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承澤那兒碰了一鼻子灰,讓李雲睿眸底慍然,麵無表情的讓侍女在馬車上為自己處理傷口。


    然而馬車難免顛簸,侍女手下無意識重了幾分,身上頓時出現了一個灰色鞋印。


    她卻不敢求饒,隻低頭跪下認錯。在得到李雲睿的首肯後才又一次小心翼翼的為她包紮手上與脖頸處的傷。


    李雲睿自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她從始至終未將老二放在眼裏。不論是一開始的拉攏還是今日求和,不過是順勢而為,更是甘之如飴做某人手中之刃。


    隻不知今日老二所作所為,是心中已有算計,還是……


    “咚——”


    是石頭砸向桌腿的聲音,林舟彎腰撿起發現它被紙團包裹著,打開後上麵寫著五個大字:明日,這裏見。


    這字跡。


    林舟與李承澤相視而笑。


    翌日。


    他們如約而來,讓謝必安去關了窗戶,他們包間的門這才被推開。


    前幾日仍與他們針鋒相對的某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來,坐到他們旁邊的座位上,從懷裏掏出了雙筷子。


    “怎麽了?別客氣呀,該吃吃該喝喝。”範閑盯著這雞湯可惜了一下沒有碗勺,隻能夾了塊雞腿過過癮,“嗯!鮮!”


    李承澤:“……有事?”


    他手肘抵著桌子腹指輕揉眉心,這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也不知道是多久沒吃東西了。


    誤打誤撞的,李承澤也算是猜到了真相。


    自範閑從北齊迴來,確實沒安安穩穩吃過幾頓好的,不是忙著查案就是春闈一事,整個人消瘦不少。


    “有。”範閑瞄了一眼林舟,將雞腿啃完以後才說:“陛下可能要對你爹下手了。”


    慶帝想讓範閑做孤臣,然而林若甫的存在阻礙了範閑的這條路,他有意讓範閑做監考官,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要借範閑之手對付林若甫。


    他原也是想不明白的,和婉兒聊了幾句逐漸撥雲見霧,似乎腦中也清明了許多。


    “有人將一個女子送到我麵前,說要狀告林相春闈舞弊後殺人滅口,害死了她的夫君。”


    聞言,林舟笑了笑,“她既要報官,怎麽跑到你跟前去了,京都不是有府尹嗎?再不成,還有刑部,大理寺,找你做什麽。”


    “所以才蹊蹺啊,我和婉兒婚約誰不知道,還跑我麵前告我嶽父。”範閑翻了個白眼,這是在逼他表態。繼老二夫婦後還要他與林若甫這個嶽丈翻臉。


    畢竟賀宗緯一心往上爬,怎麽可能放棄春闈而為一個尋常女子找門路狀告宰相。除非身後有人許他往後的榮華富貴……


    “那便讓她去告好了。”李承澤放下筷子,看著桌上的葡萄嫌棄皺眉,天人交戰片刻還是撚了一顆塞進嘴裏。


    而後一邊皺著臉一邊囫圇咽下,看來不是運氣不好,這盤葡萄就是酸!


    “你不過小小一個監考官,能做的不就是護送她去報官嗎?”


    “你們就一點都不擔心有後招嗎?!”範閑就是怕自己萬一處理不好真給林若甫扒拉下去了,那他可真不知道怎麽麵對婉兒了。


    林舟見他狼吞虎咽的,直接將那碗雞湯推到他麵前,“你直接都吃了吧,什麽後不後招的,也不單單他們有呀。”


    “嗯?!跟我說說唄什麽後招?”


    “那可不行,你現在和我們又不是一路人。”


    “那是演戲啊演戲!!”


    “那就接著演完這出戲吧,放心,很快就可以結束了。”


    林舟眼眸微彎,輕聲說道。然而話語中的自信與氣勢卻讓範閑不禁咋舌。


    忍不住想眼前這人的手段若要再有天大的野心,隻怕他娘這大女主文都得拱手相讓了。


    得虧是個戀愛腦。


    他心中沒什麽男權女權主義,隻某次看林舟幫著李承澤算計那皇位後隨口禿嚕一句“為啥非得讓老二上位,你直接自個兒當了不行嗎。”


    她眨眼狡黠一笑,“其實一開始我是有這想法的。”迴憶著那日李承澤眼眸通紅,顫抖著說自己要爭,要讓她做自己的皇後的場景,眉眼柔和極了。


    “他一開始無心那位置,但無論誰上位他都會喪命,所以我一開始準備自個兒當個女帝玩玩。但後來被慶帝激的,他突然說想爭了,那我當然選擇躺平做鹹魚皇後啦。”


    反正她對皇位也沒什麽想法,隻想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後抱著李承澤醬醬釀釀。


    之前的所有謀算也都是逼不得已,如果允許的話她也不願意動腦,太累了。


    不過當然還有一點——


    若她做了女帝,擾亂了這個時代的秩序,到時神廟的人出來算賬,那才是真的麻煩呢。


    若李承澤登基,至少在這個時代名正言順,神廟之人無可奈何。


    範閑則是從始至終沒想過這些,他歎氣:“早點結束,我就能帶婉兒迴儋州生活了。”


    還能帶她遊山玩水,看遍這世間夜空。


    “放心,李雲睿比你還急。”李承澤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寬慰道。


    李雲睿自以為自己是螳螂,焉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隻可惜了太子……


    昨日清風借著袁宏道的身份取得李雲睿信任,為她在林若甫麵前做足了麵子,讓她十分自得。


    而後又帶著袁宏道去了那間院子,在那百餘人麵前露了臉。李雲睿離去後他便又易容混了進去。


    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打探出他們此行的目的。


    “什麽?!她瘋了吧?”範閑聽了以後訝然睜大眼眸,“她這是讓這幾百人去送死!”


    “她哪裏在乎是幾條人命還是幾百條人命?”林舟翻了個白眼,隻要能夠達到目的,李雲睿根本不在乎死幾個人。


    範閑聞言,咬牙看她,臉上出現了猶豫與矛盾表情,複雜極了。


    “那你準備……”


    最簡單的破局方法便是按兵不動,最終釜底抽薪。


    然而這便代表著。


    老二夫妻也要放棄這幾百人的性命。


    自古以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林舟不會在意自己保護圈以外之人的性命,如果讓她來選,無疑會選擇放棄他們的性命以更迅速有效的達到自己的目的。


    而李承澤亦是如此。也許他會心存不忍,但若結果對他有利,便會毫不猶疑的做出這個決定。他總想著自己手上已然沾滿無數鮮血,再多些也無妨。


    總之死後慢慢償還。


    這便是範閑與他們之間最大的不同。


    他無法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後輕易放棄這幾百條生命。


    他們本可以不用赴死。


    “你想留他們一命?”林舟輕輕將手搭在李承澤手上,安撫似的用指腹摩挲了一下。


    範閑掙紮著點頭,眼中亮光逐漸堅定,“若本可以救下他們的性命卻視而不見,那與李雲睿有何區別?”


    “好。”林舟唇角弧度上揚,“那就麻煩小範大人能者多勞,想辦法救救他們吧。我們尚且勢不兩立,但你與我爹還未完全鬧翻,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提。”


    “……?!”


    倏地頓悟,範閑臉上正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驚愕,“你故意的!”


    故意引他接下這擔子!


    “我這身上可還有個監考官的活兒呢,還有你爹那舞弊案……時間根本不夠用啊!!”忙不過來,根本忙不過來。


    他把時間揉碎了都不夠用!


    李承澤見狀舒心一笑,將桌上另一道豆腐腦花推到他麵前,“既然忙不過來,那就按原計劃,他們死便死了。”


    “……”範閑幽幽瞪他一眼,什麽死便死了,果然自己和老二就是合不來!


    他心中憤懣想著,筷子狠狠插入腦花,戳了一大塊塞進嘴裏,嚼嚼嚼。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範閑低頭看看麵前的腦花,又抬頭看著李承澤臉上戲謔的笑意,以及林舟忍俊不禁的捂嘴偷笑。


    咬牙切齒:“你們一早就設局等我跳進來!”


    “還用這腦花指桑罵槐!”


    “有你們這樣做朋友的嗎?!”


    然而不管範閑如何罵罵咧咧,眼前這對黑心夫婦也不會良心發現改變主意,他氣的直接對謝必安頤指氣使,讓他將這酒樓最貴的都上一遍!


    還有,再上一副碗筷。


    ——剛剛那雙筷子被他氣得摔在了地上。


    謝必安麵無表情看他一眼,不為所動。直到李承澤掩嘴笑彎了眼,抬手讓他照做,謝必安這才默默退了出去。


    對於範閑的控訴,林舟也隻能……在心裏為他默哀。


    沒辦法,她懶得動腦子,也不可能讓李承澤為那些人勞心費神。再加上李承澤一直挺喜歡看範閑被算計的底褲都不剩後炸毛的樣子,林舟便想也沒想將這些麻煩事兒丟給了範閑。


    一箭雙雕的事兒幹嘛不做!


    反正等那老陛登掛了,李承澤上位就放他自由了,可不得趁這會兒多薅兩把。


    -


    春闈將至,一女子卻橫空出世欲要狀告太子欺君枉法,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京都府尹不敢辦這般大逆不道之案,壓著不肯解決,甚至欲要將她手上證據毀去。


    然而女子死裏逃生,竟是將藏好的證據一同送到了範閑手上。範閑以忙著春闈監考一事將其送到了大理寺,大街上無數雙眼睛盯著,京都府尹不敢下手。


    最終這案子被記恨上範閑的都察院先一步上折子送到了慶帝麵前。


    彈劾太子的同時也借機彈劾了一番範閑。


    但與之相比,太子的罪行顯然更嚴重。


    霎時間滿堂哄然。


    慶帝命人將太子喊來,此時太子正於睡夢之中,迅速洗漱端正儀態後跟著候公公入宮。


    他臉上的喜色也在候公公吞吐的臉色下轉為苦澀,閉眸整理好心中情緒後又是一副寬仁友善的賢德太子模樣。


    進殿下跪行禮。


    未得起身旨意,一篇折子先一步砸到他麵前,“看看這上麵寫的,你有什麽想說的?”


    太子瑟縮了一下,戰戰兢兢的翻看折子。迅速掃了一遍後眼珠子胡亂轉著,心中計算著該如何迴話。


    “迴陛下,臣不知這上麵寫的這些事。什麽春闈舞弊,什麽殺人滅口,臣一概不知!臣一向敬愛陛下,更不可能行欺君之事!”


    “太子,你好大的膽子!”慶帝忽地提高音量,看著底下跪著的人,臉上已有慍色,“證據都在這了,你還要狡辯?”


    他話音剛落,便有人又呈上了信封。其中有一篇微皺的血書,將他殺人的罪行一一寫下,還有一塊燒焦的布料,據說是在一夜燒沒了的史家鎮找到的。


    那塊布料來自東宮,是太子手下之人專用的料子。


    恰巧這時,範閑又將太子與長公主欲要同謀造反之事捅了出來,時間、地點,乃至造反的私兵他都說得擲地有聲。


    鐵證如山。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太子臉上顯露頹然之色,自禁足之後,他收到了長公主秘密送入東宮的消息,便一直等著這一天。


    雖然……過程與他預想的不盡相同。


    抬頭看著高高在上的慶帝釋然一笑,俯首弭耳,“兒臣認罪,請陛下責罰。”


    “但,造反一事,兒臣不認。”


    這太子,終究還是廢了。


    直到退朝,太子始終維持著跪拜的姿勢一動不動。朝上官員無一不是一臉夢幻的或結伴或獨自離去,隻覺這太子倒台倒的太快了些。


    可又覺似乎早有征兆。


    李雲睿被賜毒酒,太子被廢東宮,那百餘人本也該被賜死,卻被人提前一步轉移。慶帝眼底寒意更甚。


    他知道,李承澤留不得。


    “這是……嶽丈大人做的?”李承澤也有些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思及當時太子笑得撕心裂肺,從地上爬起來,眼中有恨有淚有悔卻唯獨沒有懼意。


    他不顧發麻的雙腿踉蹌走向李承澤,自嘲地笑著,“我的好二哥,你贏了。”


    他笑得直不起身子,笑得涕泗橫流,卻又覺得釋然。


    李承澤掃了眼他幾近瘋癲的模樣,往後挪了挪,“托你與姑姑的福。”


    “造反之事,是她的主意。”


    他故意說的模棱兩可,走的毫無留戀。


    太子久困東宮,聽到的都是長公主偷偷迴京與李承澤來往的消息,自然容易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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