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物傷其類


    我本無心,隻是以開玩笑的口吻想掩飾內心的傷痛,不想卻觸動了她內心的隱秘。她怔了半晌,長長籲一口氣。


    “是啊,我也有過這樣的經曆,一輩子都不能再做媽媽了。所以放棄了結婚生子,繼續留在夜場醉生夢死。瑟柔,你知道為什麽我對你特別照顧嗎?因為你是所有人中最像我的人,我不想你步上我的後塵。”


    我愣住了,歡場無真言,我怎麽也想不到從不提及私生活的花經理,會突然提起這樣一段往事。


    花經理其實已經不年輕了,三十五六的年紀,已然過了女人最豐盛美好的年華。


    她很有錢,品位出眾,氣質高貴,若非麵對客人時刻意的矯揉造作,誰都看不出她是個媽媽桑。


    歲月沒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與我們這些年輕的姑娘們相比,她一樣是眼角沒有皺紋,皮膚光潔飽滿。若非要說有什麽不同,便是她身上多了幾分歲月沉澱下來的沉穩和看透人生的智慧。


    媽媽桑年輕的時候,大都也是小姐出身,花經理算是比較特殊的一個。


    她是在找工作的時候被拐賣的,沒有我那麽好的運氣,幾乎是被日夜毒打虐待,最後不得不屈服。


    和我一樣,她也是在出鍾的第一天就被人看上包養,這一包就是五年。


    對方是一名高官,聲名顯赫,對她極好。她曾天真的幻想,會不會有那麽一天,男人放棄了家裏那位正室,將她迎娶進門。


    帶著這樣美好的念想,她懷孕了。男人得知後的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迫不及待的逃離。並給了她一大筆錢,要她打掉胎兒後離開那個城市,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身為高官,最怕就是被批判為作風不正。她很傷心,但也不是不能理解。隻是不忍流掉腹中胎兒,所以打算迴老家把孩子生下來。反正那些年存了不少積蓄,總是有辦法將孩子撫養長大的。


    還沒來得及離開,這消息不知怎麽傳到正室耳朵裏。那一天,她還沒睡醒,就被正室帶來的人從床上揪起來,一頓暴打。


    孩子沒了,她在那個城市也沒有辦法待下去,狼狽的逃離。


    因為當初受傷太重,她的身體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從此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之後,也有不少男人表示願意娶她,可是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何苦去拖累他人呢?愛情可以維持一天兩天,一年兩年,但是一輩子,是要用親情去維係的。


    沒有孩子,何來的親情?


    她選擇了遠走他方,最後在這個城市落地生根。沒有學曆,也沒有工作經驗,了無牽掛之下,做迴了老本行。


    那個男人傷透了她的心,她不願意再給其他男人機會,便招攬了一批姑娘,當起媽媽桑。也是她那些年跟高官見識了不少,加上本來人就聰慧,倒也做得風生水起,在這個行業頗有名氣。


    隻是心中永遠留下了一道傷痕,表麵再親熱嘴裏再甜,打心底裏依然保留著對男人的戒備。這樣的高傲不但沒趕走客人,反而如同淤泥中盛開的白蓮,更加引人注目。


    我知道,有不少豪客都是衝著花經理來的,在很大程度上,她的存在相當於古時候紅袖添香的紅顏知己,雖然頂著不太好聽的身份,但總的來說,還是擁有了一般坐台小姐所擁有不了的尊重。


    這一點,我遠遠不如她。


    考慮到我的身體狀況,花經理向老總提出申請,讓我在家休養了半個月。胭脂的教導不能落下,這半個月,她每天準時來我家報道,順帶著當起了保姆,照顧我的飲食起居。


    自從知道花經理的過去,她便常常沉思。我趁此機會勸說她考慮清楚未來要走的路,她卻睜著無辜的大眼睛說:“瑟柔姐,如果我離開,那你就不能走了。”


    “如果你的留下是為了我,那大可不必。”我清淺的笑,不知不覺,笑容染上了幾許滄桑,“如今的我,就如當初的花姐一樣,除了留在夜場,根本沒有別的去處。或許哪一天,我會如他所說被驅逐出這個城市,到時候夜總會的老板就算再有後台,也不會因為我得罪四公子之一的焰寰的。”


    “所以瑟柔姐,你現在是心如死灰了嗎?”冰涼的指尖撫上我微蹙的眉,她有幾分不解,又有幾分心疼:“姐姐,你是不是愛上那個男人了?”


    “愛?”我一怔,有了片刻迷茫:“我也不知道呢。像我們這樣的女子,大抵是沒有資格說愛的吧。”


    在他剛離開的時候,痛的撕心裂肺,對他的盼望一日勝過一日,看到相似的身影,或是與他座駕同款式的車輛,都會忍不住心跳加速。


    夜深人靜之時,常常想起過去的纏綿。每一點每一滴,都在迴憶中逐漸沁入骨髓,成為永遠抹不去的記憶。


    那時候,我深深的體會到了愛一個人的愉悅和痛苦。當你想念他的時候,記憶中的一個小動作,勾起嘴角的淺淡笑容,都會充滿陽光,讓你不自覺的翹起嘴角傻笑。


    可是在他一腳狠狠踢向我的時候,心中有什麽東西便在那一瞬間破裂了。迴憶變成了陰沉沉的天,但凡能想起的,都是他讓我哭泣的畫麵。


    我不是一個特別愛哭的人,縱然有委屈,也是藏在心底,麵上依然笑得清婉,不嗔不怒。所以自小到大哭泣的次數,屈指可數。


    偏偏其中有一半,都是因為他。


    他的無情,他的冷漠,冷傲中偶爾露出的溫情,都是那麽生動深刻,如今時常能想起的,唯有那一個耳光,那踢掉胎兒的一腳,還有我昏過去之前聽到的殘忍的警告。


    還能在這個城市待多久,我不知道,待一天算一天吧。總歸,房子是要賣掉的,還有一些手尾也要處理好,才能離開。


    胭脂雙手托腮,眸子裏浮現出淡淡的煩惱:“我剛來的時候,花姐姐就告訴過我,無論再得寵,也絕對不能把心遺留在男人身上。以前我不懂,可是現在,我懂了。”


    “你懂了就好。”我替她把垂在臉頰邊的劉海繞至耳後,輕柔的說:“不僅僅是男人靠不住,在歡場裏,連朋友也是靠不住的。胭脂,你永遠都要記住,你是一個人,也隻有一個人。”


    婊子無情,更多的時候,所表達的不是責罵,而是一種變相的提醒。


    不論是愛情,亦或是友情,但凡有了感情,就平白生出許多事來。最後,贏的必定是無情的那個人。


    若我早早看清這一點,又何至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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