有如此變故,頓時有些不知所措,這又是要哪樣呀?


    “你迴去吧!告訴姬文昌,為國為民,我必竭盡全力,用不到他費心。至於大周國提供的錢糧,中原各國同根同源,現在外族入侵……這好意先收下了……但若是大周國真想跟我大燕重修舊好,先請歸還被大周占據的城池再說。”


    大周使者大驚失色,但群臣都被青鸞一番話給激起了心中的愛國愛民之心,紛紛為青鸞喝彩。


    甚至有一位大臣率先表態,“大周國此舉,實乃前所未有。長公主殿下,您若成為女帝,必將開創我大燕國的新紀元!”


    接著,越來越多的聲音開始支持青鸞,他們也被青鸞的才情所折服。然而,也有一些保守的聲音在質疑和反對,他們不認為蕭胤鎮真的身死,而且女子登基成帝,有違祖製,恐惹天下非議。


    司空侯輸和東野先生兩人則並未發言,隻是暗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驚慌。


    這青鸞果然在宮鬥方麵是一把好手,這拿捏朝堂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


    這是拒絕大周國的好意麽?


    以退為進,又拉又打,不止落了名聲,還吃到了好處。


    高,實在是高。


    然後,就是大周使者提前告退,可今晚為了接待大周使節的宴會卻繼續進行,但眾人的心思已經不在酒宴之上。他們都在思考著大周國使者的提議以及青鸞長公主的未來。


    青鸞則又坐迴龍椅之上,耿耿有神的雙眼目光深邃而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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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胤鎮領軍快馬飛奔了幾日,已經距離德陽郡有些距離了,剛剛下令大軍稍稍駐紮休整一下,就拖著疲憊的身體趕緊下馬癱坐在地。


    雖然蕭胤鎮身體算是強化過,而且也在這些日子裏一直著重訓練自己的馬術,但是短時間內依然沒辦法達到人馬合一的境界,隻是憑借新發明的馬鞍馬蹬將將跟上大軍的行軍速度。


    身邊的侍從早就把備好的水和幹糧送到蕭胤鎮麵前,蕭胤鎮畢竟是皇帝,就算與士卒同甘共苦說的再漂亮,但是一些特權還是有的。這倒真不是蕭胤鎮非要做出同甘共苦的做派,實在是現在領兵在外,又沒有重將壓陣,實在是不宜做鋪張之事,還是做一個合格的主帥應該做的事情最是穩妥。


    身邊的侍從也幫忙給放鬆肌肉,蕭胤鎮也沒忘記正事,還趁著這個間隙詢問軍師李儒京,“李軍師,若是青鸞真的篡位自立,咱們應該如何處置她?”


    軍師李儒京聞言一驚,有些猶豫的迴答,“陛下,現在事實還沒搞清楚,不宜輕易下論斷。”


    肚子裏都是壞水的李儒京自然有自己的考慮,這青鸞可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就憑這個姿色,恐怕麵前的小皇帝就不肯殺了她。更別說,出征之前還留著一個暗影禁衛保護青鸞……此間意味,不可言說呀。


    苟亥卻根本不管這麽多彎彎繞繞,心直口快的說,“直接殺了便是,篡逆之罪,族滅九族。”


    此言一出,身邊近臣都是一臉看傻子的表情,還誅九族?自己誅滅自己九族呀?


    祭酒郭孝也是一笑,暗暗戳了苟亥一下,對著蕭胤鎮一禮,“陛下,臣以為此定是某些野心家的二虎相爭之計,想要挑唆大燕內亂。”


    “哦?”


    正捶著自己酸麻的大腿的蕭胤鎮也是眼睛一亮,這個說法確實新穎,自己怎麽從來沒有想到有如此可能。


    “說說看。”


    “是,陛下。陛下請看,中原帝王向來都是男子,現在卻讓沒有功績也沒有威望的長公主青鸞來登基女帝,這不如同無根之木,風吹就倒麽?”


    眾人一聽,細細一想都是很有道理。


    祭酒郭孝一笑,頓時侃侃而談。


    “青鸞雖然文武雙全,又是大燕皇室嫡係血脈,但之前隻以紅顏榜聞名於世,若是陡然成為女帝,豈不震驚中原?現在大燕國四分五裂,又有外敵入侵,燕京本身也是空虛,怎麽看也不是自立的好時機。”


    還有一些話沒有明說,這青鸞怎麽看也不是傻子,如何會做這作死之舉?


    蕭胤鎮眉頭一皺,斜眼看向祭酒郭孝,嘴角一抽,“郭愛卿,早聞你智計無雙,料敵先機。但這都是你的推測之言,要知道中原第一位女帝的名聲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抵得住誘惑的,要知道青鸞心中抱負非小,決計不肯隻是做那小小秘書監的。”


    看皇帝竟然說出如此誅心之言,眾人都顫若寒噤,不敢多言。涉及皇位歸屬之事,曆來是都不講絲毫親情,多少父殺子,子弑父,兄弟反目之事曆曆在目。


    一番話把眾人都給嚇得臉色蒼白,蕭胤鎮也覺得玩笑開大了,連連大笑,“眾卿家想得太多了,朕隻是戲言爾。朕和青鸞相識於危難,怎麽可能為此名利相互辜負?青鸞不是這種人,朕相信她。”


    眾臣還欲再勸,卻忽然有一士兵來報,言一群野人搶走了數十匹歇腳放青的戰馬。


    注:古代按‘體國經野’的方式劃分區域,分為在野和在朝。城池之內稱為國中,國中與在野的分界線是郊線,也就是城外還分為四郊,每個郊區還分為6個鄉,按道路還會劃分為遂(類似於現在的街道辦事處)。這裏的野人,是指在野區域生活的百姓。


    “什麽人?竟敢搶我大燕禁軍的馬匹?不想活了?陛下,臣這就領兵去追。”


    一個校尉立刻搶出,然後請纓去追擊野人。


    蕭胤鎮等人也不敢耽擱,也立刻領著禁衛追去。中原缺馬是事實,每一匹馬都比騎兵還寶貴,更別說現在馬匹上還有馬鐙馬鞍這種大殺器,可千萬不能輕易流傳出去,至少現在還不成。


    果然不出數裏,就看到了已經被包圍的那群偷馬的野人,隻是這群野人也下手太快了。隻是片刻功夫就已經把馬匹宰殺幹淨,甚至還有些野人叼著烤熟的馬肉在吃。


    “鄉野村夫,竟然劫掠大燕禁軍馬匹!”


    “還把馬都殺了,哎呀,該死!”


    圍上來的校尉都是紛紛大罵出聲,一副恨不得生吃了這群野人的模樣。對於騎兵來說,戰馬就是第二生命,中原又缺馬,沒了馬匹,這些士兵不就當不了騎兵了麽?更何況一匹熟悉的馬匹就是戰士的第二生命,現在數十匹戰馬就怎麽都被野人吃了,如何不生氣?


    這些禁衛小軍官罵著罵著,都紛紛長劍出鞘,就欲殺了這群野人。要知道偷竊和搶劫軍隊的東西都是重罪,殺頭都不為過。


    “且慢!”


    蕭胤鎮領人走了過來,四下望去,隻看到一群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鄉野百姓,尤其是很多百姓就是被將士們用長劍環逼都麵無懼色,隻是忙著吃手中的烤馬肉。


    “唉!馬都死了,就讓他們吃吧。”


    蕭胤鎮歎了一口氣,這時候的人對人命看的也有些太賤了。


    “再說,殺馬賠馬,何必取人家性命那?把武器都收起來。”


    “陛下,說得是。”


    身邊的將士都聞言有些慚愧,匆忙將長劍入鞘。實在是剛剛經曆了一場大戰,有些居功自傲了,想不到就算是鄉野百姓也是大燕治下的百姓。


    而那些吃著馬肉的野人本來有些麻木的眼神中也慢慢有了一些神采,但是他們依然都在啃食著手中的馬肉,似乎真的餓了很久沒有吃東西了。


    “陛下,臣聞吃馬肉而不飲酒,會死人的。”


    軍師李儒京偷偷在一旁提醒,本意是說不用管他們,直接等他們自己死了就好了。


    但是顯然蕭胤鎮會錯了意思,大手一揮,“朕剛聽說,吃馬肉不飲酒,會吃壞肚子的。來,把隨行的烈酒賜一些給這些百姓。”


    眾人聞言都是震驚不已,甚至那些一直動都沒動的野人也是驚訝的停下了咀嚼。


    “陛下,現在秋收未到,就算軍中烈酒也沒有多少。免去這些野人搶馬的罪責已經是法外開恩了,何必……”


    身邊的校尉趕緊進言,那些被野人吃的馬匹中就有他的坐騎,當然心中充滿了不忿。


    蕭胤鎮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有些感慨的說,“百姓才是國家的基石,沒有這些百姓勤勤懇懇的繳納賦稅,會有朕現在的生活麽?再說,鄉野百姓也是人,我是不會為了牲畜而殘殺百姓的。去吧,再取一些錢糧分給這些野人,現在戰亂頻發,百姓流離失所,若不是餓到極點,誰會去搶劫軍隊的戰馬吃那?”


    眾將領命而去,圍困野人的眾士卒也紛紛撤走,隻留下幾十壇子美酒和一些錢糧。而從始至終都沒怎麽動作的野人們,居然齊刷刷的看向遠去的蕭胤鎮的背影,滿臉皆是不可思議。


    原本這些野人都是被戰火摧殘的流離失所百姓,早就餓的不行了,再冒險搶了軍隊的戰馬吃,直想讓自己可以做一個飽死鬼。但是根本沒有想到會碰到大燕國君,早就準備好赴死的野人們更沒想到不止沒有獲罪,還得了這些美酒和錢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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