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如此,你還是來了。」彩練冷冷地說。


    飛雲揚著臉,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姑娘,我實在沒法子了,隻有姑娘您能救我了!」


    「別叫姑娘,你有什麽臉?如今我家姑娘手裏已沒了你的身契,又嫁進了梁家,管不了你的破事!」彩練沒好氣地罵道。


    「姑娘……」飛雲縮著身子,隻用那又紅腫的眼睛巴巴地瞧著秦莞。


    秦莞看著她手上那串紅念珠,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當年母親把她和飛雲叫到跟前,將兩串念珠分給她們,說:「要做一輩子的姐妹。」


    秦莞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道:「我可以幫你,但是有一個條件。」


    飛雲眼中迸出巨大的驚喜,忙道:「姑娘您說,赴湯蹈火,奴婢——」


    「不用赴湯蹈火,你隻需告訴我蕭氏交待你做的事,無論是已經做過還是尚未辦成的,我要知道全部。」


    飛雲咬咬牙,「好,奴婢說。」


    蕭氏除了讓她偷銅鏡,還交待她拿些韓氏留下的其他東西,尤其是帶著機關,便於收納紙張布帛的。


    她嫁入蕭家之後,蕭三郎也時不時套她的話,詢問她秦莞的飲食起居,還打探秦莞身邊那些小丫鬟們的個性喜好,顯然不安好心。


    蕭三郎有一次喝醉了酒,還說如果飛雲死了,蕭氏有的是辦法把這件事栽在秦莞頭上,用來離間秦莞和錢嬤嬤。


    錢嬤嬤是飛雲的娘,替秦莞管著外麵的莊子和鋪麵,可以說是秦莞手裏最得力的人,若能策反了她如同斷去秦莞一臂。


    飛雲這才知道蕭氏的毒計,也知道了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活。她這才鼓起勇氣,拚上一死也要逃出來。


    彩練氣得直跺腳,「蕭氏,這個毒婦!早知道她是個爛人,偏你拿她當救世的菩薩,活該!」


    秦莞也笑自己蠢,看來蕭氏從前的善意多半是裝出來的。


    蕭氏不僅騙了秦莞,還騙了她的母親。


    倘若不是韓瓊當年對蕭氏百般信任,秦莞也不會那麽輕易就相信她。


    晨鍾響過三次,相國寺內漸漸熱鬧起來。


    跑腿的小沙彌傳話,說是定遠侯府的馬車到了。


    秦莞不想在這裏撞見蕭氏,於是便讓飛雲披上大氅,帶著她匆匆離開偏殿。


    她讓彩練雇了一頂小轎,打算先把飛雲送到一方居,再讓錢嬤嬤來領她迴家。


    彩練心裏憋著氣,憤憤道:「姑娘怎麽就知道她說的是真的?萬一是她和蕭氏聯合起來坑咱們呢?」


    秦莞平靜道:「真真假假又有什麽關係?」


    左右她知道了蕭氏不安好心,飛雲也已經自食惡果,剩下的就各憑手段了。


    有一件事她覺得很奇怪,蕭氏為什麽要讓飛雲給她那串相思豆念珠?


    秦莞坐在馬車上,反反複複琢磨著前世今生經曆的樁樁件件,總覺得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她忽略了。


    秦莞差人向崔氏、姚氏說了聲,又給「梁大將軍」送了個信,便帶著飛雲迴了定遠侯府。


    她把錢嬤嬤叫到一方居,將飛雲的身契給了她——這次是真的。


    飛雲當即便呆住了,繼而嚎啕大哭,哭秦莞的良苦用心,哭蕭氏的歹毒,也哭自己的傻,竟然被一張假身契困了這些日子。


    喜嬤嬤含著淚花,道:「姑娘放心,奴婢今日將這不省心的丫頭帶迴去,明兒個就把她遠遠地嫁了,再不給姑娘添麻煩!」


    秦莞搖搖頭,道:「不必如此,她剛離了那虎狼窩,身心俱創,且在家裏過幾天安生日子罷。」


    錢嬤嬤自是感激涕零:「奴婢有兩句話想說給姑娘,一來,謝姑娘大恩,肯不計前嫌保下這個不爭氣的丫頭;二來,奴婢想讓姑娘知道,我們全家都心甘情願為姑娘辦事,決不會生出二心!隻要姑娘吩咐一句,哪怕是殺人放火,奴婢也不帶打愣兒的!」


    聽著她句句忠心之言,秦莞也不由濕了眼眶,「嬤嬤不必多說,我是信你的。」


    錢嬤嬤聽到這話,眼淚唰的就下來了,當即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快得秦莞都沒來得及攔。


    該解釋的解釋了,該叮囑的也叮囑了,趁著蕭氏還沒迴來,錢嬤嬤帶著飛雲從角門出了府。


    飛雲手裏捏著那張薄薄的身契,悲從中來,「娘,為何上蒼這般不公,偏偏讓女兒這般倒黴!」


    錢嬤嬤鎖著眉頭,幽幽道:「走到今日,不全怪你,也怪我沒教好你。飛雲,今日我就告訴你一個道理——老天爺從不會故意為難人,他隻會布下陷阱,或埋下機會,就等著你來挖。」


    「為何我麵前的就是陷阱?」


    「不,是你選擇了陷阱。你自小伴著姑娘一道長大,得大娘子親自教導,這是怎樣的福氣?寵你敬你、把你當親姐妹一般的姑娘你不肯信,卻去信一個居心叵測的外人,怨得了誰?」


    錢嬤嬤嗤笑一聲,看著身邊仿佛半老徐娘的女兒,緩緩道:「明月正同青鬆議親,彩練將來八成也會配給翠柏,至於清風,伴在姑娘身邊也不會短了前程——你不知道吧,青鬆、翠柏明麵上是大郎君的長隨,身上卻背著從七品的官職,領著朝廷的俸祿……」


    平靜的語調,如一記重錘敲在飛雲心頭,她終於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也隱隱預見到自己錯過了什麽。


    隻是無論心裏多悔多痛,眼淚卻像幹涸了一般,一滴都流不出來了。


    再說秦莞。


    既然迴了一方居,她便打算在娘家住上一日,不迴將軍府了。反正先前就和「梁大將軍」有過約定,對方不會限製她的自由。


    侯府女眷都去了相國寺,主君們上朝的上朝,喝花酒的喝花酒,需得過了午才迴來,如今家裏隻有秦莞一個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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