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赫赫有名的詩仙小範大人出使北齊平安歸來,卻反倒是沒有他半道去世來得受歡迎。


    街上車水馬龍,對於城門口守著的或衣著華貴或著官服的人熟視無睹,低頭匆匆走過,生怕得罪了哪個大人物。


    鴻臚寺少卿辛其物受慶帝之名前來迎接,然而得知大皇子也在今日進京,頓時臉皺成了一團。


    他眼珠軲轆轉,瞄見和顏悅色與王妃說著悄悄話的二皇子與滿臉稚嫩天真的三皇子,心中一鬆隻作不知。


    然而還未慶幸多久,就有人來報兩隊撞上了,辛其物盡量縮著身子降低存在感,卻還是被李承澤點了名。


    “陛下不是讓辛其物辛大人主管此事嗎?與他匯報即可。本王與王妃還有三弟不過是來接大哥的,不用在意。”


    辛其物:“……”


    就知道這差事不好做!他是太子的人,今日見到李承澤時便覺不妙,果不其然……然而複又想起,即便太子在此,自己人微言輕,極有可能還是自己。


    難,太難了。心裏想的越多便越苦澀,他苦哈哈的皺著臉,“那下官便去查探一二。”


    林舟看著有趣,發現這人不僅名字有意思,就連他這人也怪有意思的。


    隻可惜是太子的人。


    三皇子李承平因年紀小,與幾位哥哥平日裏都玩不到一起,自然也與林舟不熟。


    但他聽表哥範思轍說過,此人有錢,做什麽生意都能找她入股投資。這個詞還是範思轍說與他聽的,具體意思他記得有些模糊,總之就是能給錢做生意!


    聽說抱月樓,林舟也投了錢的。


    李承平不由多看了幾眼,滿眼羨慕想著他什麽時候也能這麽厲害,讓母妃為他高興就好了!


    視線過於炙熱,讓李承澤不由望了過去,“怎麽一直盯著你二嫂?有事與她說?”


    他語氣溫和,與平日待自己的態度無二,李承平卻莫名有幾分心驚膽戰。


    搖了搖頭,眨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沒、沒什麽,就是想起表哥說二嫂有錢,做生意可以找她要投資。”


    “……”林舟沉默,範思轍這小子就這麽對外宣傳她的?


    李承澤反而有了幾分興趣,“三弟怎麽突然對賺錢有興趣了?想做什麽生意?”


    “還沒想好。”李承平抿了抿唇,隱下了自己與範思轍一同參與抱月樓生意的部分,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賺錢了就可以母妃對我刮目相看了!”


    聽聞此言,李承澤眸色深了深,翹起唇角,“她會對你刮目相看的。”


    他的語氣溫柔極了,卻帶了幾分李承平聽不懂的複雜情緒。然而還未深想,便聽城外動靜大了起來,似要打起來一般。


    這下即便李承澤不想過去也得去一趟了。


    雖然他心裏並無多少不情願。


    然而還未出城門,林舟便突然緊緊牽住了他的手,附耳低語道:“夫君,別離我和必安太遠,”


    “有刺客?”


    李承澤疑惑,覺得最近刺客著實出現的有些頻繁了。


    “不是,有九品以上的高手藏在暗處,尚且不知他的目的。所以小心為上。”林舟看向不遠處僵持不下的兩隊人馬,李承儒似要強取,即便北齊公主親自開口也不肯讓。


    九品以上……


    大宗師?!


    李承澤驚訝,普天之下不過四人成了大宗師,怎會在此現身?總不能是跟著範閑或者大哥來的吧……


    可無論哪一位大宗師,都不像與他們倆有什麽淵源的樣子。


    正思考著,便見黃沙四起,眼前忽地多了隻手。


    “閉眼。”


    李承澤依言閉上,耳邊唿嘯風聲與嘶聲響起,而後便聽有人唿叫“馬驚了!快讓開!”


    他感受到必安持劍護於二人身前。


    以及腰上收緊的力度與林舟柔軟身體的貼近。


    不過片刻,風散馬倒,李承澤眨了眨眼睛適應了一瞬,才緩緩行至城門外。


    李承儒這邊的戰馬死了,北齊公主出轎話裏話外盡顯北齊皇室風範,說要賠他。


    “這北齊公主怪好看的,聲音也好聽。”林舟欣賞的盯著那北齊公主,點了點頭。


    複又可惜,“大哥怎麽就不知憐香惜玉啊,居然還要刀刃相見,要不是兩國聯姻怕不是要孤獨終老了。”


    李承澤抬眸看了眼,看不出什麽特別,隻道:“不過爾爾。”


    兩人談話聲音不大,但在場皆為習武之人,範閑當即走過去吸引李承儒的火力,一邊行禮一邊高喊:“臣範閑見過二皇子。”


    想看戲?門都沒有。


    李承澤禮貌微笑:“不必多禮。”眼神嫌棄,平時怎麽不見你這麽客氣?


    範閑:“應該的。好久不見殿下,殿下看起來神采飛揚啊。”


    “確實好久不見了,改日我們一起敘舊啊。”


    不過幾天未見罷了。李承澤心中腹誹,最近看不見太子那張討厭的臉自然心情就好了。


    二人看似相談甚歡,實際心中各有算計。


    見狀,李承儒也給了這個麵子,下馬上前與李承澤以及林舟相聚。


    “沒想到這麽久不見,你二人竟成親了,可惜這喜酒沒能喝上。”李承儒拍拍李承澤瘦弱的身軀,又看了眼林舟,心中有幾分懷念。


    聽聞此言,李承澤臉上笑意深了幾分,“大哥不嫌棄的話,我府上還留了成親那日的酒,有空來我府上也算是喝上了喜酒。”


    “那可得帶上賀禮才能進來,白吃白喝我可不許。”林舟“哼”了一聲,扯了扯李承澤的袖子。


    李承澤笑意一頓,對李承儒歉意道:“不好意思大哥,我家夫人管家,得聽她的。”


    “好!少不了你們的!”李承儒爽快答應,又沒好氣的瞪了眼林舟,“我什麽時候少過你什麽東西?”


    小時候有婉兒的一份便有她的,更甚至婉兒身體不便,後來更喜與林舟玩耍,送她的東西自然也更多了一些。


    以至於那陣子李承澤還醋上了,以為自己對林舟有意思……一想到那時對自己陰沉著臉陰陽怪氣的李承澤,他便忍不住笑出聲,感歎還好這倆禍害成親了。


    否則還不知道該多少人遭殃呢。


    李承澤也未忘記正事,提議二人一同進城。一人是親近的大哥,一人是相熟的好友,且皆是慶國之功臣,彼此各退一步。


    看在他的麵子上,他們便也答應了。


    -


    隨著迎接舞與鑼鼓的敲響,幾人有說有笑緩緩入了城門,身後的王啟年瞅了眼冷若冰霜的謝必安,又扭頭看向滕梓荊,不解。


    “大人何時與這二皇子關係這般密切了?”


    瞅了眼李承澤身邊的林舟,滕梓荊大概猜到原因在她,然而也迅速收迴了視線,“我怎麽知道,你我二人這一路不都一起跟著的嗎。”


    “也是,我都不知道,你能知道什麽。”王啟年聞言深以為然,腦子裏已經在想如若範閑投靠李承澤門下,他應當如何。


    李承平一人站在門口等了許久才將人等來,邁著小碎步迎了上去,“大哥,二哥二嫂,你……”


    他揚起笑臉依序喊了人,隻是待看見一張陌生的臉時愣了愣,複又反應過來,“你就是範閑吧,表哥說你就是他親哥,那我應該也喊你一聲表哥。”


    範閑脖子後仰打量了眼這人,沒想到皇室中還有這樣純良之人,隻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


    反正便宜弟弟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他點點頭,“確實如此。”


    “大哥!”李承平喊完人,也沒在意,眨著眼睛便湊過去與李承儒敘舊。李承儒看他如小時候一般崇拜的眼神,一把攬過他的肩膀走到旁邊,將主場讓給那幾個心眼子多的。


    爽朗一笑,“這麽久沒見,長這麽高了。”


    李承平“嘿嘿”一笑,頗有幾分得意,半是崇尚半是認真道:“將來可是要和大哥一般高的,也領兵打仗去!”


    “有這心就行……”


    這邊嬉笑溫馨,那邊也不遑多讓。


    一會兒深情憐憫的“許久未見,你瘦了。”,一會兒懷念歎息的“這京都少了你範閑實在無趣。”一會兒熱切希冀的“既已迴京,不知這紅樓何時才能更新?”


    範閑深覺最後一句才是李承澤真正想說的。


    然而此處人多口雜,他不能不給麵子,禮貌微笑著迴絕:“範閑剛迴京都,還有許多事情未做,暫時無法更新。”


    “時間嘛,擠擠總是有的,年輕人有這個能力就應該多做些事兒,能者多勞嘛。”林舟露齒笑著,幫李承澤催更。


    雖然她已經輕鬆拿到紅樓全文,但不妨礙她逗趣範閑。


    “你以前該不會是萬惡的資本家吧?我跟你說你少ktv我,我才不會上當呢。”範閑瞪她一眼,戀愛腦,有本事自己寫啊。


    與林舟鬥嘴時無需顧忌對方不理解,範閑直接懟了迴去。


    “我發現王妃與範閑聊天時,總有些聽不懂的新鮮詞兒冒出來。”李承澤眼眸半眯,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倆人,沉聲道。


    他很不喜歡,甚至是討厭這種感覺。


    有一種被排除在外,他們二人才同屬一個世界的感覺。


    林舟笑意一僵,範閑則樂的看戲,滿臉都是不嫌事兒大的模樣,“殿下想多了,臣與王妃什麽關係都沒有,您別誤會她。”


    “???”不是,範閑你怎麽去了趟北齊,還順帶進修了茶藝?


    明明都是實話,但聽著就是……別扭。


    李承澤眸底翻騰濃鬱寒氣,麵沉如水,緊摟著林舟的腰壓低了嗓子道:“自然,王妃對我一往情深,你是什麽東西值得我與她生隙?嗬。”


    “如此便好,否則臣這心中不安。”範閑忍著笑意演完這場戲,給了林舟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樂滋滋的便想迴家。


    然而——


    事與願違。


    “陛下口諭,宣範閑與諸皇子皇妃覲見。”


    宮中公公傳了慶帝的話,一個不落的讓他們全都進宮,哪兒也別想去。


    “……”


    不是,好歹給她留點哄人的時間啊?林舟在心底罵了範閑無數句。


    坐上馬車後,小眼神悄摸瞟著李承澤的臉色,默默貼貼與他坐的更近些,再偷偷將一隻手藏於身後在他腰上寫字。


    “知道你倆感情好,也不用這麽黏著吧?”李承儒在對麵眼睜睜看著這倆人越靠越近,越來越親密,連忙出聲提醒,這還有小孩呢。


    李承澤腰上敏感,抖了抖身子想躲,又被林舟貼了過來,直到躲無可躲這才睨了她一眼抿唇忍耐。


    ‘我錯了。’


    剛猜出她寫的這三個字,便收到李承儒示意的目光,他的視線落在眨著一雙烏溜溜的清澈眼睛的李承平身上,麵上一紅。


    “大哥說的有道理。”他雙手置於腿上,難得正襟危坐的端莊模樣,讓林舟坐好。


    可偏偏林舟並不聽,驕縱抬眸,“我們感情好就應該黏著,待大哥與北齊公主成了親便知道了。”


    “……怎就扯到我與北齊公主身上去了。”


    “你敢說你沒看上她?哼哼。”


    “我……”李承儒想反駁,然而想到那人強壯鎮定的模樣,心中一軟,沒有開口。


    二人的吵嘴李承澤無心去聽,隻因林舟的手依舊在腰上一筆一畫寫著。


    ‘夫君,別生氣了。’


    ‘我愛你。’


    ‘我心中隻你一人。’


    ‘今晚隨你處置可好?’


    ……


    許是久未得到迴應,她的手又肆無忌憚了起來,故意輕撫著他的背脊,輕輕柔柔隔著布料帶來一陣酥麻。


    李承澤雙手緊握,才忍住沒有出聲,他一把握住了林舟另一隻手,低道:“我答應便是,別鬧我了。”


    然而車上除了李承平,無論範閑亦或者李承儒都是習武之人,耳力極好。二人略有些尷尬的眼珠子亂掃,恰好撞上一瞬又迅速分開,匆亂之際十分有默契的一左一右拉開布簾望向外邊。


    “還有多久?”


    “……?”李承平疑惑的左右晃了晃腦袋,不明白二人何時來的默契。


    “約莫還有半柱香的時間,殿下與小範大人可在車上稍作歇息。”


    看此情景,李承澤又怎會不明白。他又羞又惱,輕咬內壁軟肉,看著林舟無辜的眼神嗔怒她一眼,好在林舟得了他的迴應便沒再鬧。


    對於林舟,他罵又不舍打又心疼,當即轉移了炮火問起李承平的課業情況。又道範閑北齊一行實在風流又是司理理又是北齊聖女,苦了婉兒在京等候不知何種心情。


    正當李承儒自以為躲過一劫,卻聽他噙著笑,“大哥這剛入京就得罪了北齊公主,不知這北齊公主心中對大哥是何看法?”


    李承平:“……”不是,他怎麽惹到二哥了嗎?


    範閑、李承儒:“……”就你成親了了不起啊,在場誰不是陛下賜婚啊!


    ——哦,好像李承平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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