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動聲色的打量他一圈,見他眼神和笑雖然討厭,看樣好像也不是開玩笑,這人莫不是犯了癔症,是不是認為全天下的女子都想嫁給他啊?


    還如此便是我心中所想,嗬,真是可笑。


    他將茶盞放下,起身踱了幾步,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道“怎麽,還不想承認嗎?”


    我無意解釋,垂頭不語。


    他嗬笑一聲,隨手從腰間解下雕蛟玉佩,放在桌子上。


    這玉佩我之前見過,是在山洞中,從他衣襟裏滑落的那枚。當時山洞較暗,火光忽閃的隻覺得玉佩精致,也未太注意玉中之字。此時去看,這佩中竟有一個青字。


    青字………


    皇家一向喜歡以字為名隨身攜帶,百裏天祁字浩儒,隨身玉佩多以浩字雕篆。赫連雲沼帶著青佩,難道說他字青?


    腦子裏飛快的閃過一個畫麵……


    幾月前的將軍府家宴,我以一幅山河日出圖博了眾彩,卻因一時大意,在畫的暗角礁石裏,寫了名中一個青字。


    當時他便問,那畫中青字是何意思,我因心虛,並未感太多解釋。那七皇子赫連雲澤更是一副很懂的樣子,一口一個八第弟有福氣,如今想來,我竟是陰差陽錯的鬧了一個大烏龍。


    那日將軍府幾位小姐獻才獻藝,這赫連雲沼定然也是認為,我畫中藏字是有意為之,目的是想引他注意。


    怪不得那天他不在追問字的事情,原來竟是誤會了。


    這就尷尬了,這就相當尷尬了……


    我幹笑兩聲,道“八皇子,咱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赫連雲沼笑了,微微湊近我,道“哦?誤會嗎,那……元燈節在岔路口遇見,也是誤會嗎?我頭腳剛在巷中看到你,後腳你便又出現在了巷口,若不是想引起本皇子的注意,這種誤會,是不是太過於巧合了些……”


    呃……


    我這迴更尷尬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解釋才好。


    情況真不是這樣的,我壓根就不是這意思,那天隻是想去元燈花魁賽,實在沒辦法才想了這麽個辦法……


    這事鬧的,連解釋都無從開口,我說他怎麽總是那副看熱鬧的表情看我,原來問題出在這……


    赫連雲沼嘴角帶笑,坐會椅子上抿了口茶,道“別的女子都是鶯歌燕舞,想方設法引起本皇子的注意。你雖然醜了點,辦法蠢了點,接近本皇子的方法也是毫無半點新意可言,不過,看起來也有些誠意。


    這次,你竟又奮不顧身的策馬救人,還差點毀了容貌。本皇子不是個薄涼之人,即然你如此的喜歡本皇子,這次迴京後就如你所以願,娶你為側妃好了……”


    我一陣頭大,感覺頭頂盡是大片大片的烏雲。


    這誤會也太深了,要怎麽解釋好呢……


    赫連雲沼見我不語,似是想到了什麽,哼笑一聲道,“蘇傾沐,做人可不要太貪心,欲拒還迎的套路,玩兩次也就有算了,本皇子都已經答應娶你做側妃了,你竟是毫無感恩之心。莫不是,你想要正妃的位子不成?”


    嗬……


    我突然很想笑。這赫連雲沼還當真有趣,我臉上明明寫著大大的不願意,他竟是覺得我在欲拒還迎,真不知道他腦子裏裝的什麽。


    不過,我正愁無法拒接,這也算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拒絕理由。


    我垂下眉眼,淺淺一禮,道“多謝皇子殿下抬愛,傾沐受寵若驚。八皇子殿下節風傲骨,雲端高陽,風流倜儻,賢德無雙,但凡西祁女子,無人不魂牽夢繞,都想著能夠嫁給皇子殿下。”


    我偷眼去看,發現他麵上沒什麽表情,隻是用長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敲著桌子,我便繼續道“正如八皇子所說,傾沐貌不驚人,自歎也是身無長物。雖是仰慕八皇子,卻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


    赫連雲沼一笑,嘴角玩味更勝。


    我咬咬牙,道“這一次,傾沐雖是陰差陽錯救了殿下,也隻是陰差陽錯罷了。傾沐不希望八皇子殿下為了一個人情,而不甘心的取了傾沐。”


    “八皇子乃是雲端高陽般的人物,若是就這麽娶了傾沐,知情的人,知道皇子你德賢寬厚,不知情的,就會覺得是傾沐無德無才,仗著有功而攀龍附鳳。”


    “但凡女子,心中都有夢想,希望可以一生一世,舉案齊眉。但看現在的傾沐,卻是沒有半點長處可以配得上殿下。”


    “不過……”


    我故意抬起頭,定定的望著他“傾沐今年隻有十歲,離及笄還有四年之久,四年,傾沐會長大,會變,會變的很好。


    所以傾沐求皇子收迴立傾沐為側妃的成命,用不了多久,傾沐會變成另一番模樣,堂堂正正的站在皇子身邊。”


    說完,我垂下眉眼,使勁憋兩下,讓自己臉紅一點,看起來像是羞怯的樣子。


    我這番話說的冠冕堂皇,激情澎湃,但是偷眼去看赫連雲沼,發現他隻是慢慢的喝著茶,並無太多表情。


    其實別說他,這番話我自己都有點不信。


    不過,我賭他會同意的。畢竟,人都好奇,他會好奇的想看我會變成什麽樣子的,也會好奇的想看看,我是怎麽站在他身邊。


    皇家人都自傲,這是不能避免的。


    我垂目低頭,他輕飲著茶。半響,他哼聲道,“全西祁的女子,巴不得立刻嫁給本皇子,你竟然還在討價還價。”


    我趕緊又是一禮,“傾沐無意冒犯,隻是希望有一天,皇子會因為愛上傾沐,才將傾沐娶進府裏,而不是,如今這番模樣。”


    “愛……”赫連雲沼的眸色變了一些,嘴角玩味更勝。也許在他看來,皇子娶個側妃,用不了那麽麻煩,更談不上愛吧……


    不過也無所謂,不管如何,我都不會嫁給他。


    上輩子還沒嫁給太子,就被滅了滿門。最是無情為帝王,我何苦再次往帝王家裏鑽,豈不是自討苦吃麽。


    所謂的這些話,隻是托詞罷了。


    我會長大,也會變的很好,但是等到那時候,我已經羽翼豐滿。天大地大,可不止西祁一個地方可以容身,我說不定已經去了大漠,或者去了雪山,總之,不會身居皇家。


    赫連雲沼長指輕敲著桌麵,嘴角掛著招牌式的笑,半響,他終是開口道“聽起來,還有些趣味,也好,便就如此吧。”


    說完,他又們抿了一口茶湯,起身,徑直走了。


    “哎,八皇子,你的玉佩。”我看到桌上的蛟龍玉佩,趕緊叫住他。


    他驀然迴過頭來,“青青子佩,悠悠我心。這玉佩,便就放你那裏了。蘇傾沐,我等著看你如何站在我身邊。”說完,他展顏一笑,轉身踏出房門。


    深秋的風,從窗子吹進,玉佩有些涼,觸手轉暖。


    我望著無人的門口,竟是略微有些愣神。


    青青子佩,悠悠我心。他不會真的信了我的話吧……


    良久,我歎了一聲,信步上前關了房門。將玉佩放迴在桌上,合衣躺迴榻上。


    深秋夜涼,倒是助人如入睡,沒多會,我便睡著了。


    那天,我睡的很是香甜,根本就不知道,有很多事,就是因為我睡前的這通瞎話,變了模樣。


    那時候還是太天真了,以為隨口一說的謊話,並不算是承諾。但是說者無意,聽者在心。


    若是沒有這通虛假承諾,他日便不會看到血踏長歌,若是沒有這通謊話,他日殺場也不會枯骨成堆。


    一諾起,風綿水起,一諾滅,滄海桑田。


    多年後我才知道,與一個癡情之人說這樣一番謊話,是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個決定。


    帝王家不止出薄情郎,也有癡情種。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於月……


    當然,很多事情,做的時候,並不知道那是錯的,所謂的一切,也都是後話了。


    次日一早,我悠悠轉醒,這一覺,消去了一身疲憊。


    婆子早守在門外,聽見聲音,趕緊進來伺候,我潔過麵,想起昨日赫連雲沼送的藥膏,趕緊拿了出來。


    坐在鏡子前,撩發將藥膏輕塗在額角,頓時覺得一股沁涼自皮膚透進發髻,疼痛也似乎消去了一些。


    “姑娘,老奴為您梳頭吧。”婆子拿著角梳站在身後。


    看著鏡中消瘦的麵和猙獰的傷口,我歎了一聲,見梳妝盒裏有一把小剪子,便拿過來,將額前的長發拽起,剪短至眉上,總算蓋住了那道傷。


    婆子也是手巧,將我腦後頭發分成兩半,左右輕墊起一些,打了一個花苞,又找出兩隻銀底的琉璃蝴蝶夾子,扣在了花苞邊緣,配上我的齊額短發,和身上穿的錦紅窄袖留仙裙,倒真是顯得俏皮了許多。


    在房中吃過早餐,就聽樓下一陣嘈雜,我將窗子推開小縫,便見客棧下麵站著數百名禦林軍,我款步走出房間下樓,赫連雲沼站在堂中,一個穿簡甲掛佩刀的中年男子正躬身,道“陛下得知皇子無恙,特派了呂飛前來接皇子迴京。”


    赫連雲沼臉上一直掛著笑,見我下樓,便與那人道“既是如此,呂大統領,咱們就先迴聖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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