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曾青並未對口吐鮮血的趙煙墨有半分動容,“你現在所做的一切,說明你已經做好準備,”


    她又對失神的龍吟霜霜道,“霜霜,他已經沒有退路。”


    趙煙墨不動聲色地擦去嘴角鮮血,咽下下口中的腥甜,“霜霜,其實我已命不久矣。”


    龍吟霜霜雙唇微張,縹緲的聲音從口中溢出,“什麽……”


    “其實……咳咳,霜霜,你也知道,三年前我報了仇,就是轟動三界的泠桃滅門案,多年的執念終於解除,也就是在那之後,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


    “你可是神農穀之人……”


    你怎麽能治不好自己呢?


    “霜霜,醫者不自醫。”


    龍吟霜霜突然一個大步上前,揪住趙煙墨的衣領,二人幾乎鼻尖觸鼻尖。


    “你義父可是神農穀穀主,天下什麽病他看不好?他怎麽能放任你自生自滅?”


    她的聲音滿含不可置信和怒憤。


    “身體上的疾病可醫,心病不可醫。”


    他看著她的雙眼,堅定而又溫柔。


    龍吟霜霜道手鬆開了,趙煙墨因慣性向後仰去。


    他及時穩住自己的心神。


    “但是我不後悔,霜霜,在報仇結束那一刻,我就應該死了,但我依然多撐了三年。而且最慶幸的是,我還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和你一起度過。”


    他向她伸出手,“神機子,他能洞察所有人的人生,我很感謝他能讓我來到這裏。”


    他將視線艱難從龍吟霜霜的身上轉移,然後看向李曾青,“李大人,我想,咱們差不多要開始了。”


    龍吟霜霜突然動了,她拽住李曾青的衣袖,頗有些激動,“姐姐,你不是說從某個鍛造大師那裏得到了一雙人造的眼睛嗎?怎麽還……”


    “傻丫頭,我是為了哄鳴珂,才這麽說的,如果她知道有一個曾經陪伴過她一段時間之人,將自己的眼睛挖出來給她,她一定不能接受。”她摸摸龍吟霜霜道頭,“你怎麽和她一樣傻?”


    李曾青的眼滿含悲憫,不知是為誰。


    龍吟霜霜向後踉蹌幾步,手也順勢鬆開了李曾青的袖子。


    趙煙墨站了起來,“我是自願的,霜霜,死之前還能有點用,我也很高興。”


    他走到李曾青麵前,“走吧,我們去叫鳴珂。”


    龍吟霜霜還呆呆地站在那裏。


    李鳴珂聽見三人雜亂的腳步聲,站起來問道,“要開始了嗎?”


    “嗯。”


    李曾青突然一把將她摟在懷裏。


    “娘?”她疑惑。


    李曾青就這樣擁著她,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沒事。”


    她再次看向趙煙墨,鄭重地深深向他一拜。


    “那我們開始吧!”


    ……


    外麵的群英賽正如火如荼,何半見卻和縉雲仙尊在後院的小涼亭裏下棋,周圍靜謐,隻聽得見幾聲野鴨叫。


    啪——


    黑子重重落下。


    何半見皺起眉頭。


    “哎呀,怎麽又輸了?”她氣鼓鼓地將手中白子扔到棋盒裏。


    “和你下這麽多盤,我就一盤沒贏過!”


    她將雙頰微微鼓起,半吐著舌頭,眼神裏滿是懊惱,卻有一絲堅毅。


    她知道這樣的表情是最能吸引眼前之人的。


    她已經學會了如何將前世的林半見模仿得淋漓盡致。


    果然,縉雲仙尊對著她微微出神。


    他突然笑了。


    像初雪融化,何半見刹那失神,她立刻低下頭,遮住發燙的臉頰。


    縉雲仙尊將眼前人一切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果然,這才是他要找的人!


    雖然已經轉世,但很多習慣和前世一模一樣。


    “沒事,你才剛學,能下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縉雲仙尊覺得自己仿佛又迴到了很多年前,那時,他也是這樣教林半見下棋,雖然她從來就沒贏過他,但依舊不斷學習,不肯認輸。


    眼前人也是如此。


    縉雲仙尊開始複盤,當他講解到關鍵一步時,何半見突然慘叫一聲,然後捂住雙眼。


    縉雲仙尊反應迅速,急忙上前查看,語氣裏是掩蓋不住的擔心,“半見,怎麽了?”


    雙眼如刀剜般疼痛,何半見狠狠咬住自己的舌頭。


    她大概能猜到是為什麽。


    雖然縉雲仙尊的話就在耳邊,但她已經聽不進去,眼睛的陣痛使得耳膜都鼓動,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眼睛,再不能感受到外麵的分毫。


    呃呃——


    雖然緊咬著牙關,但依舊有呻吟從她口中溢出。


    縉雲仙尊以為她的身體出了什麽狀況,一個打橫將她抱起。


    神農穀弟子也有來參賽的,他知道他們住在什麽地方。


    “縉雲……別……”


    何半見的手虛虛地按在縉雲仙尊的胸口,她知道他想做什麽,但是她必須阻止他。


    盡管痛得幾乎暈厥,但她依舊留出一絲清明去應付眼前的男人。


    “不行,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怎麽能放心!”縉雲仙尊執拗地要帶她去檢查一番。


    他剛剛失而複得,不允許她再有任何閃失。


    終於到了神農穀弟子的住所,見縉雲仙村懷裏抱著人進來,都嚇了一跳,連忙起身詢問狀況。


    “吾妻身體突然有恙,還請各位幫忙查看一番。”


    神農穀的弟子們都已然明白,男弟子都自覺低下頭,隻留女弟子上前查看。


    何半見已經分不清現實和虛擬,那女弟子做什麽,她就配合著做,完全一副令人擺布的姿態。


    縉雲仙尊在旁邊看著,心急如焚。


    就在何半見快將舌頭都咬爛之時,眼睛的異痛終於結束。


    腦中也開始清明。


    那女弟子見她一嘴的血,唬了一跳,連忙為她止血。


    縉雲仙尊半跪在她身前,心疼問道,“半見,到底哪裏不舒服?”


    何半見終於明白眼前狀況。


    她不能讓他們知道是她的眼睛出現了問題!


    “我……突然頭痛。”


    她再次用手捂住腦袋,因為和之前的姿勢差不多,所以縉雲仙尊並沒有懷疑。


    女弟子行醫多年,察覺出異樣,但還是選擇閉口不言。


    何半見滿眼懇求地看著那女弟子,輕輕搖頭。


    女弟子雖然納罕,但保持沉默。


    “我觀仙子之狀,是患了頭痛病,也許是近日勞累所致,並無大礙,我開幾副藥,連喝三天,也就好了。”


    縉雲仙尊顯然鬆了口氣,“半見,你沒事就好。”


    何半見虛虛笑著,“嗯,別擔心。”


    待兩人拿著藥方走後,其餘弟子都圍了上來。


    “半見仙子很顯然不是頭痛病!”


    “我看她捂著眼睛,絕對是眼睛出了問題!”


    “這樣欺騙仙尊真的好嗎?”


    那女弟子隻是淡定收起藥箱,“怎麽不好?你們也看見了,仙尊和仙子在一起,很顯然仙子才是處在主動位置的人,她想當做無事發生,我就隨她的願。”


    “可是……”


    女弟子打斷質疑之聲,“沒有可是,出了事我自己擔著!”


    縉雲仙尊還是擔心何半見的身體,所以讓她早早休息。


    他連續問了三次還難不難受?但何半見都隻是搖頭,並讓他去忙自己的事,不用管她。


    “怎麽能不管,你可是我的妻子!”他嗔怒。


    明明還不是。


    但何半見今天實在是勞累,所以也沒去反駁,閉著眼躺在床上。


    縉雲仙尊見她這般模樣,也不忍去打擾她,到後麵小廚房親自去煎藥。


    何半見疲憊地將手放在額頭。


    看來李鳴珂已經找到新眼睛了,也不知道是從誰身上挖來的。


    她又想起李曾青當時看向她冰冷的眼神。


    算了,想那麽多幹什麽?她又沒有李鳴珂那樣的好命,什麽事都有人幫她做好。


    腦中的影像混亂起來,終於,她皺著眉,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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