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虧把蘑菇和其他東西做了隔離,否則他幹糧都吃得不放心。


    「為什麽,丟菌子?」


    青藍色的光球好奇道:「不是要,撿菌子嗎?」


    摘這些都不容易,為什麽都扔了。


    「因為摘錯了菌子,找到的全都不能吃,所以隻能扔掉了,今晚再摘寫能吃的菌子才好帶迴家。」


    「明白了。」


    柳連鵲惋惜。


    明明問荇為了摘菌子,走得很累,摘的菌子都不能吃。


    一人一鬼嘮著嗑,黃參感覺到自己無比多餘,給問荇指了些常用藥草,趕緊找個藉口開溜。


    「你應當也記住了,我迴去看看那倆孩子有沒有送好栗子,就先走了。」


    「好,明晚就勞煩黃叔要去那座山了。」


    問荇指向遠處的山坳:「獵戶們要往山林深處走,那邊才有好的獵物。」


    黃參不似叫苦連天的兵卒,他對山林有眷戀在,所以答應得很爽快。


    「要進深林你得小心,山裏蟲子多,尤其是看著天……」


    黃參抬頭:「明天要下雨了。」


    山裏瀰漫著潮濕的氣味,小小的螞蟻在苔蘚間默默爬行,問荇站在樹邊,都感覺有些發悶。


    江安鎮的秋雨鮮少會瓢潑般下,更多時候都是絲絲綿綿,勝在持續的時候長,且沒有規律地時斷時續,攪亂闖入山林者的計劃。


    「知道了,黃叔走夜路小心些。」


    問荇並不害怕,反而隱隱期待。


    下雨天菌子瘋長,剛成熟的新鮮果實也會被打落下樹,及時撿走還能拿去吃,口味非常不錯。


    他為了防止下雨,籮筐底下壓著的就是鬥笠和蓑衣,最需要注意的不過是當心腳底下,畢竟草鞋防滑性很差。


    「我們走吧。」


    裝滿栗子籮筐已經被帶走,今晚就會出現在問荇家院子裏。


    問荇目送著黃參飄遠,抱緊懷中的竹籃。


    「我想出來。」


    柳連鵲一直窺著外邊景色,他覺得很新奇。


    是他從沒見過的風景,峭壁坑坑窪窪垂著藤條,泥地上會突然冒出芽尖來,有些葉片半青半紅。


    「這裏路髒。」


    問荇挑的匯合地點是處小路,即使沒下雨也走起來黏黏糊糊,苔蘚吸飽了水,踩下去嘎吱嘎吱,確實髒兮兮的。


    竹籃蓋子一頂一頂:「無妨,想看。」


    拗不過柳連鵲,問荇隻能揭開竹籃蓋,放青藍色螢光竄出來。


    螢光還沒落在地上,立馬四散開來變成青衣男子。


    這隻是處普通的山路罷了,在山間這樣的小路得有十多條。


    可邪祟依舊是那張冷淡的臉,眼中卻寫滿新奇。


    他仰頭看向垂下的藤條,藤條下麵壓著的石塊上有不規則的凹陷,細細長長,就像人手掌的紋路。


    「這是水留下的痕跡。」問荇示意柳連鵲往上看,「下雨天水順著凹陷流下,隨著時間越來越長,凹陷就會越來越深。」


    這就是大自然的力量,日積月累,水滴石穿。


    「我沒見過。」柳連鵲眼中帶著困惑。


    也許見過,不記得了。


    他記得的事太少了。


    柳連鵲狀態混混沌沌,隻記得曾經住在過間精緻的屋裏,很少出門,出門也多是坐著馬車。


    見過的所有人都麵容模糊,每個人都笑著同他說話,可他卻不記得任何人的模樣。


    破碎的記憶裏隻有問荇五官清晰。


    他隻知道自己該向著問荇,他是問荇的夫郎。不需要去想曾經的事,隻要想著問荇。


    他對問荇最早的記憶都生動鮮活,就像渾水中滴入清潔的凝冰,且並未被混濁吞噬。


    那天天很黑,風也很大,空氣裏是竹子的清香和藥物的苦香。


    問荇抓著他的手,他已經沒力氣起身了,隻能倉促地迴握住。


    然後,柳連鵲模糊聽見自己說了句話。


    「如果有來生……」


    如果有來生,他要做什麽呢?


    他還想說什麽的,可是忘了,也說不出來了。


    都忘了……


    邪祟眼中閃過一絲煩躁,陌生又熟悉的記憶總是攻擊著他,拚命提醒他他到底是誰。


    應該記起來嗎?


    「柳連鵲。」


    問荇的聲音喚迴他的神智,他看見問荇抓著他的手,雖然隻是虛握著,可他莫名安心下來。


    「晚上太冷了,這裏泥地又不好走,要迴去歇著嗎?」


    問荇以為柳連鵲突然僵直是不適應山裏,畢竟山路走多了確實頭暈,而且柳連鵲之前沒到過這種地方。


    可他同柳連鵲對視,看到柳連鵲古怪的表情,心中湧起一絲莫名的情緒。


    「這裏很好。」邪祟又恢復了平時那副冷漠模樣。


    「沒見過,很新奇。」


    「你喜歡山裏,那下次帶你過來玩。」


    問荇鬆了口氣,隻是暗暗把柳連鵲剛剛怪異舉動記在心中。


    那三個獵戶太煩人了,他也想和柳連鵲待會,隻是如果再不迴去,恐怕祝澈那該攔不住人了。


    「好。」邪祟認真點點頭。


    「就我們兩個。」


    問荇心裏微微抽疼,他曾經以為柳連鵲是柳家最有前途的少爺,哪怕病弱,也深得家人寵愛。


    可隨著宅院秘密逐步揭開,他愈發感覺柳連鵲對於柳家來說,就是金籠中的鳥雀,他的一切品行對於柳家似乎遠沒那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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