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一白心急火燎地趕到搶救室時,看到老爺子正睜大雙眼躺在床上。


    雖然醒了過來,可整個人已經是奄奄一息的狀態了。氧氣麵罩裏,因為唿吸特別艱難,整個麵罩上全是水汽。


    老爺子餘光瞥見丞一白的身影,激動得嘴唇有些顫抖,艱難地伸出左手,示意他過來。


    他想說話,嘴唇因為想開口說話而抖動得厲害,堅持了半天,還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丞一白連忙握住老爺子的手:“父親,你放心,程晨沒事!”


    聽到這句話,老爺子也瞬間冷靜了下來,剛剛一直使勁的手,總算是放鬆了下來。


    “父親,告訴你個好消息!就在剛剛,你期待已久的寶寶,她出生了!”


    呃……呃……


    老爺子艱難地發出了兩聲,可隨著他發出聲音的同時,一口鮮血也從口腔噴湧而出!


    “父親…父親……”


    “醫生!醫生!”丞一白聲嘶力竭地叫著醫生,脖子上的青筋也隨之凸起。


    “家屬請先出去!”醫護人員趕到後,拉上了床邊那扇簾子,再次將丞一白趕了出去。


    窗簾上再次出現了幾人忙碌的身影,而他的心,也隨著這些身影一直揪著,扯著。


    “丞先生……”一番忙碌後,簾子再次被拉開了,這次醫生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哀痛。


    “老爺子離開應該就是這一會的事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剛剛還說時日無多,怎麽突然就變成隻剩這一會了?


    “那我能帶他到處轉轉麽?”


    “嗯!”既然已經迴天乏術,已經沒多少時間了,醫生本著人道主義,也不會再拒絕家屬的任何請求了。


    “帶老爺子去看看想看的人,做最後的告別吧!”


    丞一白小心翼翼地將老爺子的輪椅推過來,輕輕地幫他摘下臉上的氧氣麵罩。


    “父親,我帶您去見程晨和寶寶!”


    當他雙手將老爺子從病床上抱起時,心中一驚,他這才發現,自己的父親,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那麽瘦那麽輕了。輕到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抱起了。


    產科病房內,程晨焦急地等待著丞一白的消息。等人的時光總是難熬的,她躺在床上,如坐針氈。


    可刀口疼得厲害,她又沒辦法挪動,隻能繼續這麽痛苦地等著。


    病房的門被輕輕打開了,程晨扭過頭,終於看到了那兩個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老爺子的狀態,一看就是特別不好!臉上全無半點血色,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被抽走了靈魂,隻剩下一口氣在強撐著。


    “爺爺……”


    二人遭此大難,再見麵,都是滿臉淚水。


    “好孩子……”


    “沒事了……沒事了……”


    老爺子剛剛還發聲困難,這會見了程晨,又能勉強說點話出來了。


    可終究是一個油盡燈枯的人了,隻稍微哀痛幾聲,胸口的這口氣,就有點提不上來了。


    “爺爺,我沒事,您還是快迴病房去吧!”程晨擔心老爺子的身體,不敢讓他在自己這裏多待。


    “寶寶……”


    丞一白連忙說道:“父親,已經叫護士把寶寶推過來了!一會就能看見了。”


    才說完,護士就推著一個大透明箱子進來了,裏麵放著的,正是還在熟睡的寶寶,就像一個小天使一樣。


    “隻能看一會,孩子還小,不能離開保溫箱太久。”簡單交代了幾句,護士就離開了。


    老爺子稍微起了起身,整個人扒在透明箱子上,看著正在熟睡的孩子,眼睛裏全是喜愛。


    “長得很像媽媽…”老爺子的手指忍不住摩挲,仿佛自己正在逗著這個可愛的孫女。


    這孩子好像有感應似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絲弧度。


    “她笑了……”老爺子看著,更是喜愛了。


    “名字……”


    “嗯!名字早就想好了,叫丞乘晨…”


    原來,墨爾本下雪那日,他說的名字已經取好了,是真的。


    丞乘晨…這不就是他們三個人姓氏的同音字。


    “丞乘晨……我是爺爺…”


    老爺子看著丞乘晨的臉上,都是慈愛。


    咳咳……胸腔猛然震動,老爺子覺得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噴湧而出,好不容易鼓起的那股勁,又像泄氣的皮球一樣癟了下去。


    “我累了……推我迴去吧……”


    將丞乘晨送走,簡單和程晨告別後,丞一白就推著老爺子走了。


    “父親,您的孫女可愛吧?喜歡嗎?我記得您答應過程晨,要幫她帶大孩子的!一定要說到做到啊!”


    丞一白推著老爺子,一路上說了很多話。


    推到急診室門口,老爺子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突然像斷了線的木偶一般滑落下來。


    真的……不再堅持堅持嗎……


    丞一白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兩年後……公墓園內……


    丞一白和程晨牽著一個小毛頭的手,一顛一顛地爬著樓梯。


    丞乘晨:“爸爸媽媽,這裏這麽多樓梯,這麽多石碑,這是要去哪裏呀?”


    一個奶聲奶氣的女娃娃,站在二人中間,仰起頭,天真地看著她的父母。


    丞一白:“丞乘晨,我們要去看爺爺……”


    丞乘晨:“爺爺?爺爺為什麽住在這裏呀?爺爺不喜歡和我們住一起嗎?”


    程晨:“因為這裏是已經去了天上的人住的地方呀!我們丞乘晨的爺爺現在正在天上看著你呢!”


    丞乘晨仰起頭,看著藍天白雲,天真地說:“電視裏,天上住的都是神仙,那我的爺爺是天上的神仙嗎?”


    程晨:“我們丞乘晨真聰明,爺爺就是天上的神仙,他在天上是為了保護你,你可以叫一叫爺爺,讓他知道我們丞乘晨來看他了!”


    爺爺!!


    爺爺!!


    安靜的墓園裏,傳來一聲又一聲稚嫩的叫聲。


    “我和爸爸媽媽一起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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