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的煙熏味很快侵蝕了沈舟和沈耀的衣物,他們毫不在意的一人烤肉一人吃肉,畫麵和諧極了。


    “你不吃嗎?”沈舟拿起一旁剛買的滿杯芝士葡萄吸了一大口,清爽的果味瞬間衝去烤肉的油膩,她覺得自己還能幹下一大盤。


    沈耀看著泛著油亮的肉塊,喉頭微動,開口卻是拒絕,“不吃。”


    “吃吧吃吧~你嚐嚐,真的很好吃!”沈舟用公筷夾了一塊肉放到沈耀碗裏,用一雙布靈布靈的眼睛期待的看著他。


    “……”沈耀頓了頓,放下手中烤肉夾子,依言拿了片生菜卷著吃。


    他已經很久沒有碰觸過重油重鹽的食物了。


    乍然吃到嘴裏隻覺得唇齒間肉油在口中炸開,刺激著味蕾,讓他不由得分泌出更多的唾液。


    沈耀的克製最終敗於沈舟三番五次的撒嬌請求之下,且實在是很久沒有吃過了,因此他還吃了不少。


    大不了明天早上再起早一些,多鍛煉一會兒。


    他想。


    “你還是很在意年級大會的那件事嗎?”


    沉浸在美食中的沈耀冷不丁的聽到這句話,大腦難得遲緩運作,想了一會兒才明白對方說的是什麽事。


    頓時間麵色一沉,隻覺得味同嚼蠟,也沒了胃口。


    好在沈舟挑的是吃的差不多的時間,光看沈耀陰沉的臉沈舟就知道了答案。


    他在意。


    猶記得那日意外發生時沈耀唇角笑意凝滯,黑著臉低頭看了眼自己腳尖上的汙穢,在周圍人嘲諷的嬉笑聲中握緊了雙拳。


    而肇事者卻不顧一切溜之大吉,徒留他僵硬坐著受人議論。


    而這議論幾乎持續了大半年。


    “你想說什麽?”沈耀放下筷子,繃緊了一張臉沉沉的矚視著她。


    雙手無意識的從桌上抽離,藏於桌下。


    “……”看著沈耀幾乎是防備的將身上的尖刺高高豎起的模樣,沈舟張了張口突然有些說不出口,隻覺得心疼。


    “那張照片,如果你想發的話,用這個吧。”沈舟拿出剛剛借口買奶茶去隔壁二手修理店買的手機,“插了卡的,你發完丟了就行。”


    沈耀愣了愣。


    他沒想到自己本以為隱晦的秘密會被發現。


    更沒想到對方竟是這樣的反應。


    與平日裏的形象完全不同。


    一時之間不知道是哪個信息對他的衝擊力更大,他足足過了三分鍾才垂眸看向桌上躺著的手機,是一個使用痕跡明顯甚至碎了半塊屏的不知名牌子的。


    沈耀沒有動,隻掃了一眼就收迴了視線,又盯著她,手指用力扣著另一隻手的手背。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試圖看清她眼中的情緒。


    當一個人撒謊的時候,就會下意識觀察對方的表情,推測對方是否相信。


    但沈耀卻看不出對方是什麽意思,隻見她“哦”了一聲,歎了一口氣,“好吧,我就是提醒一下,免得被人抓到把柄,畢竟這年頭查個ip什麽也不難。”


    “哎呀果然吃飽了就想睡覺,我已經開始想念家裏那張大床啦!沈耀,我們迴家吧~”


    沈舟說罷,伸了個懶腰直接起身,也不管沈耀臉上是什麽表情,徑直走向門口。


    她沒有拿走那部手機。


    沈耀眼睫微顫,最後又看了一眼那部手機,也跟著起身離開。


    -


    最終表白牆上還是出現了禹洋的照片。


    雖然桃李二班看似人人都在低頭學習,但沈舟還是聽到了不少人吐槽“這年頭還真有人穿紅內褲啊”,以及“他就是之前留級的那個學長吧,看起來真的很好笑啊”。


    諸如此類。


    沈舟的視線落在沈耀身上時,他幾乎覺得它化為實物一般狠狠刺向自己。


    右手無意識的搭上了左手上的腕表,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平靜麵容之下翻騰而起的強烈不安。


    而趙晴晴還不知情的偷偷拿著自己的手機給沈耀看表白牆的內容,不以為意的奚落照片中禹洋的狼狽姿態,試圖為他出氣。


    她是知道那件事對沈耀的影響的,因此一直耿耿於懷,找到機會就帶著陶濤和葛星辰一起捉弄禹洋。


    然而沒想到的是沈耀卻一反常態的讓她迴座位,別打擾他做題。


    趙晴晴失落的收起手機,目光落在沈耀幹淨的試卷上停滯幾秒,才勉強掛起笑容對他說“我知道了”。


    “沈耀,你今天怎麽不趴著睡覺啦?”眼看著趙晴晴離開,沈舟這才開口問道。


    明知故問。


    沈耀煩躁的用指尖扣了扣表帶,冷然道:“不困。”


    如果是昨天之前,沈耀尚且能相信沈舟如她表麵呈現的那般陽光幹淨。可在昨天之後,他幡然醒悟。


    或許沈浩在麵對她時放低的姿態與討好的嘴臉,也不僅僅是因為她父親。


    “哦。”得到迴答,沈舟應了一聲,似乎不感興趣般趴到了桌上,臉朝著沈耀。


    “沈耀,以後我可以去你家和你一起上私教課嗎?如果你有空的話再順便幫我補習理科就再好不過啦~”


    沈耀剛想開口說讓她自己與沈浩說的時候,她很快又接上:“我保證!我一定盡量不打擾你學習,隻要你在你不學習的時間稍微抽一點空給我補習就可以啦~”


    “……好,不過光靠我抽空給你補習也沒用,上課你也得聽。”


    不知怎的,沈耀突然沒了一開始的緊張與不安感。聽著沈舟在他搭話後更加歡快嘮著家常的話語,他有些茫然的盯著眼前的物理試卷。


    沈舟以前,有這麽吵嗎?


    好像不記得了,他們以前一年的交流似乎也沒有這幾天的多。


    沈耀不明白對方突然的靠近是為了什麽,但他身邊冷清了太久,也沒有人會在他耳邊說自己外婆做的紅燒肉有多好吃,今天在學校看見一隻很可愛的狸花貓,喜歡的小說作者今天爆更了,食堂有個打飯阿姨很討厭等等……


    他聽著聽著,不由自主的彎了彎唇角,覺得身上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在這一刻似乎有了片刻的放鬆。


    沈舟知道他不堪的內心,那又如何?她並沒有害怕或者遠離,反而……


    還坐在他身邊。


    會繼續坐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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