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李世民手裏的書從手裏落下,砸到了桌案上一旁的香薰,盛香薰的小爐鼎灑滿桌案,一旁的李壹走到桌案前熟練的收拾香灰。


    李世民驚愕的看著李壹,然後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什麽?乾兒竟把李承道給揍了?還是在胡姬酒肆裏?”


    李壹點頭道:“是的主公!”


    李世民拿起掉落的書,拍了拍上麵的灰塵,然後慵懶的坐在椅子上:“哈哈,完了,這迴乾兒的名聲是徹底沒了,這京城第一紈絝世子沒得逃了。”


    李壹放下整理好的香鼎說道:“王爺為何還笑得出來,市井本就傳小王爺腦疾癡傻,前些時日又因大肆購買無用之品被傳是敗家之子,今日又因大鬧胡姬酒肆,此事還未到明日,坊間就傳出來乾小王爺八歲去胡姬酒肆,乃皇都紈絝之首,現在連齊王李元吉的威名都被比下去了,現在簡直是聲名狼藉。”


    李世民饒有興趣的撇了李壹一眼,嘴角微勾說道:“李壹,你的話變多了。”


    李壹沉默了。


    李世民依靠在椅子上:“跟我這麽多年了,你都沒有像今天這麽有人味,乾兒的事你不必擔心,他啊精明著呢。”


    李世民把書輕輕往書桌上一拋說道:“倒是你,什麽時候認主的?”


    李壹閉上眼低著頭說道:“今日小王爺帶我喝茶之時。”


    李世民隨意問道:“你與乾兒才相識幾日,吾知曉你本傲骨錚錚,乾兒如今秉性頑劣,有時經常做些令人不明所以之事,這點本王就想不通了,以你心性為何改變如此之快,可是乾兒說了什麽?”


    李壹自嘲的說道:“今日與王爺在東市逛街,小王爺忽見一茶館便要說品茶,進店之後小王爺便點了一份煮茶分於我等,但這煮茶佐料甚多,小王爺不喜,隻是輕酌了一口就不再飲用,見此情景屬下還說教於小王爺,說他年幼尚小,未經世事,不知人間疾苦,自然品不出這茶中滋味。”


    李世民看了看李壹說道:“之後呢?”


    “之後從茶館出來的小王爺便斥責這茶館是家黑店,恨不得砸了此店。”


    李世民:“繼續。”


    李壹訕訕說道:“屬下以為是小王爺見此茶水費用頗高,激起了小王爺的厭惡之心,待到小王爺氣消即可,畢竟如今的小王爺還是孩童般的性子。”


    李壹繼續說道:“誰知小王爺說道‘本百文不到的成本即高達千倍的利潤,嘴裏滿是仁義道德,說是體會百姓疾苦,卻做著奢華無比的事,實則是虛偽無比。’”


    李世民低頭沉思說道:“然後呢?乾兒為何這樣說?”


    李壹肅然起敬說道:“屬下也是疑惑,便問小王爺,小王爺隨後便說出了‘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李壹繼續道:“說士族門閥,皇親貴族等人可有一人獨自種過一畝地,自小錦衣玉食不曾挨餓,不曾被暴曬,這二十兩白銀乃尋常之家幾年口糧,兵荒馬亂之時,天災肆虐之時,他們可想過百姓之苦?可知兵災之害?即不生產卻囤積糧食,天災時還貪墨百姓救命之糧,食君祿不為君分憂,嘴裏還罵君無德,自己還做著蛀國之事,實乃賊也。”


    “就這些?”


    李世民心裏清楚,其實這些根本不會動搖李壹的心,肯定還有其他話語。


    李壹沉默了一會:“就這些。”


    李世民饒有興趣的看著李壹說道:“你在本王身邊就沒說謊過,也不會說謊,說吧,乾兒還說了什麽?”


    李壹低著頭懇求道:“小王爺隻是腦疾發作,影響了心智,才說出此類話語,望王爺莫要責罰小王爺。”


    李世民臉靠在拳頭上望著李壹道:“先說說看。”


    李壹自知若不說,小王爺肯定被責罰更多,然後說道:“小王爺說,上至皇帝,下至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君食百姓之糧才能錦衣玉食,百姓亦為父母贍養朝堂,可這些所謂的皇親國戚,文武百官可孝敬父母?災年之時不啃咬自己父母血肉已經是最大的孝道了。”


    李壹見李世民久久沉默不語著急的道:“小王爺隻是年幼,又有腦疾,才說出這錯誤的話,並非大逆不道,望王爺莫要怪罪小王爺。”


    李世民無奈的說道:“他說的沒錯,但責罰還是免不了的,禁足一月,若是外出隻準去實驗田地,小小年紀逛胡姬酒肆,比本王還厲害,年幼尚且如此,待到冠及之時那還得了。”


    李壹笑著應道:“是。”


    李世民拍了拍李壹的肩膀說道:“對嘛,這樣才有人樣。”


    李壹此時問道:“王爺,李壹有一事請教。”


    李世民看著說道:“說。”


    李壹說道:“我真不適合做官嗎?”


    李世民翻了一頁書說道:“為何這樣問?”


    李壹說道:“今日小王爺給我出了一題,甚是難懂,望王爺解惑。”


    李世民:“說來聽聽。”


    李壹:“今日,小王爺在胡姬酒肆說…….。”


    李世民撇了撇李壹說道:“乾兒說的沒錯,你不適合當官。”


    李壹皺眉說道:“到底為何?”


    李世民說道:“原則上不行,其實是行,原則上行,其實是不行,明白?”


    李壹搖頭道:“不明。”


    李世民哀歎了一聲:“原則上不行,意思說,你可以通過其他方式達成某種條件,或者給點好處,這樣他就行了也可以給上級交代,更深一層的關係就是這件事他可以做主,你可明白?”


    李壹還是搖頭:“不明白,原則上已經不行,難道還要打破原則?”


    李世民搖了搖頭:“說道,你還是好好當護衛吧,別想太多。”


    李壹隻好作罷:“是!屬下告退。”


    李世民擺了擺手讓李壹退下。


    次日朝堂上李建成拉著自己的兒子李承道走到李淵麵前跪下,然後向龍椅上的李淵怒斥李世民道:“兒臣今日彈劾秦王李世民,以及秦王世子李承乾。”


    李淵看著一臉泛紅的李承道問道:“太子先行道來,朕聽後自有定奪。”


    太子李建成拱手作揖之後,手指向李承乾說道:“中山郡王小小年紀混跡胡姬酒肆,此等行為著實令皇室蒙羞,此乃彈劾其一,其二便是這中山郡王目無王法,眾目睽睽之下縱容護衛行兇,毆打皇孫李承道,如此行為便是目無兄長,藐視法律,簡直令世人發指,今皇城上下誰不知這秦王世子李承乾已是聲名狼藉,此等行徑此等作為,便是秦王作為父親疏於管教,望陛下定秦王大逆不道之罪。”


    一旁麵無表情的李世民站在那一臉平淡,身後的李承乾更是食指扣著鼻孔,轉了幾圈把指尖上的汙穢團成球,然後彈出去,見此情形的李承道更是氣憤,死死的盯著李承乾,牙齒咬的緊緊的,若不是這在朝堂,早就衝上去揍這小畜生了。


    龍椅上的李淵撇了撇嘴,這太子最近針對李世民更是愈發強烈,這本就是孩子之間打架,非要上升到忤逆之罪,原本他隻是讓李元吉和李建成聯合壓製李世民,達到朝堂上的平衡,沒想到三兄弟的仇恨卻愈演愈烈,簡直都快到生死仇敵的地步了,上次毒酒害秦王,最近又上柬說李世民有謀反之心,通過他的調和,才穩固現在的局勢,如今才幾個月不到又來這一遭。


    李淵按了按太陽穴說道:“好了好了,這隻是孩兒間的玩笑,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什麽大逆不道之罪,輕罰一下讓他長了記性即可。”


    “兒臣覺得並非如此。”


    站在一旁的李元吉開口道:“有道是子不教乃父之過也,此等行徑和行為豈能輕饒,若不重罰天下如何看待我們皇家?”


    這時候以裴寂為首的太子黨紛紛站出來附議,也是認為不可輕罰,定要重罰。


    李淵看著一臉平靜的李世民,和昏昏欲睡的李承乾,氣不打一處來,這爺兩真是一點都不慌,都被人架在火上烤了,還那麽淡定。


    李淵開口道:“秦王可有話要說。”


    李世民雙手作揖朝李淵拜了拜道:“父皇明鑒,我與太子殿下皆非當事人,讓乾兒來說吧,不然皇兄王弟們說我巧言令色,為承乾開脫。”


    太子與太子一黨此刻覺得,這李世民為了脫罪既然讓隻有八歲患有腦疾李承乾站出來頂罪,簡直是貽笑大方。


    齊王李元吉嘲諷的說道:“怎麽?做父親的不敢當,即讓年幼的兒子出來頂缸,可真是父慈子孝啊。”


    這時候李承乾站到李世民麵前對著李淵跪拜說道:“皇爺爺好,孫子李承乾拜見皇爺爺。”


    李淵聞聲聽去,這可是之前非常疼愛的李承乾,知書達理,溫文爾雅,可如今即換了腦疾,甚是可惜啊,李淵歎息的說道:“孫兒平身,你可以告訴皇爺爺那天發生了什麽嗎?”


    李承乾站起身,食指頂在下嘴唇說道:“那日我打算去胡姬酒肆買東西給父親,因為看到大人從那出來都是笑容滿麵,裏麵肯定是賣大人喜歡的東西,但是發現那裏並非賣東西的,我也不知道裏麵是做什麽的就打算迴家了,在下樓梯的時候有人攔住了我,因為之前不小心墜崖失去了記憶,導致很多人都不記得了,我便問我的護衛此人是誰,護衛答道說攔我之人是我堂哥。”


    李承乾擺出一副非常委屈的樣子說道:“我還沒有開口向堂哥問好,他就開始罵我是腦殘白癡,但因父親經常教導我,兄弟之間要和睦,不可胡亂謾罵與傷害,所以堂哥罵我的話我就忍了,但是他又開始罵我是小畜生小雜種,這樣一聽我爹爹豈不是老畜生老雜種了?”


    李承乾繼續添油加醋道:“隨後他覺得罵我不過癮開始謾罵我爹爹,他還罵我娘,我就很生氣,但是夫子教我要講文明懂禮貌,卻沒教我罵人,我就很氣很氣,然後就氣得腦子都疼了,當我醒來人已經在家中了,隨後就聽到堂哥說我叫人打他,我也是問完護衛才知道那天我腦疾過後發生什麽的。”


    李承道站出來狠狠說道:“小小年紀竟敢在皇帝陛下麵前說謊,必然定你個欺君之罪!”


    李淵說道:“你堂哥說你說謊,你怎麽說?”


    李承乾抓著小腦袋瓜子,疑惑道說道:“迴稟皇爺爺,堂哥說的好生沒有道理,他說我說謊,那堂哥說我哪裏說謊?”


    李承道得意地說道:“你踩我的臉,都把我鼻子踩出血了,你敢說你沒有打我?”


    李承乾用天真的表情說道:“堂哥說的好沒道理,你年紀大我許多,個子那麽大一個,我那麽小我怎麽敢打你呢?”


    李承道說道:“那是因為你站在高處跳起來踩我的臉,再說了你如此囂張跋扈,目無兄長,為何不敢打我?”


    李承乾無辜的道:“我可沒記得我有打過你,我的護衛告訴我,我被你罵的腦疾爆發,然後抱頭亂跑,隨後一腳踏空,不小心踩到你的臉,哪有打你?當時樓道口的食客可以為我作證,他們可是看到或聽到了你在罵我和譏笑我,你的六個護衛都在嘲笑我,若是你覺得我踩你臉踩傷了,我給你道歉,給錢給你做賠償治療傷痛,你罵我的事我不計較,但是罵我父母的事情,得給我爹娘道歉。”


    “你放屁..,當時我隻是罵你而已,何時罵你父母?”


    李承道氣到說錯了話,此話一出,這迴朝堂之上的都知道,原來是李承道先挑事。


    李建成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這樣一說這迴就有理變沒理了:“你閉嘴!”


    這時候李元吉發話了:“這也不能說明你沒有縱容護衛蓄意傷人,打砸店鋪的罪過。”


    李承乾聞言說道:“齊王叔叔,這話說的更沒有道理了,我那時候已經腦疾犯了,怎麽指揮護衛傷人呢?再說了,我隻聽說過以多欺少,何來以少欺多之理,更別說當時有人可聽到了見到了,安陸王說我就算是腦疾犯了,癡呆傻了也要把我打死,這可是有人證的,再說護衛傷人,這主子被打,他盡忠職守,護衛自己的主人,難道是錯的嗎?若不是我的護衛武藝好,那今天皇爺爺看到隻有我的屍體了。”


    說完李承乾朝李淵拜下去:“皇爺爺可是要為我做主啊,這護衛保護我,自然是動作大了些,當時已經給胡姬酒肆老板賠償了銀兩,隻多不少,這個也是可以作證的,也不知道堂哥這弑弟的脾性是跟誰學的,僅要至於我死地,堂下殺不了我,朝堂上還要誣陷我至於我死地。”


    “你…。”這迴氣的可不止李承道了,還有李建成。


    這時候李世民拱手作揖說道:“陛下,兒臣本因顧及皇家顏麵,不想此事鬧大,待事情過段時日,便可忘卻,乾兒本就身患腦疾,身體柔軟,被譏笑於坊間市井,兒臣因前些時日中毒吐血,也在養傷也不想把事情鬧大,隻想靜靜修養,但如今安陸王要求對峙朝堂,我等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怕對峙,現此事已經明了,還望父皇聖裁。”


    李淵冷冷的看著太子李建成說道:“太子,你可還有話要說?”


    “兒臣~兒臣~,李承道,在家你可不是這樣跟我說的!”


    李建成此時無比尷尬,剛剛定大逆不道的是他,現在壓力到他這邊來了。


    而一旁李承道早就被嚇得撲通跪下了,額頭冷汗直流,嘴裏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說些啥。


    李建成轉頭看了看李世民,發現兩父子姿勢一樣懷抱著手看著他們,表情和姿勢也都是一模一樣的看著他,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們排練過的一樣。


    李承乾像惡魔一樣的笑著對安陸王說道:“其實啊我覺得,堂哥肯定是受到奸人挑唆,不然怎會說出這種話辱罵親王,怎麽可能會做出弑殺兄弟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呢?對吧?其實隻需你給我爹行長輩禮,道個歉就行了,行禮之後所發生之事我們也既往不咎。”


    安陸王仿佛得到救命稻草一般,朝著李世民跪下連忙磕頭道:“啊對對對,堂弟說的沒錯,其實我是被那群護衛給挑唆的,要治罪也是治他們的罪,秦王叔希望你原諒我。”


    此話一出,滿朝文武皆是厭惡,秦王李世民也擺了擺手說道:“無礙,望你日後莫要再有弑弟之心,此事就此揭過,日後也不必再提了。”


    李承道磕頭道:“謝秦王叔叔。”


    此時李淵也是站起來說道:“安陸王目無尊長,品行不端,先是譏諷嘲笑族弟,後又謾罵長輩,隨後又縱使護衛行兇,今已知錯悔改,秦王心胸開闊也不再追究,但不罰不足以銘記在心,太子管教無方,罰俸祿半年,安陸王品行不端勒令迴家自省,禁足三月欽此,退朝吧朕乏了。”


    “陛下萬福。”


    眾人高唿跪拜。


    一個太監高聲唿喊著:“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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