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李承乾撥開李壹的手說道:“哎呀~叔~又不是沒去過,你還害羞起來了?”


    “屬下並不害羞,而是少爺有了胡姬酒肆那般教訓,為何還要去這等煙花之地?”


    “胡姬酒肆是胡姬酒肆,這青樓是青樓兩個連名字都不一樣,怎麽可能是同一個的地方呢?”


    “不行!少爺跟屬下裝楞,雖說不是大相徑庭的地方,但也是並行不悖!”


    “嗯?叔您不是說您讀書少的嗎?咋知道那麽多成語?”


    “讀書少並非不讀書。”


    “哦~這青樓女子可如那胡姬那般隨意讓人輕薄?”


    “並非如此。”


    “那這青樓女子也做皮肉生意?”


    “並非。”


    “那叔為何攔我?”


    “雖說這青樓不似那胡姬酒肆那般,但也非個個如此,有些丟了姿色的女子,因生計問題也會私下出賣的。”


    “那與我何幹?”


    “怕誤了少爺的思想。”


    “切~就一青樓?”


    李承乾繞過李壹,拿出扇子輕輕地拍打著手掌。


    “這青樓不是賣藝不賣身嗎?我就是去看看藝術。”


    “……。”


    李壹拗不過李承乾,隻好跟在李承乾身後護著他。


    正所謂‘青樓臨大路,高門結重關。容華耀朝日,誰不希令顏?‘


    這魏晉曹植的《美女篇》曾經可是詮釋住在青樓中的女子,而能住在青樓閣中的女子,乃是家世顯赫品行端正的大家閨秀,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女人。


    但人性都是容易墮落,勸風塵女子從良,拉良家婦女下水,這種有著惡趣味的行為,大部分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的人想出來滴。


    而曾經才德兼備的青樓女子,如今卻被拿來形容這煙花場所,靖康之恥之後,這青樓就不再是那典雅之地的美名了,


    唐朝的青樓不像宋朝的青樓,今朝還是如傳言那般,青樓姑娘隻賣藝不賣身,裏麵的女子非說嫁個豪門大戶,但若命好,也是能被高官相中的,傳聞中的軍神李靖之妻紅拂女就是青樓女子,但世道萬千,又有多少女子可以像紅佛女那般幸運呢?


    李壹走在李承乾前麵,因為有之前跟隨李世民的經驗,所有怕李承乾第一次來青樓不懂規矩,對於李壹來說,自家少爺雖說不懂,但做屬下的卻不能讓主子丟了麵子。


    還未進門李壹就掏出一錠銀子,朝著門口的堂倌拋了過去。


    “二樓。”


    隨後也不理堂倌,一手推開邊門:“少爺!當心門檻。”


    李承乾嘴角微微一笑:“嗯~”


    陪李壹演戲,這種地方不能表現出謙遜,是羔羊還是猛虎就要看此人表現出來的態度。


    文人風骨,傲骨是讀書人經常吹噓的東西,若是有錢那就可以更加傲,跋扈在這個時代是很正常的東西,特別是在京都這種地方,越跋扈代表著越有實力,別人就越不敢惹。


    “金冠蟒袍一位~”


    被李壹推開的那人聽到堂倌如此吆喝,原本不爽的心情立馬消失,這金冠蟒袍的意思就是告訴他,這個的家世背景你自己掂量掂量,若是惹不起那就請你站一旁,莫擋了貴人的道。


    當李承乾抬腳前往二樓之時,被推開的那人就無話可說了,人家光見麵禮都比你總花銷都多,就不要拿自己的那點雞蛋去碰石頭了。


    樓下的眾人朝李承乾望去,一位路人甲開口道。


    “金冠蟒袍啊,就不知這小公子是去金蟒還是銀蟒。”


    走到樓梯拐角,一位女子手捧毛筆遞到李承乾麵前說道:“請公子題詩。”


    李承乾微微一愣轉頭看向李壹,李壹則是在他耳邊說道:“這是要篩選少爺是闊少還是文少,若是闊少會被分到銀閣間,若是會作詩會被分到金閣間。”


    李承乾恍然大悟然後接過毛筆朝著女子說道:“以何為詩?”


    “看公子初來匝道,定然是來領教風花雪月之事,看公子年少就以雪做景來一首詩吧。”


    “雪嘛,簡單。”


    李承乾提筆立馬寫上:


    江山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李承乾把筆還給女子,然後拍了拍手說道:“搞定!走李叔。”


    說完也不顧女子疑惑的眼神,自顧自的朝有金邊鑲嵌的樓閣走去。


    女子拿著詩詞去到簾幕後麵,然後給簾幕中的女子觀摩,隻見女子觀摩了一番之後,咯咯的輕笑了起來。


    二樓的堂倌朝著大廳喊道。


    “思雅姑娘贈桂花酒一壺給金閣天字三號桌。”


    “嗚~”


    樓下傳來噓嗚聲,這是青樓曆來的傳統,當樓上的女子贈酒,就說明有佳作出現。


    而樓下的文人想要領略佳作就會發出這種聲音,讓樓上的女子吟誦來調和氣氛。


    “各位公子勿動,小女子贈酒並非是欣賞到曠世佳作,而是被那位公子的詩詞給逗笑,所以才贈酒以作賠禮罷了。”


    “思雅小姐莫要妄自菲薄,小姐才氣吾等都自愧不如,能讓思雅小姐贈酒的詩自然不會差到哪去,再說了這天上閣的規矩一直都是如此,且思雅小姐念來,我等欣賞欣賞。”


    隻見這位女子隔著紗簾對著李承乾拱手道:“敢問公子貴姓?”


    “我姓周。”


    “小女子給周公子請安了。”


    “免禮。”


    “謝周公子,周公子初來天上閣可能不知這規矩,凡上二樓提詩被贈酒,都要把這詩詞歌賦給文人雅士們欣賞,因公子第一次來天上閣,公子可以要求天上閣是不念公子的閣詩的。”


    “沒事,無妨,你想念就念。”


    “敢問此詩可有名?”


    “吟雪”


    “好!”


    隨後紗簾女子轉頭朝樓下的文人雅士們念到:“周公子的吟雪,請諸位欣賞,江山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哈哈哈哈!”


    “這種詩我等豈不是隨手捏來?”


    “這狗和雪有什麽關係?哈哈哈哈。”


    樓下傳來了笑聲,有欣賞,有嘲笑,有不屑,有放蕩。


    “思雅並非嘲笑公子,隻是這吟雪寫的極有寫實意境,無雪字卻形容雪,還甚是有趣,所以才贈予公子這桂花酒。”


    “沒事,詩詞一類我都是信手拈來,小道而已。”


    思雅聞言也是一驚,敢在這種地方說出此話,一會律詩作詞他做不出令人滿意的詩詞會被眾人嘲笑的。


    “公子豪邁小女子佩服。”


    而樓下依稀傳來了。


    “大言不慚。”


    “不知羞恥。”


    等等表示不爽的詞語。


    思雅固然不會為難李承乾,進堂是客,她們靠這些人吃飯,就不能得罪他們,老鴇也會時常教育她們,這些窮書生在這裏留了心,以後飛黃騰達的時候,也會迴來把他們的心取走。


    她們寒窗苦讀,打破了層層海選,日夜練習琴棋書畫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最後為自己謀一個好的出路。


    但樓下的那群文人墨客不可能這麽輕易放過李承乾,一會的詩律詞會他若是做不出來的話,那這群文人墨客定會狠狠的嘲笑他。


    古代大部分的人總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傲氣,這種人一旦肚子裏有了些墨水之後,總會覺得自己與眾不同,有著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因為儒家的文化,把文人和百姓的階級分的清清楚楚,導致這群人吃著朝廷的俸祿,眼裏卻看不起供養他們的父母。


    就如同府裏的仆人一樣,識字的和不識字雖然說待遇相同,做同樣的工種,但往往識字的仆人總會覺得自己比其他仆人高一等。


    琴聲響起,剛剛還吵鬧的青樓驟然間安靜了下來。


    “黃初三年,餘朝京師~”


    優美旋律配合這首曹植的《洛神賦》有一種飄飄仙氣的感覺。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琴聲慢慢低沉,有一股孤獨落寞的感覺,隨後樓上的思雅小姐輕輕念道:“爾乃眾靈雜遝,命儔嘯侶去。”


    “好!彈的好!吟得更好!”


    “思雅姑娘太棒了!”


    聽著樓下的稱讚聲,名叫思雅的姑娘站起身施禮道。


    “思雅謝各位公子捧場,小小賦曲不足掛齒。”


    樓下傳來起哄的聲音。


    “思雅姑娘快出題,吾等已經等不及與你相見了!”


    “對!我等都等不及了。”


    “對啊,思雅姑娘快出題啊。”


    思雅施禮說道:“思雅謝各位公子憐愛,這子建大人的洛神賦最後透露出的落寞和歎息讓人感到遺憾之意,思雅我就以孤獨為題讓各位才子提詩一首,思雅會選出最深受思雅自己欣賞的公子對飲。”


    隻見一人豎起大拇大喊一聲:“好~筆墨伺候!”


    “筆墨伺候!”


    “筆墨伺候!給我倒酒!”


    其中一位文人舉起紙念道:“策馬揚鞭無牽掛,伴卿相隨四海家。泰山執手攬明月,東勃大海偎天涯。南山青竹屋中起,黃粱一夢歎思雅。”


    “好!好詩!”


    “好!這位仁兄,謀敬你一杯!如此文采定非無名之輩,敢問仁兄尊姓大名?”


    “某乃河東劉氏,劉璟劉子韜。”


    “見過劉兄,在下河東崔氏崔進。”


    “哈哈,崔兄同為河東氏族子韜敬你一杯!”


    “好!子韜兄此次來京所為何事?”


    “家父把家裏的一些事物交與我……”


    剛剛還在為思雅寫詩的倆人,此刻卻因同是河東士族而聊的火熱起來,他們互相把自己的朋友介紹給對方,在他們的眼中根本就沒有這位思雅姑娘的身影。


    思雅望著他們咬了咬嘴唇,這種世家大族根本不會娶她這種風塵女子,就算娶也是被當成妾或者玩樂罷了,被士族以商品和玩物方式拿來招待朋友。


    為什麽妾在古代的地位很低,因為妾懷的孩子不一定是家主的,妾被拿來招待客人,妾懷的孩子家主是沒有能力去判斷是誰的,索性就不判斷,隻有嫡出才能繼承家產。


    “思雅小姐,某有一首詩望你指教。”


    “請~”


    “青磚籠中鳥,喙琴朝陽音。一寸相思地,靜雅思成語。”


    思雅姑娘站起身輕聲問道:“敢問公子姓名?”


    “在下江夏堂黃氏,黃殊字東旭。”


    此人說完,旁邊也無人問津,江夏堂黃氏?朝中有官員姓黃的嗎?


    這位黃東旭的才子雙手作揖朝朝思雅施禮,隨後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此情此景黃東旭的處境和這思雅姑娘何其相似。


    “謝謝你黃公子。”


    作詩還在繼續,才子們開始表演自己的詩詞,與其說是在作詩,實則是在彰顯自己的地位和家世。


    李承乾瞄了瞄了一眼下麵的分布,發現這一個念詩的節目才沒多久,下麵就形成了不大不小的團體。


    唯獨那位姓黃的才子在人群中格格不入,他靜靜的看著二樓的思雅,而思雅需要聽著每一位顧客的詩作,隨後給出自己的點評。


    李承乾朝黃東旭揚了揚下巴,跟李壹交代了幾句,李壹會意直接走下樓梯朝黃東旭走去。


    李壹站在黃殊身旁,而此時的黃東旭也沒意識到身旁有人,全程深情的看著樓上的思雅姑娘,思雅姑娘卻正在討好著各個世家的公子。


    “請問是黃殊黃東旭公子嗎?”


    黃東旭愣了一下轉頭看去,是剛剛進門推他的那個護衛,隨後雙手作揖道:“正是在下,這位仁兄有何貴幹?”


    “我沒有貴幹,我少爺邀請你上樓一敘。”


    黃東旭抬頭看了看李承乾,發現李承乾並沒有理會他,自顧自的看著二樓的思雅,然後獨自飲酒。


    發現李承乾如此輕視於他,直接一甩衣袖說道:“在下謝過你家公子,但黃某身體不適,就不打擾你家公子了。”


    “我家公子說你想不想見思雅,至於跟不跟上隨你。”


    李壹也不慣著黃東旭,交代完話就自顧自的走上樓梯。


    黃東旭拳頭捏了捏隨後就跟上李壹的步伐。


    李承乾看著思雅點評著各家公子做的詩,點評的很有意思,她總是能精確指出詩的問題,還用能巧妙的語言讓被點評者舒服的接受。


    “在下黃東旭見過周公子。”


    李承乾沒有看他,一隻腳隨意的踩在自己的凳子上,然後朝黃東旭的方向揮了揮手:“坐坐坐!想吃什麽想喝什麽就自己點,不必跟我客氣。”


    李承乾朝李壹說道:“這個叫思雅的有點意思,以後可以做我們酒樓的銷售或者公關,這小嘴巴拉巴拉的可以啊。”


    “嗯。”


    李壹就迴了一個嗯,然後就不出聲了,但隨後黃東旭的聲音就出現在李承乾的耳朵裏。


    “思雅姑娘才思敏捷,她本是前朝世家大族的小姐,因牽扯隋煬帝的案子,全家被官府抄家流放,男丁流放而女子卻被貶為奴,年紀幼小時被天上閣從官府中購得,隨後在這青磚籠中飽受痛苦,這期間經曆世間的苦難,最終學得技藝拔得頭籌,方為這青樓翹楚。”


    “嗬,可笑。”


    黃東旭眉頭一皺說道:“聞公子之言,有何高見?”


    李承乾用筷子插住一個糕點說道:“你在國子監就讀?”


    “嗯,本身太學生生員,參加此次鄉試考取功名。”


    “聽你說你是江夏堂黃氏家族的?”


    “嗯,祖籍江夏郡。”


    “你這十八線開外的家族就供了你一位生員?”


    黃東旭有些不好意思說道:“親族貧窮,寒門學子,資源有限。”


    李承乾有些鄙視的看著他:“所以說,你這家夥拿著親族給的銀子,不好好利用,竟然來這裏花天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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