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愣著幹什麽?快過來?”


    白袍道士對著黃袍道士招了招手。


    “……什麽?”


    黃袍道士茫然的看著他。


    隻見白袍道士半蹲在了小土堆的前麵,接著又用手費力地扒著土堆之上的土。


    “你知道她為什麽會成為‘鬼’嗎?”


    “怨念。”


    “對,如果我們想要拯救她們,就必須從她們的‘怨念’出發,隻是桃林交給我們的信息有限,我們隻能從她們的棺材入手。”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


    黃袍道士的神情有些猶豫。


    在大部分正常人的觀念裏,都講究一個“入土為安”,如果屍體已經被埋葬進土裏,他們便不能隨隨便便破壞別人的棺木。


    “你不是想救她們嗎?”


    白袍道士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們隻有找到她們的怨念來源,才能談拯救。”


    “更何況……”


    白袍道士的目光在矮矮的土堆上麵停留了幾秒,“她們很有可能不是自願被埋葬的,她們的‘墳’上麵連貢品都沒有,從某種程度上麵講,我們也是在幫助她們……”


    白袍道士的話成功將黃袍道士說服了。


    兩人的時間有限,又沒有趁手的工具,所以挖土堆的動作既緩慢又笨拙,好在這個土堆非常矮小,大概隻有十幾厘米高,他們挖了五分鍾就看到土堆下麵埋藏的東西。


    不是棺材。


    而是許多塊紅色的、破碎的布料。


    而紅色布料上還有一股強烈的尿騷味。


    黃袍道士被這股尿騷味熏得倒退了兩步:“誰這麽不講公德心?隨地大小便。”


    白袍道士:“……”


    他在心裏不斷告訴自己“這是親師弟、不能生氣”,心情這才逐漸平複了起來:“你覺得誰會來這麽偏僻的地方大小便?更何況這都多長時間過去了,他的……”


    白袍道士本來想說“屎尿”,但又覺得這樣說話太不文雅,於是又換了一個比較委婉的措辭:“排泄物早就沒有味道了,這塊紅布很明顯跟桃山村的“鬼”有關係啊。”


    “……也對哦。”


    黃袍道士後知後覺道。


    桃山村早在幾百年前就沒有人居住,他們來之前也觀察過周圍的地形,毫不誇張的說,方圓幾百裏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蠢。”


    白袍道士又罵了一句。


    黃袍道士習以為常的笑了笑:“師兄,我就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白袍道士冷哼了一聲。


    雖然他還是沒說話,可是神情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舒緩了起來。


    兩人沒有鬥太長時間的嘴,黃袍道士震驚的眨了眨眼睛,他看著眼前大紅色的布料:“話說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它?”


    眼前的紅色布料看起來十分眼熟,他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但又實在想不起來。


    “鬼。”


    白袍道士冷靜分析道。


    黃袍道士被他這一聲冷不丁的“鬼”嚇到了,他直接在原地蹦了起來,大聲哀嚎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有鬼啊!”


    白袍道士:“……蠢驢。”


    他下意識罵了一聲。


    “你罵我幹什麽?”


    黃袍道士委屈的撇了撇嘴:“不是你說有‘鬼’的嗎?我叫兩聲還有錯了?”


    白袍道士:“……”


    他耐著性子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這塊布料曾經在桃山村的‘鬼’身上出現過。”


    更準確來說,是“嬰兒鬼”。


    方才被群鬼追逐的時候,白袍道士也偷偷轉身向身後看了兩眼,他注意到那些嬰兒的身上都或多或少裹著紅色的布料,看布料的成色就跟他們倆此刻見到的一模一樣。


    經過白袍道士這麽一提醒,黃袍道士額腦海裏也隱隱有了印象:“……所以這塊布料很有可能就是曾經包著嬰兒的繈褓布?”


    “嗯。”


    白袍道士點了點頭。


    確定了這塊紅色布料是什麽後,黃袍道士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上麵:“可這裏不是埋葬她們屍體的地方嗎?繈褓布料跟嬰兒的屍體又有什麽關係?”


    白袍道士眉心微皺。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那雙眼裏接連出現了震驚、反感、嫌惡、憐憫的情緒:“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他喉結微動:“她們是被溺死的。”


    “怎麽可能?”


    黃袍道士下意識反駁道:“我觀察過桃山村的地形,無論是之前的桃山村、還是現在的桃山村,都沒有能溺死人的河……”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


    一個荒謬的、不可置信的想法閃過了黃袍道士的腦海,他嘴巴微張,說話都磕磕巴巴的:“她們有可能是被溺死在……”


    “嗯。”


    黃袍道士跟白袍道士到底是在同一個師門長大的親師兄弟,有些話不用說的太明白,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畜生!”


    黃袍道士的嗓音帶著濃重的憤怒。


    “我有預感……”


    桃山村的天又陰暗了幾分。


    本來他們還能勉強趁著紅色的血月,隱約看清楚地上的影子,隨著時間的流逝,現在已經逐漸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地上的火折子也暗了幾分。


    白袍道士抿了抿唇瓣,他的嗓音十分沙啞:“她們的屍體就在繈褓布料的下麵。”


    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又低頭挖了起來。


    他們也不記得自己到底挖了多長時間,桃山村漸漸安靜了起來,就連桃樹上麵的“嬰兒果”都恢複成了鮮嫩多汁的紅桃模樣。


    “師兄,你有沒有發現她們不見了?”


    這裏的“她們”指的是追逐他們的“鬼”。


    白袍道士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原本在金色的保護符籙外麵,站著許多恐怖、詭異的鬼怪,可隨著他們挖掘的動作,一直站在保護符籙外麵的那群鬼怪便漸漸消失了。


    桃山村安靜的不可思議。


    白袍道士仿佛沒有聽到黃袍道士的話,他垂眸看著眼前堆積成山的嬰兒屍體,喉嚨幹澀:“看來我們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


    他跟黃袍道士的猜測是正確的。


    在繈褓布料之下,就是嬰兒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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