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仰承皇太後懿旨,貴妃納蘭氏於初八日行冊封禮。


    由皇帝冊封命下,禮部等製冊印,並奏請命使祗告太清宮後殿。


    其日,典儀設冊使、舉冊案者、內謁者監足足幾十人自肅章門進宮。


    命婦、嬪妃皆需入大明宮行叩拜之禮。


    受冊者花釵翟衣,司言引就受冊位,侍從如常。


    不過貴妃穿得再華貴,蘇棠也隻能堪堪看個大概,畢竟她不是在垂首聽訓,就是在三拜九叩。


    當初皇後封後大典的景象更甚今日,但彼時蘇棠還隻是才人,不過站在烏泱泱一片人中間濫竽充數。


    現在她位份升高,離首座更近,那種權力唾手可得的感覺尤為明顯。


    蘇棠暗自歎惋,怪不得人越有就越想要,欲望本就是無底洞。


    “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堅守本心是蘇棠對自己最大的忠告,亦算是苦站半日唯一的心得。


    她還沉浸在自己的心靈雞湯之中,旁邊忽然“砰”一聲有人倒下。


    ……是昭修媛。


    蘇棠不是沒見過人暈倒,但暈過的人都知道暈倒前多少會經曆短暫黑暗和眩暈,人一般在這時候會本能有一些自我防護的反應。


    這麽直挺挺地倒下蘇棠還是第一次見。


    ……總覺得不太正常。


    她下意識想去確認昭修媛的情況,但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環境之後,強行止住邁出去的步子。


    萬一涉及什麽陰謀,她不能上趕著當出頭鳥。畢竟就算是在信息時代“扶與不扶”仍舊是個值得深究的問題。


    周圍的人果然都比蘇棠想象中更淡定,畢竟大家受過世家禮儀培訓又見慣大場麵,隻是略略側身避開昭修媛倒下的位置。


    太後抬手示意,幾個太監上前把昭修媛抬走。


    傷患不能被隨便挪動,哪怕這個時代的人也知道。就像蕭韶安當初被紮屁股,在大夫來之前眾人都不敢隨便動他。


    皇家的冰冷被體現得淋漓盡致,似乎除非兵臨城下,其他任何事都比不過皇家臉麵重要,這場冊封禮必須風風光光辦完。


    恐怕在太後眼裏就算真出了人命,也不過是個小小的插曲。可蘇棠卻覺得這一幕尤為窒息。


    儀式在愈發沉重的氛圍下繼續。禮官洋洋灑灑念了一堆蘇棠聽不進耳朵裏話,直叫人心煩。


    最後一項儀式是上邊幾位大人物進宗祠祭拜,其餘人則按照既定的路線離開。命婦從宮門出,嬪妃則往內宮去。


    蘇棠混在以白淑妃為首的隊伍裏往迴走。


    前麵卻有兩個太監急匆匆過來跪在白淑妃麵前,“稟淑妃娘娘,給昭修媛診治的太醫說昭修媛性命垂危,還請娘娘示下。”


    尋常下人不得進皇室宗祠,現在外麵隻有白淑妃位分最高,有事自然找她。


    白淑妃臉色一變,隨後吩咐,“你們一人去殿門口候著,待皇上出來立刻稟報。太醫都有誰在?”


    “迴淑妃娘娘的話,有張太醫和錢太醫在。”


    “太醫令和太醫正呢?”


    “迴淑妃娘娘的話,奴才去請時不見他們。”


    白淑妃眉頭緊蹙,麵露猶疑之色,最後還是道:“本宮親自去瞧瞧。”


    蘇棠待白淑妃離開後吩咐時鳶:“何太醫應該在,你讓他去試試,白淑妃多半不會攔太醫。但告訴他切記不可出頭,如無十分把握就不必治。法不責眾,若是人人都不行,追責也追不到他身上。”


    何長意資質淺,一般這樣的急症輪不到他,但蘇棠覺得他的能力不見得遜色於老太醫。


    救人隻是一方麵,蘇棠感覺這事有蹊蹺。


    反正和貴妃已經半撕破臉,既然矛盾不可避免自然手中掌握的籌碼越多越好,她不能所有事都被蒙在鼓裏,處於完全被動之中。


    蘇棠迴就日宮等到晚上,外麵傳出消息,昭修媛染上急病,命不久矣,至多還有三五日的時光。


    “皇上去看過了嗎?”蘇棠問時鳶。


    “皇上結束冊封禮便去了。現下已迴太極宮。”


    時鳶又緊接著補上一句,“需要奴婢去問問何太醫承香宮的情況嗎?”


    蘇棠揶揄道:“你們竟已到知無不言的地步了?”


    時鳶垂眸掩飾害羞,“娘娘……”


    “讓他去治病那是他的本職,若是利用他套消息,那是玷汙你們的感情。放心吧,本嬪自然有辦法知道。”蘇棠永遠不可能把自己的利益建立在讓身邊人受到傷害之上。


    此時承香宮一對主仆久違地單獨聚在一起。


    蘭禦女坐在昭修媛床邊,手裏端著藥碗攪動,垂下的眼簾遮蓋她此時的神情,“公主何必做得這樣決絕?”


    昭修媛剛從昏迷中醒來,昔日雪白無瑕的肌膚透著蒼灰。


    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語氣中並無怨恨,“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


    “我從來沒想讓公主死,隻是想讓公主感受同我一樣的屈辱罷了。”


    蘭禦女將冷下來的藥汁舀一勺遞到昭修媛嘴邊。


    昭修媛啟唇飲下。


    蘭禦女一勺一勺喂著,又自顧自地說:“不過我早該知道公主的自尊不堪一擊。倘若您當初肯早些放下身段伺候大雍皇帝,或許就不會發展到今日這一步了。隻是我很好奇一點,大雍皇帝來時跟您說了什麽?”


    “大雍皇帝……他比我想象中要冷漠,也比我想象中要寬宏。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報複我們對他的算計,卻不打算因為那不堪的東西要我的性命。”


    昭修媛因為一口氣說太多話唿吸變得十分急促,整個人像喘不過氣來一樣緊繃,良久才緩過勁。


    蘭禦女就這樣靜靜看著她,等她平穩下來才繼續問,“倘若再給您一次選擇的機會,您會選大雍皇帝還是那個人?”


    “我……會迴到黃沙和戈壁之中,隻要我和你都是自由的。”


    蘭禦女手上的動作微頓,隨後抽出身上的帕子給昭修媛擦拭嘴角,就如同過去一樣。


    她忽然有些後悔把那東西放到她麵前。


    恨意其實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深,隻是被日複一日積攢的嫉妒蒙蔽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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