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黑衣裳。」


    聽到讓他換件衣裳穿,問荇粗粗看了圈供他更換的衣服,露出些不樂意來。


    是柳家非要說他之前穿得不上檯麵,他依照柳家的意思穿衣服,現在又要更換。


    沒能用藉口讓問荇換件喜慶些的衣裳,家丁們怕耽誤時辰,隻得又尋出件模樣類似的黑紅色衣裳讓他穿上。


    收拾好衣服,問荇手上的五色繩結成了最大的麻煩。


    「問公子,您能不能先把繩子解了?」


    屋裏不冷不熱,但舉著燈的老僕已經出了滿身汗。


    「不行。」


    問荇微微睜大眼,反應比剛才激烈得多:「這是我夫郎留下的遺物,我一直都隨身帶著。」


    扯謊!過年那會問荇手腕上分明空蕩蕩。


    但就算知道問荇在扯謊,家丁們也無計可施。


    直到把人送到議事堂前,他們也沒讓問荇把手腕上的五色繩結摘下,幸虧衣袖寬大,能夠勉強遮住這條五色繩。


    儀事堂中隱約傳出交談的聲音,柳培聰意味深長的笑聲透過厚重門扉,變得愈發模糊不清。


    柳夫人說得比他少,而且聲音也更低,站在門口就更是什麽都聽不清了。


    「問公子,夫人請你進去。」


    柳夫人的貼身侍女走上前,恭敬地引他向前走。


    問荇頷首。


    儀事堂的門被不疾不徐地推開,裏頭多數座位都空空蕩蕩,正式的商討尚未開始。


    柳夫人麵前擺了扇雲母屏風蓋住她的麵容,而另個主座上端著的中年男人,正是柳培聰。


    「大哥走了這麽多年,嫂嫂料理柳家大大小小的家務事,也是辛苦了。」他假笑著把茶盞舉到嘴邊。


    「這些年,我也是不希望嫂……」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聽到門口的動靜,家丁侍女們把頭壓得更低,柳夫人和柳培聰卻齊齊抬起頭來。


    青年腰間係了黑色的束帶,勾出勁瘦的腰來,束帶上是暗紅色的獸狀花紋,是種帶角的動物,像雄鹿也像白澤。


    晨光透過未關嚴實的門直直射入,問荇抬眼看向主座,又在將要和柳培聰四目相對的瞬間觸火般垂下眸去,極好地隱藏了自己真實的情緒。


    拱手行禮,問荇的腕處露出之前藏在袖袍之中的五色繩結,把手背上原本若隱若現的青筋襯得明顯。


    他唇角勾出絲遊離的笑,眼中卻泛著沉鬱。


    還有些恰好能被察覺到的心不在焉。


    被梳整齊的頭髮不知何時露出破綻————問荇右邊鬢角處垂落幾縷青絲,讓他的桃花眼顯出幾分不輕不重的憔悴。


    「給母親請安。」


    他薄唇輕啟。


    作者有話要說:


    問荇,一個擅長給各種小朋友塞糖的大朋友。


    第250章 各憑本事


    隔著屏風,柳夫人頷首:「問荇,起來。」


    柳培聰的態度自然沒她這般和緩,善於掩藏情緒的男人臉色陰鷙了一瞬,隨後也沒變得有多和煦。


    「許久沒見問公子,問公子看起來是憔悴了不少。」他勉強露出笑。


    眼尾處掛著懨色,皮膚還是同之前那般蒼白,過於好看的麵容上,那雙桃花眼不知瞧著何處,顯得問荇整個人都很沒精神。


    瞧他這副模樣,想來開春後過得也不好。


    但這個冬天,柳家過得也不好,問荇憑什麽過得好?


    先是縣衙裏頭那位女公子抓了機會,險些就要查出些神神鬼鬼的事,撼動柳家根基,幸虧縣衙也沒想和他們鬧得太難看,收場還算和諧。


    但柳培聰的生意多少受了影響,原本生意一談一個成的和園突然失去了奇異的本事,他連軸轉了許久,才挽住自家生意沒走下坡路。


    而其他柳家人多多少少也遇到了麻煩事,這也是加重他們分家念頭的導火索。


    柳培聰看問荇的眼神已無當時的讚許,更多是厭惡和懼怕。


    問荇嘴角扯了扯,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晚輩身體無礙,讓您擔心了。」


    「說起來我記著問公子平日都在江安鎮,今個怎麽來柳家了?」柳培聰虛情假意道。


    聽到柳培聰堪稱明知故問的話,問荇麵色猶豫,故意朝著柳夫人的方向看,幹脆把問題拋迴給柳夫人。


    「是我叫他來柳家。」柳夫人道。


    「畢竟是商議大事,他也是鵲兒臨走前都一直記掛著的人,不可能放著不管。」


    「嫂嫂的心的確細,但我看這就有些多此一舉。」柳培聰聲音裏帶了些不明顯的不滿。


    「問公子當下也有地種有屋住,應當不勞我們操心。」


    「現在正是開春種地的時候,嫂嫂把他招來,怕是還要耽擱他種地。」


    柳連鵲不在,這姓魯的女人算盤珠子都要崩他臉上了,還想憑著柳連鵲留下的贅婿多分些家產,簡直是異想天開!


    問荇家裏他查過,就是一群潑皮無賴,問荇現在能有塊好地種都不錯了。


    趁著問荇低頭,柳培聰恨恨瞥了眼問荇。


    之前就知道問荇是個頭腦靈光的,現在算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


    隻要本家能利用他多分到一星半點零碎家產,問荇再從其中拿一成,都夠他後半生衣食無憂了。


    思及此處,柳培聰是無比悔恨。


    當時他就不該大力引薦醇香樓,讓問荇出現在其他人麵前,甚至讓不少旁支對他有了印象,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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