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前仆後繼
金磊對穀宗義說：“你由一位江湖救星成長為一名抗清複明的將領，出生入死，前仆後繼，浴血奮戰，令人敬佩。”邢姬讚賞道：“你不僅在戰場上廝殺，還活躍在策反的地下戰線中，真是英雄虎膽。”穀宗義說：“我們也是被逼上梁山，梁山好漢還有塊穩定的根據地，而我們隻能隱藏在太湖小島上。我相信抗清誌士們隻要善於從戰爭中學習戰爭，完全可以磨礪出過人的才幹和膽識。”
天賜改容裝扮成商賈，粘上了美髯，修改了鬢發，像變了一個臉，更加瀟灑高雅，氣宇軒昂，讓人認不出來了。羅成也學著表哥改容，裝扮成富家公子，濃眉大眼，嘴唇上兩縷八字胡須，看上去風流倜儻，健美性感，吸引女人的眼球。他們各自乘坐樓船，帶著幾名家丁，先後風風光光地迴到蘇州愚園。一家人見天賜和羅成這般模樣迴家，一個個認不出來了。雲漢指著天賜和羅成問：“你們是不是我父親的朋友？從哪裏來？到我家做什麽？”元貞和歐陽剛一見麵也沒認出來，還問：“兩位公子找誰？”隻有小嬌機靈，仔細辨認了一會，驚喜道：“天賜，羅成，你們迴來了！我清晨聽花園裏的喜鵲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我想定有喜事臨門了，故然今天兒子侄兒雙雙迴家，真是喜從天降！”歐陽摟著羅成捶打他的胸膛：“你真壞，裝扮成這樣，來騙我。”
穀國棟和李秀英見孫子和外孫裝扮成商賈、公子迴家，喜出望外：“現在蘇州城裏的風聲很緊，說是要搜捕太湖起義的逃犯，我們一直擔心你們的安危，想不到今天你們安然無恙地迴家了。蘇州城裏滿清的密探很多，你們千萬要小心，不要被內奸、叛徒盯梢。白天可以躲藏到家中的密室，出門要經常改變裝束。”英台擔心道：“大哥和山伯在太湖秘密據點是否安全？”羅成說：“那裏有一個小分隊駐防，還有隱蔽的山洞可以藏匿，進可以守，退可以撤，還是比較安全的。”小嬌說：“我家在南門和盤門有兩處宅院，遇險可以到那裏藏身暫住。”天賜說：“我們這次迴家要多住些日子，想做清軍內部的策反工作，還想籌劃江南大起義。”羅成說：“我們要往返於蘇州、鬆江和昆山之間，做地下工作，我們在南京淪陷後經常如此，已經有對付內奸、叛徒盯梢的豐富經驗了，你們盡管放心，不會出事的。”
穀國棟和李秀英高興道：“我們的孫子外孫越來越長進了，像是幹大事的棟梁之才。今晚設家宴，為天賜、羅成接風洗塵。”家宴比往日簡單，做了一桌家常菜，小嬌說：“現在戰亂不斷，蘇州百業荒廢，市場蕭條，穀家的生意虧空，糧油食品匱乏，物價瘋漲。為了緊縮開支，我已經辭退了不少傭人，留用一些心腹家丁和丫頭，再說人多嘴雜，也不安全。”李秀英讚揚道：“你們男人都去抗清了，這一大家的事情，全靠賢惠的媳婦、孫媳婦操持得有條不紊，真不容易。我們大家舉杯敬我們的好當家一杯。”
天賜首先敬酒：“母親辛苦了，我敬你一杯，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雲漢也學著父親的風姿：“我也敬祖母一杯，祝你健康美麗，永遠年輕。”小嬌喜形於色：“還是我乖巧的孫子能幹，長大比你父親更有出息。”大家你一杯，他一杯的相互敬酒，接風洗塵酒喝得熱鬧溫馨。
家宴結束後，英台與羅成、歐陽迴到鳳來閣，英台對天賜說：“歐陽已懷孕七個多月了，眼看就要生了，你一定要小心侍候你媳婦，不能再同房了。羅凰跟隨王秋陽家逃難到浙江，至今沒有消息，路遠迢迢的，兵荒馬亂，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又忙於奔波抗清複明的大事，做地下策反工作不比上戰場安全，娘的心總是懸著。”羅成勸慰道：“娘，放心吧，我不會碰歐陽的，生小孩子有陪房丫頭如意照顧，你隻要指點指點就行了。我們出門做地下策反工作，都裝扮成豪門公子，富商大賈，連你們都認不出來了，我同表哥在一起，不會有事的。等忙過這陣子，我想抽空去浙江一趟，把妹妹和妹夫找迴家。羅凰不會有事的，你盡管放寬心。”
英台喜悅道：“還是自己兒子貼心，羅凰不在，連說個知心話的人都沒有，你早點歇息吧。”英台迴房睡覺了，歐陽身子不適，自己先睡了。陪房丫頭如意已經準備好了洗澡水，侍候少爺沐浴，羅成見了如意婀娜嫵媚的身姿，誘人的胸脯和股臀，迫不及待地摟著她就要纏綿。如意興趣盎然，挑逗道：“少爺忒心急了，來點刺激。”羅成一把將她拖進浴盆，狂熱地親吻杏唇胸腹。隻見波浪翻滾，水波蕩漾，呻吟聲，喘息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再說天賜迴到天然居臥室，兒子雲漢纏著要同爸爸睡覺，好容易哄他睡著了，抱他到自已小床上睡，天賜才得以摟著嬌妻纏綿綣繾。久別勝新婚，天賜如狼似虎，元貞掐著他的股臀嬌聲呻吟：“我真的吃不消了。”他放慢速度：“我太興奮了，抑製不住粗野的動作。”她溫柔地說：“你不在的時候，我日日夜夜的思念你，今夜得以排泄相思之苦。我想跟隨你一起出去做地下策反工作，免得心掛兩頭，坐臥不安。”天賜在上邊親吻香腮：“你的主意不錯，我正想與你商量，我們一起到鬆江卞文雄那裏，鶯鶯非常想念你，你進出鬆江官府衙門打探情報，比我們方便多了，不會引起懷疑。就是兒子雲漢怎麽辦？”她交接承歡，興奮不已：“兒子大了，有銀燕帶著，沒關係的。”倆人琴瑟和諧，恩愛了個把時辰，方才罷休。
天賜卻意猶未盡，等到元貞酣睡後，又悄悄鑽進銀燕的被窩裏。銀燕喜出望外，春色撩人，百般挑逗。他放浪形骸，恣意不休，一直纏綿到五更，方才酣暢睡去。銀燕心中祈求菩薩保佑，這次能順順當當懷孕，生一個像少爺一樣漂亮的兒子。
天賜和羅成在家深居簡出，閉門休息了幾日，與妻兒老小共享天倫之樂。天賜與羅成商議：“我們兩人分工，你負責與在蘇州巡撫衙門當差的朋友李成棟單線聯係，刺探土國寶的情報；我負責與打入鬆江的江南提督府的卞文雄單線聯係，做吳勝兆的策反工作。這樣你可以不用離開蘇州，歐陽快生兒子了，你可以在她的身邊照顧。”羅成說：“李成棟是姐夫李建斌的遠房親戚，他們既是親戚，也是最要好的朋友，我想他會盡心盡力幫助我們的。倒是表哥你一人往返於蘇州和鬆江、昆山之間，風險很大，我實在放心不下。”
天賜說：“卞文雄是我的義弟，我們是生死與共的兄弟，他的妻子鶯鶯又是元貞原來的貼心丫頭，所以元貞想與我一起去鬆江，我們化妝住在卞文雄家，我想安全應該不成問題。倒是你在蘇州做地下工作，認識的熟人多，一不小心就會暴露，所以我想你應該搬到盤門那處老宅子裏去住，那裏比較隱蔽，不易被人發覺，一旦有事，也不會連累愚園的家人。”羅成說：“表哥考慮得很周到，我明天就搬去住，把那裏作為地下秘密工作的聯絡點。你們何時動身去鬆江？我送你們到卞文雄家，一旦有緊急情報，我可以直接到卞家找你們。”
商量已定，第二天羅成就搬到盤門老宅子裏住下了。李成棟與羅成聯絡一般都約在茶館、酒店或公共場所，一旦遇到緊急情況，就到盤門羅成的住所找他。
元貞將兒子雲漢交給陪房丫頭銀燕照顧，她對雲漢說：“乖乖的，聽姨娘的話，我和你爸爸去從事一件抗清複明的大事，很快就迴來的。”懂事的雲漢點頭道：“ 我已經長大了，你們盡管放心的去吧，我知道你們都是抗清複明的英雄。”元貞看到如此乖巧懂事的兒子有點舍不得了，天賜說：“既然已經定了，就走一趟吧，爭取早點迴家。”
元貞女扮男裝，與天賜假稱表兄弟，和羅成一起，裝扮成做生意人，還帶上辦事的幾位家丁，乘船一路順利來到鬆江卞文雄家。鶯鶯見少爺和少奶奶冒著風險前來做地下工作，又驚又喜：“少奶奶妝扮成公子，我都認不出來了。你真像一位風流倜儻的富豪子弟，沒有人敢小覷你。”元貞問：“你的寶貝兒子歡歡呢？”鶯鶯說：“他剛睡一會兒，已經會走路了，真調皮。”她們倆進房間看歡歡去了。
天賜問卞文雄：“吳勝兆的策反工作做的怎麽樣了？你的主要任務是暗察吳勝兆的身邊有沒有暗藏的內奸或叛徒。”卞文雄說：“少爺，陳子龍是魯王小朝廷的兵部尚書，節製七省軍漕，福州唐王授其兵部左侍郎、左都禦史，他早就跟吳勝兆有聯係了。吳勝兆是遼東人，以降將從征到江南，他的幕僚都是吳越人，吳勝兆與土國寶有矛盾，他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不願做二等臣子；加之總督軍務招撫江南經略使又彈劾他濫收吳易的白頭軍降卒，所以決定密謀舉義反正。參與此事的還有成安府推官顧鹹正、兵部主事楊廷樞，顧鹹正是昆山人，是顧炎武的同宗長輩，楊廷樞是吳縣人，顧炎武也曾經參與此事。夏完淳也積極參與了吳勝兆舉義反正的籌劃，他秘密聯絡了浙東魯王舟山守將黃斌卿的水師作為外應，前來鬆江支援吳勝兆的反正起義。現在他們正在密謀舉義反正的具體事宜。”
羅成說：“為避免叛徒、內奸告密，表哥你還是讓卞文雄單線聯係吧，不要進吳勝兆的鬆江提督府了。我明天清晨就趕迴蘇州去。”天賜說：“我和元貞要在你這裏住幾天，想觀察一下吳勝兆身邊究竟有哪些特別信賴的人，他們與蘇州巡撫土國寶是否有往來。”卞文雄擔憂道：“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夜裏總是夢到自已和鶯鶯身陷囹圄，拚命掙紮，想砸開枷鎖。所以我勸少爺和少夫人這次就不要見吳勝兆了，你們是化妝來的，還是化妝迴家。一切事宜都由我來代表，與他們聯絡。”天賜沉思了一會：“這樣也好，但是你要暗中將你認為可疑的人指給我們看。迴蘇州後，我可以讓李成棟小心注意這些人暗中與土國寶有沒有往來。”
第二天，卞文雄告訴天賜：“吳勝兆要在鬆江大酒店招待從蘇州巡撫衙門來的官員，吳勝兆身邊的智囊心腹都會出席作陪。我懷疑吳勝兆手下的一位心腹將領，很會拍馬溜須，但此人愛慕虛榮，貪贓枉法，心術不正，沒有骨氣，要是有叛徒、內奸非此人莫屬。”天賜說：“你代我們到鬆江大酒店定一個豪華包間，我和元貞帶領隨從的家丁，化妝到酒店包間，邊喝酒，邊注意觀察吳勝兆身邊的人。到時你跟我們暗中指認那位可疑的將領。”
在卞文雄的安排下，他們順利地在鬆江大酒店一間豪華包間裏一邊喝酒一邊悄悄地做偵察工作，他們可以方便觀察到吳勝兆的豪華包間內的情況，並派了一位在李成棟身邊當差的家丁張磊，化裝成賣瓜子水果的小販，進入吳勝兆的豪華包間仔細察看了一番。吳勝兆身邊那位善於拍馬溜須的心腹將領惡狠狠地把張磊轟了出來，張磊近距離看清了他的相貌特征。天賜問張磊：“你進去都看清楚了？到時能否準確無誤地指認出來？”張磊說：“少爺，你盡管放心，八九不離十，我都記在心裏了。他賊眼猴嘴，右耳旁邊有塊紅色的小傷疤。”天賜和元貞住了兩天，就急著趕迴蘇州。
元宵節剛過，蘇州巡撫衙門的李成棟派張磊跑來報告羅成：“昨天，我們看到吳勝兆身邊那位右耳旁邊有塊紅色小傷疤的將領悄悄進了蘇州巡撫衙門，李成棟說那內奸與土國寶私下裏會見了很長時間，又神出鬼沒地從邊門溜走了。”羅成又趕緊告訴天賜，他們覺得事情很嚴重，會不會是吳勝兆身邊的那位心腹將領，見利忘義成了叛徒，將吳勝兆舉義反正的計劃密告土國寶了。天賜立即派遣隨他們一起去鬆江的兩位家丁小王和小劉，快馬加鞭分別前往鬆江卞文雄、陳子龍家和昆山顧炎武家報告。
但是，為時已晚，清軍已經率先動手，將吳勝兆逮捕，秘密押往南京斬首，並大肆搜捕同案的疑犯。卞文雄得到天賜的情服，看事情已經敗露，攜帶鶯鶯和兒子匆忙跑迴了蘇州。陳子龍先是藏匿在嘉定侯岐曾仆人劉訓家，改名叫李大樽，後來又跑到昆山顧炎武家，想在那裏暫時躲藏，不料顧炎武受福建隆武小朝廷兵部尚書路振飛之托，此時正在淮安王家營，聯絡淮徐抗清豪傑義士，不在家裏。陳子龍便來到顧鹹正家，誰知顧鹹正也出走躲藏了。顧鹹正的兩個兒子顧天遴和顧天逵，其中二兒子顧天逵是陳子龍的女婿，他們兄弟倆把陳子龍接去，藏匿於家中。
清軍江寧將軍巴山、江都禦史陳錦和蘇州巡撫土國寶陰謀乘吳勝兆案子，盡除三吳反清知名人士四十餘人，而陳子龍則首當其衝。他們派出五百兵丁，全副武裝，如臨大敵，在蘇淞一帶大肆搜捕達五六天之久，由於陳子龍的仆人不慎泄露住處，陳子龍、顧鹹正的二個兒子仨人一起在吳縣潭山顧家祖墓被捕。顧炎武聞訊後，從淮安趕迴昆山，駕駛扁舟，走遍昆山各鄉鎮尋找顧鹹正，勸說他及早出走，顧鹹正就是不聽，結果顧鹹正、楊廷樞先後被捕。顧炎武多方設法營救，但是沒有任何效果。巴山審訊陳子龍時，人直立不屈，神色不變，陳錦問他做什麽官？他說是崇禎朝兵科給事中；又問為何不剃發？他理直氣壯地迴答，我惟留此發，以見先帝於地下；再問，拒不迴答。
夏完淳此時正在浙東接應魯王的水師，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浙東義軍水師艦隊剛離岸就遇到颶風，大部分艦船沉沒，上千義軍士兵遇難。夏完淳趕迴鬆江，聽到老師陳子龍被捕，馬上與天賜和羅成聯係，想方設法要營救陳子龍。羅成從蘇州巡撫衙門李成棟那裏得到消息，押送陳子龍的解差將由水路乘船送往南京。天賜跟羅成、夏完淳商議：“我們兵分兩路，一路由我和羅成駕駛幾艘裝扮成做生意的小快船，沿著水路劫持押送陳子龍的官船，一路由夏完淳帶領小分隊，從陸路接應我們，等到我們把陳子龍救出，即由夏完淳的小分隊迅速接走。”夏完淳說：“我估計押送老師的官船一定有許多兵丁護送，為了保險劫船成功，我想在黃昏夜幕掩護下動手。”
可惜這位‘生當為人傑，死亦做鬼雄’的民族誌士，生前百折不撓地為抗清複明大業奮勇當先，雖然屢遭挫敗，但仍然奮不顧身；一旦身陷囹圄，無法再實現自已報國理想時，就抱著以死殉國的決心，趁著押送的衙役不注意，掙脫羈押的鎖鏈，躍入跨溏橋湍急的水流中，追隨摯友夏允彝，壯烈殉國。夏完淳、天賜和羅成聽到陳子龍已在跨溏橋投水殉國的消息後，悲痛欲絕，趕緊前往跨溏橋打撈陳子龍的屍體。等到他們趕到那裏時，衙役們早已將陳子龍的屍體從河中撈出，淩遲斬首，拋屍於河中，將首級懸於鬆江西門城樓上，百姓見了皆為之流淚拜祭。
夏完淳他們找到書佐葉思劬，由他出麵，賄賂看守的巡邏士卒，以死人的首級換下陳子龍的首級，撈出河中散屍，安葬在廣富林墓地，陳子龍生前好友、文人紛紛前往吊唁祭奠，並賦詩悼念。天賜寫了一首《哭陳子龍》，表達他對摯友陳子龍的沉痛哀悼之情，和抗清複明到底的決心：
鬆江城頭烏鴉啼，鬆江城下荒草淒。
臥子投水殉故國，英魂瑩繞鬆江西。
細林荒台謀起義，壯誌淩雲同生死。
昨夜又夢華亭寺，旌旗飄揚會義師。
天賜對陳子龍這樣一位不屈的抗清勇士，而且在文壇上頗有聲望的進士，投水壯烈殉國感到扼腕痛惜，想整理他的生平事跡，編寫成《陳子龍傳》。他走訪了陳子龍的家人和朋友、學生，特別是夏完淳提供了他老師陳子龍的許多鮮為人知的生世。夏完淳說：“我的老師陳子龍祖上世代務農，他父親陳所聞，以文學蜚聲江南，萬曆四十七年中進士，官至工部和邢部侍郎。天啟三年，因閹黨魏忠賢專權，陳所聞告病在家，為那些被閹黨排擠削職為民和逮逋入獄迫害至死的大批廷臣憤憤不平，扼腕歎息。陳子龍受家父熏陶，從小聰明有才智，六歲入學，十六歲童子試名列第二，崇禎二年中秀才，排列第一，次年秋，應鄉試中舉人，後來赴京會試，二次落第，崇禎十年，第三次赴京會試，與我父親同中丙科進士。在這期間與我父親還有蘇州、嘉興的一些文人學士，結為好友，成立幾社，抨擊蔽政，切磋學術。”天賜說：“我看到有關幾社的資料，幾社組織極嚴，不是師生子弟不得入社，人稱‘幾社六子’。幾社社友親如兄弟，成立後匯刻幾社文選和會義五集，由此幾社聲勢大振，陳子龍也因此名聲雀起。他與徐孚遠、宋徵璧一起編輯成《皇明經世文編》五百零四卷，開創了經世實用的先風，對當時崇古非今、空談迂腐的文風學風是一個極大的挑戰，對後來的黃宗羲、顧炎武等學者身體力行講求經世實用的學風文風起了先行作用。他還整理了徐光啟的農學巨著《農政全書》，對現實社會經濟，特別是農業生產貢獻極大。”
羅成說：“我聽陳子龍的朋友和學生講，陳子龍一度拒絕做官，想在家閉門做學問，但是後來迫於李自成義軍勢力日益壯大，滿清八旗步步進逼，於崇禎十三年出任紹興府司理兼攝諸暨府知縣。因為剿撫浙江東陽縣諸生許都起義有功，授兵科給事中。李自成攻陷北京，崇禎帝吊死煤山，國破君亡，陳子龍號慟欲絕，血淚沾衣。福王朱由崧監國南京，起用陳子龍任原官，後因反對閹黨餘孽馬士英、阮大铖專權，憤然離開朝班，告假迴家。直到魯王授他兵部尚書，節製七省軍漕，唐王授他兵部左侍郎，左都禦史，前後為官六七年。”
夏完淳讚揚道：“老師在文壇上也頗有建樹，他天生有異才，詩詞古文取法魏晉，駢體尤其精妙，七律詩更有特色和成就。雖然有點複古思想，但開創了文學創作的社會價值，是結束時代複古派詩歌創作的最後一位大詩人，也是詩歌抒寫情感，反映現實新風最早的一位大詩人。我想將他生前所寫的各種體裁的作品刊刻成一本全集，留傳後世。”天賜和羅成都說：“我們將全力幫助你實現這個夙願。”
羅成說：“我聽玉蘭講，陳子龍與秦淮八豔的大姐大柳如是有過一段情緣，後來他們分手了。”天賜問羅成：“柳如是在秦淮風花雪月場中算得上是一代名姬，年方二十餘歲，色藝冠絕一時，擅長詩賦，尤其是近體七言詩，更是名滿詩壇，堪稱才貌出眾，許多風流才子對她一見傾心，愛慕不已，繾綣流連。陳子龍也是名負海內的風流才子，他的詩賦亨譽文壇，才子配佳人，應該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為什麽就分手了呢？”
羅成說：“根據玉蘭和我的分析，他們之所以沒有結成連理，與他們兩人的性格有很大的關係。聽說柳如是也很願意委身於陳子龍，她從盛澤到鬆江屢次拜會陳子龍，自稱是陳子龍的女弟子，兩人一度深深相戀，感情非常真摯，還短暫地同居在一起。但是陳子龍受封建傳統觀念的影響，對柳如是這樣的風塵女子，從骨子裏是看不起的，沒有什麽好感，他也沒有膽量違反保守傳統的婚姻觀念，娶一位風塵女子為妾，加上陳子龍的結發妻子，湖廣寶慶府邵陽知縣張軌端之女張孺人也不能相容柳如是這樣的色藝雙馨的名姬。而柳如是雖然能委身於陳子龍，但她的性格是追求平等、自由和獨立的婚姻觀念，決不肯依附於男人，更不願為妾，兩人的性格迥然不同，所以絕對走不到一起去。再說陳子龍的經濟狀況不能滿足柳如是奢華的生活需求，所以他們經過一段短期的同居後，就分道揚鑣了。後來陳子龍跟大多數文人士紳一樣，先後納了蔡氏等三位女子為妾。”
天賜說：“你分析得很有道理，聽說柳如是與幾位風流才子多是如此分手的，最後沒有什麽可選擇了，隻能委身於年過半百的老夫子錢牧齋為妾，但她還是過著相對平等、自由和獨立的婚姻生活，還生了一個女兒，也算是有了一個好的歸宿了。”羅成說：“我看不見得如此，要是錢牧齋死了，為了爭奪家產，錢家的那些族人還不把這位風塵弱女子給活生生地吞吃了。”夏完淳疑慮地問：“有那麽可怕嗎？”天賜笑道：“封建宗法製度是吃人的魔鬼，俗話說紅顏薄命，大多數風塵女子都逃脫不了這種悲慘的命運。”
夏完淳歎惜道：“大漢奸洪承疇利用南明魯王和唐王內部的矛盾，乘機采用分化離間的策略，誘降了魯王手下握有重兵的方國安，浙東淪陷，張國維自殺，魯王逃亡海上。魯王兵敗後，清軍又打敗了黃道周的義軍，占領了福建很多城鎮，唐王也複滅了。“天賜說：“聽說張名振和張煌言、鄭成功等在福建閩侯九峰山一帶繼續抗清，魯王也投奔那裏了。駐守湖南的明軍將領何騰蛟與李自成殘部合作，在湘鄂一帶聯軍抗擊清軍，聲勢大振。我想以後抗清複明的戰鬥要向東南沿海和湖廣雲貴轉移了。”夏完淳悄悄地說：“我奉魯王之命想秘密前往湘鄂，聯絡他們共同抗清。”羅成說：“你單槍匹馬前往湘鄂聯絡義軍，路途遙遠又艱險，我陪同你一起去吧。”天賜對羅成說：“你的夫人馬上要臨產了，我想派武藝高強的卞文雄與夏完淳同去，一路上好有個照應”夏完淳感激道：“這樣更好，我們快去快迴，可以盡快給魯王複命。” 羅成說：“卞文雄為策反吳勝兆一案受到通緝，東躲西藏的，早就想到南方去了。聽說駐守兩廣的瞿式耜、丁魁楚等擁立桂王監國，南明又有了一個桂王新政府，抗清複明又有了新希望。”
金磊說：“陳子龍不僅是一位抗清民族英雄，而且是明末清初的一位求是務實的學者和詩人，對後來的顧炎武和黃宗羲的學術研究有很大的影響。”邢姬說：“夏完淳繼承父親和老師的遺誌，前仆後繼，由神童成長為一位少年英雄，是海內外少年的楷模。”穀宗義說：“夏完淳的成長傾注了他父親畢生的心血，他們父子都是流芳百世的民族英雄。”三人繼續時空倒流的遊戲。
金磊對穀宗義說：“你由一位江湖救星成長為一名抗清複明的將領，出生入死，前仆後繼，浴血奮戰，令人敬佩。”邢姬讚賞道：“你不僅在戰場上廝殺，還活躍在策反的地下戰線中，真是英雄虎膽。”穀宗義說：“我們也是被逼上梁山，梁山好漢還有塊穩定的根據地，而我們隻能隱藏在太湖小島上。我相信抗清誌士們隻要善於從戰爭中學習戰爭，完全可以磨礪出過人的才幹和膽識。”
天賜改容裝扮成商賈，粘上了美髯，修改了鬢發，像變了一個臉，更加瀟灑高雅，氣宇軒昂，讓人認不出來了。羅成也學著表哥改容，裝扮成富家公子，濃眉大眼，嘴唇上兩縷八字胡須，看上去風流倜儻，健美性感，吸引女人的眼球。他們各自乘坐樓船，帶著幾名家丁，先後風風光光地迴到蘇州愚園。一家人見天賜和羅成這般模樣迴家，一個個認不出來了。雲漢指著天賜和羅成問：“你們是不是我父親的朋友？從哪裏來？到我家做什麽？”元貞和歐陽剛一見麵也沒認出來，還問：“兩位公子找誰？”隻有小嬌機靈，仔細辨認了一會，驚喜道：“天賜，羅成，你們迴來了！我清晨聽花園裏的喜鵲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我想定有喜事臨門了，故然今天兒子侄兒雙雙迴家，真是喜從天降！”歐陽摟著羅成捶打他的胸膛：“你真壞，裝扮成這樣，來騙我。”
穀國棟和李秀英見孫子和外孫裝扮成商賈、公子迴家，喜出望外：“現在蘇州城裏的風聲很緊，說是要搜捕太湖起義的逃犯，我們一直擔心你們的安危，想不到今天你們安然無恙地迴家了。蘇州城裏滿清的密探很多，你們千萬要小心，不要被內奸、叛徒盯梢。白天可以躲藏到家中的密室，出門要經常改變裝束。”英台擔心道：“大哥和山伯在太湖秘密據點是否安全？”羅成說：“那裏有一個小分隊駐防，還有隱蔽的山洞可以藏匿，進可以守，退可以撤，還是比較安全的。”小嬌說：“我家在南門和盤門有兩處宅院，遇險可以到那裏藏身暫住。”天賜說：“我們這次迴家要多住些日子，想做清軍內部的策反工作，還想籌劃江南大起義。”羅成說：“我們要往返於蘇州、鬆江和昆山之間，做地下工作，我們在南京淪陷後經常如此，已經有對付內奸、叛徒盯梢的豐富經驗了，你們盡管放心，不會出事的。”
穀國棟和李秀英高興道：“我們的孫子外孫越來越長進了，像是幹大事的棟梁之才。今晚設家宴，為天賜、羅成接風洗塵。”家宴比往日簡單，做了一桌家常菜，小嬌說：“現在戰亂不斷，蘇州百業荒廢，市場蕭條，穀家的生意虧空，糧油食品匱乏，物價瘋漲。為了緊縮開支，我已經辭退了不少傭人，留用一些心腹家丁和丫頭，再說人多嘴雜，也不安全。”李秀英讚揚道：“你們男人都去抗清了，這一大家的事情，全靠賢惠的媳婦、孫媳婦操持得有條不紊，真不容易。我們大家舉杯敬我們的好當家一杯。”
天賜首先敬酒：“母親辛苦了，我敬你一杯，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雲漢也學著父親的風姿：“我也敬祖母一杯，祝你健康美麗，永遠年輕。”小嬌喜形於色：“還是我乖巧的孫子能幹，長大比你父親更有出息。”大家你一杯，他一杯的相互敬酒，接風洗塵酒喝得熱鬧溫馨。
家宴結束後，英台與羅成、歐陽迴到鳳來閣，英台對天賜說：“歐陽已懷孕七個多月了，眼看就要生了，你一定要小心侍候你媳婦，不能再同房了。羅凰跟隨王秋陽家逃難到浙江，至今沒有消息，路遠迢迢的，兵荒馬亂，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又忙於奔波抗清複明的大事，做地下策反工作不比上戰場安全，娘的心總是懸著。”羅成勸慰道：“娘，放心吧，我不會碰歐陽的，生小孩子有陪房丫頭如意照顧，你隻要指點指點就行了。我們出門做地下策反工作，都裝扮成豪門公子，富商大賈，連你們都認不出來了，我同表哥在一起，不會有事的。等忙過這陣子，我想抽空去浙江一趟，把妹妹和妹夫找迴家。羅凰不會有事的，你盡管放寬心。”
英台喜悅道：“還是自己兒子貼心，羅凰不在，連說個知心話的人都沒有，你早點歇息吧。”英台迴房睡覺了，歐陽身子不適，自己先睡了。陪房丫頭如意已經準備好了洗澡水，侍候少爺沐浴，羅成見了如意婀娜嫵媚的身姿，誘人的胸脯和股臀，迫不及待地摟著她就要纏綿。如意興趣盎然，挑逗道：“少爺忒心急了，來點刺激。”羅成一把將她拖進浴盆，狂熱地親吻杏唇胸腹。隻見波浪翻滾，水波蕩漾，呻吟聲，喘息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再說天賜迴到天然居臥室，兒子雲漢纏著要同爸爸睡覺，好容易哄他睡著了，抱他到自已小床上睡，天賜才得以摟著嬌妻纏綿綣繾。久別勝新婚，天賜如狼似虎，元貞掐著他的股臀嬌聲呻吟：“我真的吃不消了。”他放慢速度：“我太興奮了，抑製不住粗野的動作。”她溫柔地說：“你不在的時候，我日日夜夜的思念你，今夜得以排泄相思之苦。我想跟隨你一起出去做地下策反工作，免得心掛兩頭，坐臥不安。”天賜在上邊親吻香腮：“你的主意不錯，我正想與你商量，我們一起到鬆江卞文雄那裏，鶯鶯非常想念你，你進出鬆江官府衙門打探情報，比我們方便多了，不會引起懷疑。就是兒子雲漢怎麽辦？”她交接承歡，興奮不已：“兒子大了，有銀燕帶著，沒關係的。”倆人琴瑟和諧，恩愛了個把時辰，方才罷休。
天賜卻意猶未盡，等到元貞酣睡後，又悄悄鑽進銀燕的被窩裏。銀燕喜出望外，春色撩人，百般挑逗。他放浪形骸，恣意不休，一直纏綿到五更，方才酣暢睡去。銀燕心中祈求菩薩保佑，這次能順順當當懷孕，生一個像少爺一樣漂亮的兒子。
天賜和羅成在家深居簡出，閉門休息了幾日，與妻兒老小共享天倫之樂。天賜與羅成商議：“我們兩人分工，你負責與在蘇州巡撫衙門當差的朋友李成棟單線聯係，刺探土國寶的情報；我負責與打入鬆江的江南提督府的卞文雄單線聯係，做吳勝兆的策反工作。這樣你可以不用離開蘇州，歐陽快生兒子了，你可以在她的身邊照顧。”羅成說：“李成棟是姐夫李建斌的遠房親戚，他們既是親戚，也是最要好的朋友，我想他會盡心盡力幫助我們的。倒是表哥你一人往返於蘇州和鬆江、昆山之間，風險很大，我實在放心不下。”
天賜說：“卞文雄是我的義弟，我們是生死與共的兄弟，他的妻子鶯鶯又是元貞原來的貼心丫頭，所以元貞想與我一起去鬆江，我們化妝住在卞文雄家，我想安全應該不成問題。倒是你在蘇州做地下工作，認識的熟人多，一不小心就會暴露，所以我想你應該搬到盤門那處老宅子裏去住，那裏比較隱蔽，不易被人發覺，一旦有事，也不會連累愚園的家人。”羅成說：“表哥考慮得很周到，我明天就搬去住，把那裏作為地下秘密工作的聯絡點。你們何時動身去鬆江？我送你們到卞文雄家，一旦有緊急情報，我可以直接到卞家找你們。”
商量已定，第二天羅成就搬到盤門老宅子裏住下了。李成棟與羅成聯絡一般都約在茶館、酒店或公共場所，一旦遇到緊急情況，就到盤門羅成的住所找他。
元貞將兒子雲漢交給陪房丫頭銀燕照顧，她對雲漢說：“乖乖的，聽姨娘的話，我和你爸爸去從事一件抗清複明的大事，很快就迴來的。”懂事的雲漢點頭道：“ 我已經長大了，你們盡管放心的去吧，我知道你們都是抗清複明的英雄。”元貞看到如此乖巧懂事的兒子有點舍不得了，天賜說：“既然已經定了，就走一趟吧，爭取早點迴家。”
元貞女扮男裝，與天賜假稱表兄弟，和羅成一起，裝扮成做生意人，還帶上辦事的幾位家丁，乘船一路順利來到鬆江卞文雄家。鶯鶯見少爺和少奶奶冒著風險前來做地下工作，又驚又喜：“少奶奶妝扮成公子，我都認不出來了。你真像一位風流倜儻的富豪子弟，沒有人敢小覷你。”元貞問：“你的寶貝兒子歡歡呢？”鶯鶯說：“他剛睡一會兒，已經會走路了，真調皮。”她們倆進房間看歡歡去了。
天賜問卞文雄：“吳勝兆的策反工作做的怎麽樣了？你的主要任務是暗察吳勝兆的身邊有沒有暗藏的內奸或叛徒。”卞文雄說：“少爺，陳子龍是魯王小朝廷的兵部尚書，節製七省軍漕，福州唐王授其兵部左侍郎、左都禦史，他早就跟吳勝兆有聯係了。吳勝兆是遼東人，以降將從征到江南，他的幕僚都是吳越人，吳勝兆與土國寶有矛盾，他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不願做二等臣子；加之總督軍務招撫江南經略使又彈劾他濫收吳易的白頭軍降卒，所以決定密謀舉義反正。參與此事的還有成安府推官顧鹹正、兵部主事楊廷樞，顧鹹正是昆山人，是顧炎武的同宗長輩，楊廷樞是吳縣人，顧炎武也曾經參與此事。夏完淳也積極參與了吳勝兆舉義反正的籌劃，他秘密聯絡了浙東魯王舟山守將黃斌卿的水師作為外應，前來鬆江支援吳勝兆的反正起義。現在他們正在密謀舉義反正的具體事宜。”
羅成說：“為避免叛徒、內奸告密，表哥你還是讓卞文雄單線聯係吧，不要進吳勝兆的鬆江提督府了。我明天清晨就趕迴蘇州去。”天賜說：“我和元貞要在你這裏住幾天，想觀察一下吳勝兆身邊究竟有哪些特別信賴的人，他們與蘇州巡撫土國寶是否有往來。”卞文雄擔憂道：“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夜裏總是夢到自已和鶯鶯身陷囹圄，拚命掙紮，想砸開枷鎖。所以我勸少爺和少夫人這次就不要見吳勝兆了，你們是化妝來的，還是化妝迴家。一切事宜都由我來代表，與他們聯絡。”天賜沉思了一會：“這樣也好，但是你要暗中將你認為可疑的人指給我們看。迴蘇州後，我可以讓李成棟小心注意這些人暗中與土國寶有沒有往來。”
第二天，卞文雄告訴天賜：“吳勝兆要在鬆江大酒店招待從蘇州巡撫衙門來的官員，吳勝兆身邊的智囊心腹都會出席作陪。我懷疑吳勝兆手下的一位心腹將領，很會拍馬溜須，但此人愛慕虛榮，貪贓枉法，心術不正，沒有骨氣，要是有叛徒、內奸非此人莫屬。”天賜說：“你代我們到鬆江大酒店定一個豪華包間，我和元貞帶領隨從的家丁，化妝到酒店包間，邊喝酒，邊注意觀察吳勝兆身邊的人。到時你跟我們暗中指認那位可疑的將領。”
在卞文雄的安排下，他們順利地在鬆江大酒店一間豪華包間裏一邊喝酒一邊悄悄地做偵察工作，他們可以方便觀察到吳勝兆的豪華包間內的情況，並派了一位在李成棟身邊當差的家丁張磊，化裝成賣瓜子水果的小販，進入吳勝兆的豪華包間仔細察看了一番。吳勝兆身邊那位善於拍馬溜須的心腹將領惡狠狠地把張磊轟了出來，張磊近距離看清了他的相貌特征。天賜問張磊：“你進去都看清楚了？到時能否準確無誤地指認出來？”張磊說：“少爺，你盡管放心，八九不離十，我都記在心裏了。他賊眼猴嘴，右耳旁邊有塊紅色的小傷疤。”天賜和元貞住了兩天，就急著趕迴蘇州。
元宵節剛過，蘇州巡撫衙門的李成棟派張磊跑來報告羅成：“昨天，我們看到吳勝兆身邊那位右耳旁邊有塊紅色小傷疤的將領悄悄進了蘇州巡撫衙門，李成棟說那內奸與土國寶私下裏會見了很長時間，又神出鬼沒地從邊門溜走了。”羅成又趕緊告訴天賜，他們覺得事情很嚴重，會不會是吳勝兆身邊的那位心腹將領，見利忘義成了叛徒，將吳勝兆舉義反正的計劃密告土國寶了。天賜立即派遣隨他們一起去鬆江的兩位家丁小王和小劉，快馬加鞭分別前往鬆江卞文雄、陳子龍家和昆山顧炎武家報告。
但是，為時已晚，清軍已經率先動手，將吳勝兆逮捕，秘密押往南京斬首，並大肆搜捕同案的疑犯。卞文雄得到天賜的情服，看事情已經敗露，攜帶鶯鶯和兒子匆忙跑迴了蘇州。陳子龍先是藏匿在嘉定侯岐曾仆人劉訓家，改名叫李大樽，後來又跑到昆山顧炎武家，想在那裏暫時躲藏，不料顧炎武受福建隆武小朝廷兵部尚書路振飛之托，此時正在淮安王家營，聯絡淮徐抗清豪傑義士，不在家裏。陳子龍便來到顧鹹正家，誰知顧鹹正也出走躲藏了。顧鹹正的兩個兒子顧天遴和顧天逵，其中二兒子顧天逵是陳子龍的女婿，他們兄弟倆把陳子龍接去，藏匿於家中。
清軍江寧將軍巴山、江都禦史陳錦和蘇州巡撫土國寶陰謀乘吳勝兆案子，盡除三吳反清知名人士四十餘人，而陳子龍則首當其衝。他們派出五百兵丁，全副武裝，如臨大敵，在蘇淞一帶大肆搜捕達五六天之久，由於陳子龍的仆人不慎泄露住處，陳子龍、顧鹹正的二個兒子仨人一起在吳縣潭山顧家祖墓被捕。顧炎武聞訊後，從淮安趕迴昆山，駕駛扁舟，走遍昆山各鄉鎮尋找顧鹹正，勸說他及早出走，顧鹹正就是不聽，結果顧鹹正、楊廷樞先後被捕。顧炎武多方設法營救，但是沒有任何效果。巴山審訊陳子龍時，人直立不屈，神色不變，陳錦問他做什麽官？他說是崇禎朝兵科給事中；又問為何不剃發？他理直氣壯地迴答，我惟留此發，以見先帝於地下；再問，拒不迴答。
夏完淳此時正在浙東接應魯王的水師，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浙東義軍水師艦隊剛離岸就遇到颶風，大部分艦船沉沒，上千義軍士兵遇難。夏完淳趕迴鬆江，聽到老師陳子龍被捕，馬上與天賜和羅成聯係，想方設法要營救陳子龍。羅成從蘇州巡撫衙門李成棟那裏得到消息，押送陳子龍的解差將由水路乘船送往南京。天賜跟羅成、夏完淳商議：“我們兵分兩路，一路由我和羅成駕駛幾艘裝扮成做生意的小快船，沿著水路劫持押送陳子龍的官船，一路由夏完淳帶領小分隊，從陸路接應我們，等到我們把陳子龍救出，即由夏完淳的小分隊迅速接走。”夏完淳說：“我估計押送老師的官船一定有許多兵丁護送，為了保險劫船成功，我想在黃昏夜幕掩護下動手。”
可惜這位‘生當為人傑，死亦做鬼雄’的民族誌士，生前百折不撓地為抗清複明大業奮勇當先，雖然屢遭挫敗，但仍然奮不顧身；一旦身陷囹圄，無法再實現自已報國理想時，就抱著以死殉國的決心，趁著押送的衙役不注意，掙脫羈押的鎖鏈，躍入跨溏橋湍急的水流中，追隨摯友夏允彝，壯烈殉國。夏完淳、天賜和羅成聽到陳子龍已在跨溏橋投水殉國的消息後，悲痛欲絕，趕緊前往跨溏橋打撈陳子龍的屍體。等到他們趕到那裏時，衙役們早已將陳子龍的屍體從河中撈出，淩遲斬首，拋屍於河中，將首級懸於鬆江西門城樓上，百姓見了皆為之流淚拜祭。
夏完淳他們找到書佐葉思劬，由他出麵，賄賂看守的巡邏士卒，以死人的首級換下陳子龍的首級，撈出河中散屍，安葬在廣富林墓地，陳子龍生前好友、文人紛紛前往吊唁祭奠，並賦詩悼念。天賜寫了一首《哭陳子龍》，表達他對摯友陳子龍的沉痛哀悼之情，和抗清複明到底的決心：
鬆江城頭烏鴉啼，鬆江城下荒草淒。
臥子投水殉故國，英魂瑩繞鬆江西。
細林荒台謀起義，壯誌淩雲同生死。
昨夜又夢華亭寺，旌旗飄揚會義師。
天賜對陳子龍這樣一位不屈的抗清勇士，而且在文壇上頗有聲望的進士，投水壯烈殉國感到扼腕痛惜，想整理他的生平事跡，編寫成《陳子龍傳》。他走訪了陳子龍的家人和朋友、學生，特別是夏完淳提供了他老師陳子龍的許多鮮為人知的生世。夏完淳說：“我的老師陳子龍祖上世代務農，他父親陳所聞，以文學蜚聲江南，萬曆四十七年中進士，官至工部和邢部侍郎。天啟三年，因閹黨魏忠賢專權，陳所聞告病在家，為那些被閹黨排擠削職為民和逮逋入獄迫害至死的大批廷臣憤憤不平，扼腕歎息。陳子龍受家父熏陶，從小聰明有才智，六歲入學，十六歲童子試名列第二，崇禎二年中秀才，排列第一，次年秋，應鄉試中舉人，後來赴京會試，二次落第，崇禎十年，第三次赴京會試，與我父親同中丙科進士。在這期間與我父親還有蘇州、嘉興的一些文人學士，結為好友，成立幾社，抨擊蔽政，切磋學術。”天賜說：“我看到有關幾社的資料，幾社組織極嚴，不是師生子弟不得入社，人稱‘幾社六子’。幾社社友親如兄弟，成立後匯刻幾社文選和會義五集，由此幾社聲勢大振，陳子龍也因此名聲雀起。他與徐孚遠、宋徵璧一起編輯成《皇明經世文編》五百零四卷，開創了經世實用的先風，對當時崇古非今、空談迂腐的文風學風是一個極大的挑戰，對後來的黃宗羲、顧炎武等學者身體力行講求經世實用的學風文風起了先行作用。他還整理了徐光啟的農學巨著《農政全書》，對現實社會經濟，特別是農業生產貢獻極大。”
羅成說：“我聽陳子龍的朋友和學生講，陳子龍一度拒絕做官，想在家閉門做學問，但是後來迫於李自成義軍勢力日益壯大，滿清八旗步步進逼，於崇禎十三年出任紹興府司理兼攝諸暨府知縣。因為剿撫浙江東陽縣諸生許都起義有功，授兵科給事中。李自成攻陷北京，崇禎帝吊死煤山，國破君亡，陳子龍號慟欲絕，血淚沾衣。福王朱由崧監國南京，起用陳子龍任原官，後因反對閹黨餘孽馬士英、阮大铖專權，憤然離開朝班，告假迴家。直到魯王授他兵部尚書，節製七省軍漕，唐王授他兵部左侍郎，左都禦史，前後為官六七年。”
夏完淳讚揚道：“老師在文壇上也頗有建樹，他天生有異才，詩詞古文取法魏晉，駢體尤其精妙，七律詩更有特色和成就。雖然有點複古思想，但開創了文學創作的社會價值，是結束時代複古派詩歌創作的最後一位大詩人，也是詩歌抒寫情感，反映現實新風最早的一位大詩人。我想將他生前所寫的各種體裁的作品刊刻成一本全集，留傳後世。”天賜和羅成都說：“我們將全力幫助你實現這個夙願。”
羅成說：“我聽玉蘭講，陳子龍與秦淮八豔的大姐大柳如是有過一段情緣，後來他們分手了。”天賜問羅成：“柳如是在秦淮風花雪月場中算得上是一代名姬，年方二十餘歲，色藝冠絕一時，擅長詩賦，尤其是近體七言詩，更是名滿詩壇，堪稱才貌出眾，許多風流才子對她一見傾心，愛慕不已，繾綣流連。陳子龍也是名負海內的風流才子，他的詩賦亨譽文壇，才子配佳人，應該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為什麽就分手了呢？”
羅成說：“根據玉蘭和我的分析，他們之所以沒有結成連理，與他們兩人的性格有很大的關係。聽說柳如是也很願意委身於陳子龍，她從盛澤到鬆江屢次拜會陳子龍，自稱是陳子龍的女弟子，兩人一度深深相戀，感情非常真摯，還短暫地同居在一起。但是陳子龍受封建傳統觀念的影響，對柳如是這樣的風塵女子，從骨子裏是看不起的，沒有什麽好感，他也沒有膽量違反保守傳統的婚姻觀念，娶一位風塵女子為妾，加上陳子龍的結發妻子，湖廣寶慶府邵陽知縣張軌端之女張孺人也不能相容柳如是這樣的色藝雙馨的名姬。而柳如是雖然能委身於陳子龍，但她的性格是追求平等、自由和獨立的婚姻觀念，決不肯依附於男人，更不願為妾，兩人的性格迥然不同，所以絕對走不到一起去。再說陳子龍的經濟狀況不能滿足柳如是奢華的生活需求，所以他們經過一段短期的同居後，就分道揚鑣了。後來陳子龍跟大多數文人士紳一樣，先後納了蔡氏等三位女子為妾。”
天賜說：“你分析得很有道理，聽說柳如是與幾位風流才子多是如此分手的，最後沒有什麽可選擇了，隻能委身於年過半百的老夫子錢牧齋為妾，但她還是過著相對平等、自由和獨立的婚姻生活，還生了一個女兒，也算是有了一個好的歸宿了。”羅成說：“我看不見得如此，要是錢牧齋死了，為了爭奪家產，錢家的那些族人還不把這位風塵弱女子給活生生地吞吃了。”夏完淳疑慮地問：“有那麽可怕嗎？”天賜笑道：“封建宗法製度是吃人的魔鬼，俗話說紅顏薄命，大多數風塵女子都逃脫不了這種悲慘的命運。”
夏完淳歎惜道：“大漢奸洪承疇利用南明魯王和唐王內部的矛盾，乘機采用分化離間的策略，誘降了魯王手下握有重兵的方國安，浙東淪陷，張國維自殺，魯王逃亡海上。魯王兵敗後，清軍又打敗了黃道周的義軍，占領了福建很多城鎮，唐王也複滅了。“天賜說：“聽說張名振和張煌言、鄭成功等在福建閩侯九峰山一帶繼續抗清，魯王也投奔那裏了。駐守湖南的明軍將領何騰蛟與李自成殘部合作，在湘鄂一帶聯軍抗擊清軍，聲勢大振。我想以後抗清複明的戰鬥要向東南沿海和湖廣雲貴轉移了。”夏完淳悄悄地說：“我奉魯王之命想秘密前往湘鄂，聯絡他們共同抗清。”羅成說：“你單槍匹馬前往湘鄂聯絡義軍，路途遙遠又艱險，我陪同你一起去吧。”天賜對羅成說：“你的夫人馬上要臨產了，我想派武藝高強的卞文雄與夏完淳同去，一路上好有個照應”夏完淳感激道：“這樣更好，我們快去快迴，可以盡快給魯王複命。” 羅成說：“卞文雄為策反吳勝兆一案受到通緝，東躲西藏的，早就想到南方去了。聽說駐守兩廣的瞿式耜、丁魁楚等擁立桂王監國，南明又有了一個桂王新政府，抗清複明又有了新希望。”
金磊說：“陳子龍不僅是一位抗清民族英雄，而且是明末清初的一位求是務實的學者和詩人，對後來的顧炎武和黃宗羲的學術研究有很大的影響。”邢姬說：“夏完淳繼承父親和老師的遺誌，前仆後繼，由神童成長為一位少年英雄，是海內外少年的楷模。”穀宗義說：“夏完淳的成長傾注了他父親畢生的心血，他們父子都是流芳百世的民族英雄。”三人繼續時空倒流的遊戲。